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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脱脱便是只小猴子。女郎乐不可支,玩过互相泼水、水鬼抓人的游戏,见日头渐西,揪了阿雪到身前,仍让窝在水里,梁燕贞自褪了鞋袜坐上一块光润的溪石,将阿雪剥个精光,松开丫髻,深褐中微带着金红的卷曲发梢漂在溪面,宛若水藻。
阿雪见她一本正经,乖乖坐着任她搓洗,那件擦了血的茜红肚兜梁燕贞随手携出,沿途将扔未扔始终不决,索性当作巾帕。
就着溪水洗净,给阿雪揩抹发面,搓去身上污垢,她自幼跟着五大三粗的父亲参军,十岁不到,奶脯便已隆起,十一岁上便来了初潮。
那会儿就已是大姑娘的模样,除一迳拔高,也大致有了女子成熟的身板。女童装束就穿到十岁,此后无论衣甲,均按大人的形制裁制,身边人都习以为常。
梁燕贞的贴身亵衣多是当时所制,除了尺寸不敷日益傲人的豪乳所用,倒比她日后自行张罗的好得多。穿坏也舍不得扔,洗净晾干折好,收进衣柜深处,彷佛就把往日美好全留在里头。
俞心白拿肚兜抹血,挑衅的是她身为女子的尊严,但真正践踏的却是梁燕贞的珍贵回忆。为此她差点没忍住搠穿他的咽喉。
来潮后,父亲给她找了名老妇照管生活,教她应付月事、系骑马汗巾之类,只是待不到半年便打发走人。梁燕贞连跟同龄女孩儿都没话说。
何况是老嬷嬷?起居仍由小兵伺候。出落得明艳动人的大姑娘,镇日在兵营出入,纵使梁鍞凶暴易怒,总有阳精上脑的浑人犯事。一名伍长色胆包天,醉后与人打赌,溜出营禁,窥看梁燕贞洗澡。许是少女胴体美不胜收。
那人竟舍不得走,被逮到时裤衩褪了一半,兀自不肯放开掌里那条肿胀狰狞的丑物,捋得满面酡红,额角爆出蚯蚓般的骇人青筋。同他打赌的整伍兄弟给拉去抽鞭子,大多没挨足数便生生断了气。
梁鍞没杀主犯,只给女儿一杆铁枪,后来梁燕贞才知道,阿爹同那人说,打赢我的宝贝女儿,便允你一事,莫说保命,就连升官发财也行。
大将出口便是军令,军令如山。“小姐也行?”酒醒后面色白惨、被捆成粽子的犯人一怔,回神露出的,既非惊喜侥幸。
也不是疑心大将要以什么残酷法子炮制自己,而是深深陷溺回味,带着难以言喻的垂涎和贪婪。
左右的亲兵甚至来不及愤怒,只觉背脊发寒,如见一名大活人硬生生撕去外皮,内里爬出一头色中饿鬼。虎皮交椅上的梁鍞托腮如折颈,看起来竟像在笑。“什么都行。”
抓捕、鞭笞、刑审血腥的荒谬剧由入夜直闹到寅卯之交,夜浓未褪的校场上战鼓慢响,炬焰吹摇,混杂了疲惫与兴奋的将士们蜂拥至场边,黑压压的人影环绕数匝,压抑的鼓噪骚动嗡嗡颤响,彷佛阿鼻狱里的饿鬼。
鞭死的那几人吊上辕门,鲜血浸透粗绳,滴答滴答坠落黄沙,那是梁燕贞头一回杀人。犯事的伍长武功不如她,却全程带着豺狼捕猎般的癫狂狞笑,舍生忘死地扑上来,彷佛抡扫铁枪势不可当的矫健少女,不过是块香腴美肉,志在必得。
大腿刺穿、臂膀削断,那人仍一次又一次爬起,即被铁枪搠入腹间,牢牢钉上木桩,也要抓枪杆往前挣,唧唧的浆腻声闻之腿软。
在铁杆上扯着散发腥气恶臭的肉块,也不知是不是肝肠。梁燕贞毫无选择,最后搬起石锁砸烂他的脑壳儿,极具个性的俏丽脸庞溅满赤白,雌兽般的粗浓喘息声回荡在平明之前,偌大的校场悄静静的,几千人没一个开口说话。
阿爹的处置虽收吓阻之效,少女并没有致那人于死的念头。上场之初,她连枪尖的皮套都没取下。
石锁下红白迸溢的惨烈景象占据她脑中很长一段时间,若未患上畏惧密林的邪臆,这几乎是她人生有过最频的恶梦。女郎需要一个画面,来取代校场的喋血梦魇。
在狭缝当中,半裸的男子握着异物、荷荷喘息的一瞥,遂成了这段记忆的主风景。府中不如往昔后,首先遣出的便是婢女仆妇,只一位无处可去的老嬷嬷留下烧饭,伺候每日七八人饱餐。梁燕贞怜其老迈,也不放心她做细致活儿,贴身衣物都是简单洗濯,自晾于院中。
发现小叶偷看她洗澡,则是上个月的事。濮阴城屋舍密集,一到夏天,连河上刮来的风都是温的。
梁燕贞贪凉,夜里沐浴不闭门窗,反正有川伯约束众人,连白日里都不能接近小姐起居的独院,有事若非传钟,便等她现身之后再行禀报,那日。
她不小心在盆中睡着了,直到水凉惊醒,微睁一丝眼缝,赫见少年在门边,想往浴房探头又不敢。说是偷窥,更像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扭捏一如平日。
梁燕贞回院时,锁门前曾听树丛里一阵窸窣,当时正转着别样心思,没回头探究,想是他不知怎的耽搁了,欲唤小姐又没胆子,就这么被锁在了院里。
叶藏柯没等女郎出声便自门畔消失,这点也颇令梁燕贞诧异。匆匆起身披衣,赤脚从门隙钻出去。浑圆白皙、未染蔻丹的趾掌。
在地面留下小巧印子,猫掌般的湿痕转眼余半,可见夏日燠暖,正想着如何不显尴尬地放人,女郎踏入廊庑的一步突然缩回,闪入墙内,襟袖鼓风泼喇喇一响,急忙收挽。
伫于院中晾竿前的少年浑然未觉,弓着身子探手胯间,急促而充满规律、带着兽一般的失控激昂,彷佛下一霎便要爆炸的奇异姿态,梁燕贞异常熟悉。
错愕、羞赧、气恼跑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闪现,快到还来不及反应,就这么轻飘飘过去了,梁燕贞倚着墙,看他绷出衣布的背肌,筋肉随着抽搐上下滚动,还有那极力压抑的喘息叶藏柯的背影,和她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人全不一样。
除了青春壮健,简直无一处相同。不知为何,在月下忘情自渎的少年,令女郎想起了那个人,胸口毫无防备地一揪,隐隐刺痛。
她将指尖伸入衣里,探进两腿间,暴烈地揉碎伤口也似,一迳刮抚着桃裂般的谷隙,那个浑圆饱满的部位紧紧闭合,彷佛就没有心,纵使微泛娇悚,依旧腻滑,几停不住指腹,只是并没有湿。梁燕贞轻轻揉着。
叶藏柯却比预想中更难以久持,片刻身子一僵,咬牙低咆:“小小姐小姐”哆嗦着垂落双肩,不住喘息。
听少年叫唤,梁燕贞猛然回神,指尖勾出一抹液感,宛若稀蜜,一颤抽手,难堪地在裙衫抹净,再不管他,逃命似的回房,锁房上榻,环抱膝盖,对着镂窗外的月娘发了一夜獃,泪流不止。
那晚晾衣竿上的,正是这件滚了银边的茜红色肚兜,她已非是十二年前的她了,不会再为了这种事杀人,她甚至理解小叶挥拳时的愤怒。只有生气到匪夷所思的境地,才能令无师无派的乡下少年一霎间快得毫无道理,打得照金戺首席弟子招架不及,几乎下不了台。
想到那一幕,梁燕贞心情又好起来,对阿雪哄道:“起来罢,姐姐洗屁屁。”阿雪双手夹在腿间,希罕地胀红小脸,坚决不从。
女郎想到这几日野地宿营,纵有水源,也不是都紧邻溪涧,虽给了草纸竹片,谁知西山毛孩会使不?啧的一声眉刀倒竖:“快些!
别罗唆。天要黑啦,赶紧让姐姐洗洗。”一把拎起,见阿雪掩的不是屁股,而是胯间,这才会过意来,没想到忒小的孩子毛都没有,也懂顾忌,哈哈笑道:“姐姐又不是没见过,等你长大之后再害臊不迟。”
抓过来前前后后洗了个干净。阿雪耳根都红了,没搓几下又怕起痒来,笑着叫着扭来扭去,也就忘了不好意思。
偕女郎拧干湿衣时,才噘着嘴小声嘟囔:“我娘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我长大别跟族里人一样,没事摸进帐里脱女孩子衣服,也别让女孩子脱我衣服。”
梁燕贞忍笑道:“你娘说得很有道理啊,不过我是姐姐,不是随便的女孩子,咱们呢也没做坏事,对不?”
阿雪想了一想,点头道:“姐姐保护我,是好人。”握拳弯肘,肉呼呼的上臂绷出些许肌肉线条,灿笑道:“等我长大了,换我保护姐姐。”梁燕贞猝不及防,触动了心底事。
想起那人也讲过类似的话,说的却是“等你长大之后,我来保护你”几欲泪涌,假装仰头按了按眼角,哈哈大笑:“好啊,一言为定。”阿雪本就是男孩子。
毛族体魄魁梧强健,虽不满七足岁,手长脚长的阿雪穿上女装,看上去便是一名略显娇小的少女,加上喉结未生仍是童音,说是十二三岁也没问题,除非剥衣验明,任谁也瞧不出破绽。
而这名叫韩握雪的孩子,正是顾挽松派密使委托濮阴梁侯府、欲秘密送上白城山的“镖货”前朝亡后,天下分作两大阵营东西对峙,大战一触即发。东海独孤阀之主独孤弋,和雄镇西山的韩阀之主韩破凡,不顾两边文僚武将反对,相约灞上一会。
有人说他们打了一架,也有说对饮一坛,会后韩破凡以西军统帅、韩阀当主的身份,通令全军易帜,向独孤氏称臣,兵连祸结的东洲大地复归一统,为生民减去至少十年的烽火摧残。
韩阀称臣后,新朝许其永镇西山,建牙开府,世袭罔递,封韩破凡为一等武襄侯,韩破凡挂印而去。
韩破凡无后,族老拥立同宗的韩嵩为主,声称是其义子。韩嵩继承西镇武衔,然而按降递之法,爵位自动下降一等,此事西山却无法接受。折衷的结果,韩嵩进京述职,补为镇西将军,朝廷对袭爵一事扮聋作哑,镌好的二等延义侯印便搁在吏部,双方都闭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