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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人敢对你动手动脚的,就冲我喊一声”虽是对洛雪晴说,储之沁的目光盯着顾春色不放,切齿咬牙,带有浓厚威胁意味的笑容无比狠厉,杀气腾腾:“本姑娘一剑戳死他!”
“小可定护卫雪晴姑娘周全,”顾春色眯眼微笑。“师叔请放心。”储之沁心花怒放,登时觉得自己眼光不坏。
果真找对了人,奇宫也是有懂礼数知进退的好孩子啊!洛雪晴则微露诧色,这才发现他不是女子,只是穿了女装。顾春色朝她略一颔首,无意解释,笑意一如往常,温煦胜似春风。
运、鹿跃上墙头,见大院里摆满铺了红布的桌椅,椅上坐有穿着衣裳的纸扎人偶,连盘中的飧食,也都是剪成鱼肉形状的彩绘图纸,虽是诡异到了极处,却没有容刺客藏身的地方。
鹿希色示意运古色留在原地,踩着屋嵴掠上右厢回龙,逐间揭瓦,直到第一进底,都没见房中埋伏有人,事实上。
尽管外墙粉刷一新,房内却是家具倾倒,物什散落,积灰厚重不说,连蜘蛛网都是成摞成摞的垂落四处,根本就没有新近进出的痕迹。
运古色照样巡过左厢,也摇摇头,打了“没人”的手势。青衣小帽的白面鬼惊恐地看着她俩,圈口欲劝,才发现自己没有声音,甚是苦恼。
要不是此情此景透着一股诡异,院外诸人差点被他逗笑了,只能说以滑稽艺人论,这厮确有真才实学,不是摆着做做样子。应风色见二人示意安全。
终于率众入院,白面鬼欢喜得东奔西跑但实际活动的范围未出周身数尺方圆,只是动作夸张,引人发噱而已。
储之沁忍俊不住,有些着恼似的看着应风色:“他这么可爱,我都快下不了手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要打还是不要打?”
她没遇过黑山老妖,不知鬼牙众里,有众人联袂也拾夺不下的高手,应风色见她侧对敌人还站得十分靠前,忙回臂将她揽至身后,低道:“别大意!瞧,他出手啦。”
储之沁霍然回头,见白面鬼举起一根食指,歪头凑近,做出灵机一动的模样,得意洋洋从地面拾起了一根黑黝黝的裹皮长柄,双手捧着。
献宝似的四向躬身,仿佛享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听不见的如雷掌声,持柄一抖“噼啪!”一声清脆已极的裂空劲响,周围的筵席桌椅,连同其上的纸偶假菜飞散开来,轰然迸碎!
“小心!”料不到是储之沁拦腰一抱,及时将他扑倒,风压削过应风色脑顶,削得钗断髻飞,发根热辣辣一疼,已然披头散发,侧倒在地。
储之沁与他对面而卧,鼻尖几乎相贴,嗅着男儿身上气味,被他大把发丝复上面庞,忽觉他这样更好看,有种修练成仙的长生道者返老还童、回复人生最巅峰的感觉,堪称“钟灵毓秀”完全就是她想像中师父年轻的模样,不禁晕红双颊,唯恐被发现,忙拽男儿起身,顾左右而言他:“是是鞭子!那厮是使是使鞭索的!”
不用她说应风色也明白,白面鬼信手一抡,三丈内无物不碎,飧食是假,桌椅碗碟可不是。但在鞭风之前,也没比纸糊的强多少,光是飞溅的尘沙碎屑便足以划伤皮肉,九渊使者纷纷走避,溃不成军。
储之沁怎么说也是百花镜庐出身,白面鬼能将忒长的皮鞭使得如此灵动,举重若轻,连半空的小酒杯都能随手击碎。
这份准头,怕连百花镜庐之主、人称“五城仙都”的鱼映眉都没有,储之沁却看不出其路数,天下五道的鞭索名家中,就没有这样使鞭的。
若有心,莫说杀尽,便趁众人慌张走避的当儿,一半以上逃不过凌厉如刀的鞭梢,白面鬼却宁可打杯子、打碗碟,打灯笼上的扑火飞蛾,除炫技之外,储之沁只能认为他是存了猫捉老鼠的心思,根本没把九渊使者放在眼里。
应风色本想仗半痴剑之利冲入鞭圈,才动身就被储之沁拖回,如非她手快,男儿已被鞭风黏去一只耳朵。“你傻了么?”储之沁气得瞪眼:“那鞭子比你的身法还快,你的剑休想碰到他!”
“那沿着石灯笼逼近,做为掩蔽,找机会突入内圈!”应风色搂她左闪右避,顶着噼啪猎响的劲风喊道:“我先上!你走另外一头,咱们两边”话没说完,不远处的石灯笼应声碎裂,石粉掀卷,连鞭影都没机会瞧清。
应风色脸都青了,低头见储之沁腰间缠了条银索,想起她是鱼休同的弟子,本家对本家,没准能稍稍牵制些个,连忙伸手去解。
“储姑娘!不是储师叔,你也是使鞭的,不如同他斗一斗鞭法,争取点时间”“你干干什么?放、放手!”储之沁大羞,忙不迭地狠扇了魔手几记,打得他手背通红,双手掩住柳腰。这个动作不知为何,令她特别有女人味,兴许是臊得厉害,无意间流露出既娇羞又恼怒的小儿女情状。
“再来我拿剑刺你了啊!叫‘师叔’也没用!”地面上的众人被长鞭打散,烟尘飞卷间难辨方位,负责断后的高轩色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离大门最近,见平无碧与言满霜缩在廊间墙底,女童似是瑟瑟发抖,眼前没来由地浮起一名青涩少年的俊美面孔,心中一痛,对平无碧叫道:“帮不上忙。
就带她出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奋力拉开左右门扉,以利二人逃生。平无碧只觉鞭声铺天盖地,仿佛无处不在,早忘了要保护言满霜,其实抖得摇筛也似的正是他自己。迷迷糊糊中听见高轩色的声音,手脚并用地爬将过去。
正要爬过朱漆斑剥的高槛,却被高轩色扯着后领一把拖回,怒气汹汹地问:“女孩子那丫头呢?你便自个儿爬了过来?没用没用的东西!”
将人往地面一掼,扑向平无碧的来处。蓦听一声震地兽咆,趴在槛上的平无碧被吼得腿都软了。
浓烈的兽臭挟着刮人劲风,自他头顶上一跃而过,速度极快,然而乌影腥风却比想像中更长,仿佛过之不尽:“到底有多大”的念头刚闪过脑海。
那物事已拦腰咬住高轩色,扑入院中,魁梧青年的惨叫混着桌椅翻覆、碎裂的声响,乒乒砰砰地绕庭半匝,渐不闻高轩色声息,混乱却没有停止的迹象。
廊间檐底,忽然立起一抹娇小的人影,拿了根旗杆似的长棍,飕的一声疾劲破风,搠向院里甩咬着青年的巨兽,却被敏捷避开。
棍影飕飕飕地接连戟出,伸缩的速度之快、劲力之强,简直是平无碧前所未见的手眼,东海一流的枪术名家也不过如此,岂料却是接连落空。
巨兽被攻得无暇反扑,甚至不得不将口衔的猎物抛下,才能在棍影之下窜跳自如。簌簌飘落的蔽眼尘沙间,骤闻“啪!”一声鞭响,巨兽突然改变方位往旁边一跳,长棍随之转向,但就因为这短短一霎的微妙偏差,异常敏捷的巨兽反客为主,正要突入棍影之内,天外飞来锋锐无匹的半痴剑,几乎削中它的脑袋。
巨兽意识到敌人不止一个,巨掌踩退两步,呜噜噜的低咆声在獠牙血口间滚动着,带着难以言喻的威吓,那是一头巨大的老虎。
“巨大”并不是模糊笼统的比拟,对较于巨兽骇人的躯体,被抛至一旁的高轩色简直是幼童身量。龙庭山现已无虎。
但韦太师叔曾带应风色往诸间山,跟随猎户猎虎,眼前这头毛色斑剥灰暗的异兽,远大于当时所见的成虎,且周身肌肉贲起的模样异乎寻常,有着难以形容、却一眼即知的不协调,仿佛哪里大了些似的,连左右都不甚对称。
巨虎毛色中杂着大量的灰白银丝,但并没有让它成为银虎,像是漂染过的布匹无法完全脱色,却被木灰皂碱等褪去了原本的亮丽光鲜,呈现出某种凋败半毁的坏物氛围。
灰毛巨虎的下颚染满污红,兀自淅沥点落,不用问也知道是何人的鲜血。碧磷磷的眼睛环视周遭,唇颚频掀,露出黄浊尖牙,不住迸出雷滚似的呜噜低咆,威势慑人。
言满霜手持长杆立于檐下,沉腰坐马的架势与稚嫩的容颜颇为扞格,略显冷漠的神情也是。应风色不确定适才有多少人看见她出手,毕竟院中飞砂走石,簌簌而降的漫天烟尘遮蔽视线。
他是听见她出棍的风声不对劲,才掷剑为她解围,此际见她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但表情不像是惊恐失措的样子,推测是耗力过钜所致,灰毛虎若再扑上去,言满霜恐难抵挡。
但那巨硕的杂毛畜生对锋锐的半痴剑似乎更为忌惮,打量了半天转过头颅,专对掷出神兵的应风色,不住呲牙。
应风色寒毛直竖,依旧平举右臂,微微压低,示意众人不可轻举妄动,也别出声野兽一旦暴起攻击,速度与敏捷非人能比,几乎被咬成两截、一动也不动的高轩色便是血淋淋的例子。
以高轩色的武功气力,近距离一掌噼落,就算击不碎颅骨,总能打得它头晕眼花,然而一入虎口万事俱休。
除了肚破肠流、嵴肋摧折,死得无比凄惨之外,不会有别种下场。平无碧到这时才看清他的惨状,呜的一声掩口,眼中涌出泪水。
灰毛巨虎闻声转头,动作不快,反而更碜人,平无碧吓得挣扎欲起,所幸不知是腿软还怎的,居然一挣不起,再也动弹不得,应风色赶紧示意他噤声,莫再无端祟动。
他飞快扫视现场,确定众人皆无碍,左手食指往上一比,屈起右手食指,作势敲了敲臂甲,却未发出声响。
确定每个人都瞧见、并颔首表示会意之后,应风色深深吸了口气,运功吼道:“兀那畜生,过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