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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霏霏,成串的两珠像丝一样,随着风歪打在玻璃窗上,然后哗一下地糊开,褪逝成一片平滑的水镜,遇上冷空气,一下子就结成了不透缝的氤氲。
秦可咪叠腿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卧室半开的房门。她脸上胭脂小巧的红菱嘴,抿成一种猜测不出的深沉;但当钟立文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时,那种深沉马上转变为一朵解语的红花,而且开得极是温柔驯人。
“要出去?”她由沙发起身,迎向钟立文,体贴地为他结理领带。
“嗯。”钟立文点头,像是逃避一般,并不迎接秦可咪送来的目光,反而转看窗外点点飘落的春雨。
“妈妈打电话来说,要我们回家一趟,这几天你比较忙,所以我一直没提。我们今天晚上回去,你说好吗?好了!”秦可咪边说边将钟立文的领带结好,抬起头等他的回答。
“今晚?唔”钟立文似乎有点犹豫,但他很快就下定决心。“好!没问题。你跟妈说我们今晚就回去,我走了!”
“等等!立文!”秦可咪叫住他,追到门口,垫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钟立文也搂着她亲了一下,再说了一次:“我走了!”
“嗯!外头下雨。要小心!”秦可咪甜甜地笑着。侍钟立文一转,她突然“啊”了一声。手扶持着太阳穴,软倒在地上。
“怎么了?阿咪?”
钟立文及时回身,将秦可咪接在怀里。
“我没事你还有事要办,赶紧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嘴巴说是没事,身体却直向他靠去。钟立文扶着秦可咪,焦急地问:“你要不要紧!那里不舒服了?我扶你到房里休息”
“我不要紧没事你先走吧”
“别担心我的事!来,我扶你到房里休息。”
钟立文将秦可咪扶到卧房躺着,细心地为她盖被问暖。
“怎么突然晕倒了?”他问:“你觉得那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看医生?”
“不必了,立文,我躺一会就好。刚刚也不晓得为什么,突然眼睛一暗,全身无力起来。大概这几天天气凉,不小心着凉了吧!”
“真是的!你也大不小心了,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刚刚我真是担心死了!”
“真的!你为我担心?”
“当然!我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的。”
“立文”秦可咪握住钟立文的手,十分舍不得地说:“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不能没有你!”
“傻瓜!现在还说这些”钟立文温和地说。
“你爱我吗?”秦可咪突然问。
“我当然爱你!你是我的妻子啊!”秦可咪握紧钟立文的手,神态有点凄楚,很惹人可怜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让你生气厌恶,那时候你还会爱我吗?”
“阿咪!你是我的妻子,我说过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也一样会爱你的!”
“真的!你没有骗我?”秦可咪的神情更教人爱怜了。
钟立文拍拍她的手。温和的笑脸就像立誓一样坚贞得教人放心。
“我怎么会骗你!别再说傻话了!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陪你。”
“可是你还有事”
“没关系。你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秦可咪柔顺地闭上眼睛。却仍紧握着钟立文的手不放。等她发出均匀的鼻息声后,钟立文才悄悄地抽回手,帮秦可咪盖好被,带上门离开卧房。
他走到客厅。点了一根菸,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雨。他只是望着雨,什么也没做。等到香菸燃去了一大段,他才弹去烟灰,拧熄菸头,起身走到窗户边。
阴雨天的空气总是有潮湿死沉,发了霉的那种味道。钟立文又燃起了一根菸,夹在手上。烟味驱走了一些霉味,却混成另一种更教肺壁难受的异味。
他不能丢下秦可咪不管。他看着手上的菸,复而对照窗外的雨,脑海中闪出了这个念头。
三年前,他背叛了“她”选择了“责任。”选择了秦可咪;三年后,类似的情境重演,他重新面临一次抉择,想放下一切不管,只忠实于自己的情感,可是
他拿起电话
“喂!俪人行咖啡屋好的,请稍等!”
服务生举着告示牌,在各桌之间游走,让各桌客人看清牌上的告示。
“张笑艳小姐,柜台电话。”
张笑艳拦手叫住他,表示她就是他要找的人,服务生领她到柜台。她拿起电话。钟立文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阿咪生病了,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她沉默地挂上电话。
这是他第三次爽约了。上一次也是为了阿咪身体不舒服,再上一次则是阿咪父母突然带着小立文造访,他走不开。
“真傻!”
张笑艳突然冒出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谁。她摇摇头,将脸埋入手臂中。
“真傻!”她又说了一句。然后低下头,桌面上湿了一块,细看她的眼眶,也有些湿渍残留在睫毛里。
她早就知道钟立文是属于秦可咪的了,她到底还在冀求什么?三年前她既然宁可让自己心痛,成全他们;三年后,她又为什么要重新吹皱这一池春水!
“真傻!”她说了第三次。然后买单结帐,离开咖啡屋。
雨潺依然。她推开门走入雨中,并没有打伞,也无视人行道旁嘶声叫卖雨具的小贩的招呼。“着凉就着凉吧!”她喃喃地说。
此刻她并不担心受寒,只希望着雨凉,清醒她为情受困的脑袋。
“啊雨!”
仰望着倾天而下的雨珠,她觉得滴滴都像同情她的眼泪;但那“哗哗”声,却更像嘲讽她的笑声。
不断有人跑过,奇怪地看她一眼。躲雨的人诅咒天气,淋雨却有淋雨的心情?寺穑慷嗷男稳荽剩丝趟男那椋怯糜昵逑戳耍椿故歉阶帕艘徊慊页景愕奈弈胃猩恕?br>
她想谈一场美丽的恋爱啊!爱情重新走过一次,她却还是注定只有失恋的份。真傻啊!她到底想冀求什么?更何况,又有她最不想伤害的阿咪牵扯在其中
“天啊!”张笑艳大喊一声。盲目地沿着街道跑起来。
一直到她跑脱了力,觉得胸腔吸不进空气,她才拦了一辆计程车回家。
一个人的家是那样地空洞,她突然觉得有说不出的冷清和无依。她草草地冲了个热水澡,便开门关门。慌张地离开这个空洞的家,回到她父母的家。
“爸。妈!我是艳艳,我回来了!”
张笑艳边开门边喊,她母亲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她,脸上马上充满惊喜的神色,一连迭声地说:“艳艳啊!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先通知一声?不过正好,邦慕也来了,我留他吃个便饭。本来邦慕说要去接你,你爸硬是把他拖着谈一些杂七杂八的什么男人的话题。你啊!真是调皮,瞒我们这么久,害我和你爸一直担心”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谁来了?”张笑艳打断她母亲的话,脱下外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邦慕啊!你还在调皮!”张笑艳母亲在她身边坐下,了解似地微笑。“你放心,我和你爸都不会反对你们的事,邦慕把一切的事都跟我们说了。只是你啊,还是那么任性,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们说一声,把我们蒙在鼓里”
“妈!”张笑艳再次打断她母亲的话。“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谁是邦慕?”
“艳艳!”她母亲大惊失色。“你不要跟妈开这种玩笑好吗?你都已经把自己给他了,你还不肯对妈老实说”她母亲想了想!突然压底声音说:“你是不是怕我们知道这件事后会生气?还是,你觉得难为情?别害羞!这种事是天经地义的,现在社会这么开化了,男女相互吸引后便情不自禁你放心!我和你爸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只是,你不该瞒我们瞒得那么紧,连阿咪都不让她说”
“妈!”张笑艳又一次打断她母亲的话。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她母亲说了半天,她却没有一句听得懂,什么“邦慕。”什么“这种事”她就知道,一回来准没好事等等!邦慕难不成
她抓住她母亲,紧张地问:“妈,你说那个人叫什么?”
“什么那个人?”
“就是你刚刚一直在说的那个什么‘邦慕’!”
“你说他啊”她母亲微笑地瞪她一眼,似乎在笑她现在才在着急“情事”外泄,正想取笑她时,抬头一看,赵邦慕和她父亲正从书房方向走来。“哪!那不就是他!”她母亲下巴一抬,示意赵邦慕的出现。
张笑艳回头一看,脱口惊呼出来。
“赵邦慕!”她嘴巴半张,神情有点傻。
她这表情是因为太意外了,但看在她父母眼里,却正符合他们心里先入为主的观念!她是因为情人曝光,所以才会这么惊讶。
“宝艳。”
赵邦慕亲热地叫她一声,当着她父母的面,拥抱亲吻着她。
张笑艳一脸糊涂。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你你怎么曾在我家的?”好半天,她才总算产生这个反应。
“那得问你自己喽!”赵邦慕狡笑满脸。“你迟迟不肯公开我们的事,也不肯带我来拜访伯父伯母,我只好自己厚着脸皮,不请自来。宝艳,别再调皮了!伯父伯母已经明白我们的关系,他们不会反对的,你别担心”
“什什么跟什么!谁跟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爸,妈,你们别被他骗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张笑艳急得连忙申辩,画清她和赵邦慕的关系。
赵邦慕微笑不语。张笑艳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他也早就为了今天预设好进路。所以他只是微笑地看着张笑艳的父母,神情自在地说:“看吧,我没说错吧!她就是这么调皮,一概否认我和她的关系。”
张笑艳的父母也微笑地看着他们女儿,完全不相信女儿的说辞。她父亲向前一步,大声说:“艳艳!你这个不孝女!你明知道爸妈盼着你出嫁盼了好久了,你到现在却还不承认你和邦慕的事。你到底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你放心!爸妈绝对不会反对你们的事,而且”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秦可咪和钟立文并肩站在门口。
“张伯伯!张妈妈!”秦可咪甜笑招呼,笑可艳人。
张笑艳乍见钟立文之初,心微微酸,但很快她就将心情隐藏起来。
“阿咪,你来得正好,快帮我跟爸妈解释,我跟赵邦慕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拉着秦可咪说,痹篇钟立文。
钟立文见张笑艳痹篇他,沉默地走进厅房坐下。眼光对上赵邦慕敌意的视线,微微地蹦出些火花。
“真巧啊!立文。”赵邦慕挑衅地将眉目一挑,却聪明地消弭火葯味。
“怎么?你们认识?”张笑艳母亲问。
“唔是我们是同一机构的同事。”钟立文回答得有点勉强。
“那太好了!”张笑艳母亲将阿咪拉到身边说:“阿咪,立文,难得你们今天凑巧来,别急着回去,吃过饭再走,反正你们跟邦慕也认识,大家都不是外人。你们也真是的,帮着艳艳瞒我们,太不应该了!”
“妈!”张笑艳无奈地喊一声,眼神催促着秦可咪帮忙,秦可咪却不晓得是不是不懂,还是弄拧了她的意思,只听见她说:“张妈妈,我怎么会瞒您!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事。艳艳,原来你一直不肯我帮你安排相亲,拒绝许仁平,就是因为这样啊!你真坏,连我都瞒着,你老实说,你和赵先生来往多久了?”
“阿咪!”张笑艳真的被搞糊涂了。秦可咪明明很清楚她和赵邦慕的事,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甚至连钟立文也惊讶地抬头看他妻子。
“张妈妈,”秦可咪又说:“艳艳就是这么爱开玩笑,我们别理她!你现在在煮些什么?我来帮您!”
说着,秦可咪挽着张笑艳的母亲走进厨房。
“我也来帮忙!”张笑艳跟在后面进去。
“阿咪,”她走到阿咪身边低声说:“你别乱说,否则我会被你害惨的!你知道我爸妈的个性,他们恨不得我早点嫁人,早点生子,现在突然冒出个赵邦慕,他又不晓得用什么把戏哄得我爸妈相信他到这种地步,你如果不帮我澄清,只怕我逃不过这一关。”
“艳艳,”秦可咪正视张笑艳,清澄的眼睛蕴含了一种纯洁的无辜。“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我怎么会害你呢?你一直没跟我提过赵先生的事,我以为你们早就认识,而你怕张伯伯和张妈妈催你结婚,怕我泄露秘密,所以连我也瞒着。”
“不是这样的!我跟赵邦慕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在“红磨坊”餐厅那次,我和你一样,都是初次知道他这个人的。”张笑艳急忙解释。
“好了!”秦可咪将手上的菜肴料理好,端给张笑艳说:“帮我把这盘菜端到前厅。别担心!张伯伯和张妈妈是很明理的,我相信他们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明理?才怪!亏她还是同她穿一条开档裤长大的,竟会不了解她父母的脾气!如果他们真的明理,就不会从她十七岁起,就不时要她“带个男人回家。”
她想,她的父母跟别人家父母实在不大一样甚至有点畸形。他们的想法实在脱线得太离谱,当他们的女儿,实在是挺辛苦又累人的。
她也觉得她父母就像活在中古世纪的上流社会,不知民间疾苦,五壳如何。栽种的食禄公卿;最大的成就无它,就是帮女儿找个好丈夫,早嫁早了,如此而已。
而赵邦慕条件这么好,论学识人品,论外形地位,都正是符合她父母理想的佳婿人选;他又不知安什么心,故意将他们的关系加红抹黑,这下她只怕跳到长江都难洗清。
她只有把希望寄托在秦可咪身上,冀望她为她澄清一切误会。
她走出厨房后,她母亲停下手中的动作,靠近秦可咪,压低嗓音,神秘兮兮的。
“阿咪,”张笑艳母亲隆重地说:“我跟你张伯伯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女儿看待,有什么事,我们二家也从来不分彼此的,你说是不是?”
“张妈妈,您跟张伯伯一直对我很好,我当然知道!我也是一直拿您们当自己的父母看待的。”
“这样张妈妈问你话,你可要老实回答,不可以骗张妈妈哦!”“张妈妈。我怎么会骗您哪!”
“那好!张妈妈问你”张笑艳母亲更靠近秦可咪,声音也放得更低了。“你老实跟张妈妈说,艳艳是不是已经跟邦慕有了不寻常的关系?我是说,他们交往多久了?来往情形怎么样?艳艳有没有跟你提过?”
天下父母心!张笑艳父母虽然急着出嫁女儿,但从她母亲这些问话,显示出了他们也并不是全然一味地看到人就要对方当女婿。他们只是选择一种比较秘密,台面下的方法来了解个中情形。而他们的媒介,很显然的,就是秦可咪了。
难怪张笑艳急着要秦可咪为她澄清。她也了解,在这种情况下。以两家的交情来说,秦可咪的话绝对有左右局势的力量。
秦可咪先是沉静了一会,才慢慢地。眉头微皱地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说:“张妈妈,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他们的关系。艳艳连我都瞒得好紧!我只听说她在谈恋爱了,也没看过对方。我曾经问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她也不承认。每次安排介绍她认识朋友,她都千推百托,就是不肯好好真交个男朋友。上一次在“红磨坊”餐厅,她也是饭吃到一半,就借口有事要先走对了!那一次那位赵先生也在!他是突然出现的。那次立文介绍他和艳艳认识时,我就觉得他看艳艳的眼神很特别,很很亲密的样子”
“真的!”
“我也不晓得,只是这样觉得。有一次我去找艳艳,还看到,看到”
“你看到什么了?”
“是这样的,张妈妈,那晚我去找艳艳,赵先生正好送她回家,我不好贸然出现,就先等在一旁。他们大概没有看见我,所以并没有刻意回避什么。那时我看到赵先生很很亲热地亲吻艳艳,而艳艳也很热情地回应,后来艳艳还邀请他上去”
“”张笑艳母亲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妈妈,”秦可咪急急地说:“您别误会,他们可能只是聊聊天而已,没做什么真的!我等到十一点多,还看见灯光亮着”
“直到十一点多了,艳艳还留着邦慕?”
“不!张妈妈我哎!我怎么搞的!”
“你别解释了!我都明白了。”
“张妈妈,”秦可咪像做错事的小孩,用有点后悔的表情哀求着张笑艳的母亲说:“你别跟艳艳说我跟您说了这些。我想,她会瞒着我们,一定有她的用意!她大概是怕您和张伯伯反对吧?”
“为什么?她明知道我和你张伯伯一直希望她早点找到好归宿!”
“是的!可是,可是”秦可咪突然面有难色,像是在说人背后话般的难堪,就住口不言。
“可是什么?你别怕,告诉张妈妈!你要知道,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艳艳好,不必有所顾忌!”张笑艳的母亲了解似地鼓励她说下去。
秦可咪放心一笑,略有艰难她说:“是这样的,我听说听说赵先生在外头的名声不太好”“是这件事啊!”张笑艳母亲释怀地笑说:“这事我和你张伯伯早就知道了!邦慕这孩子很老实,他什么也没瞒我们。本来嘛!他的条件、人品这么好,女孩子喜欢他是难免的,只要他以后全心对艳艳好,我们也就不计较太多了。”
“这样最好了!”秦可咪拍手称好,神情有着和她年龄不相衬的天真,乍看之下有点做作。“我看艳艳这几天一直很烦恼,不知在愁什么,大概就是为了这事。现在问题都解决了不过”
“不过什么?”张笑艳的母亲很纳闷。
秦可咪扭开水龙头,拿了个盘子洗净,将流理台上的冷盘装好,才说:“我是在想,以艳艳的个性,她是绝对不会主动要求或者说明什么的。张妈妈如果想早点抱孙子,可还有得费心了!”
“是啊!邦慕想的也是跟你一样!”
赵邦慕想的,考虑的也是跟她一样?秦可咪神秘地笑了。
她将冷盘端到小桌上,清洗好流理台,然后关水龙头,看着一脸烦恼,不知如何的张母。
“张妈妈,您别烦恼,我了解艳艳。对付艳艳,就要攻其不备,让她措手不及,她就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攻其不备”张笑艳母亲低头思索,突然喜上眉梢,大声说:“我懂了!”
“懂了?”秦可咪含笑问。
“嗯。”张笑艳母亲满意地点头。“阿咪,你真聪明,张妈妈没有白疼你。”
“那里。我只是希望能帮艳艳减少一些烦恼。”秦可咪亲密地挽着张笑艳母亲走出厨房。光看她们的背影,再加上她们之间那种有了某种默契、了解似的笑声,当真比母女还要像母女。
厅里的气氛,敏感一点的马上察觉出那种不协调。张笑艳和钟立文沉默地各据一角而坐,张父和赵邦慕则轻松地聊着各种话题。
偶尔,钟立文的视线会追落在张笑艳身上,像有什么话要说,但都教张笑艳避了开去。
“艳艳,怎么还愣在这里?吃饭了!”
张笑艳一惊,看清是秦可咪,连忙拉住她,小声问:“怎么样?”
秦可咪露出极为抱歉、懊恼的苦笑。她摇头纤悔,极是一副无可奈何。
“对不起,艳艳,”她说:“我已经尽力了,可是张妈妈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秦可咪眼角湿湿的,像是难过得快哭出来了。
张笑艳心底一沉,又强颜欢笑,安慰秦可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爸妈就是那种个性,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你别想得太糟!”
说得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事,极是轻描淡写,为的就是不让秦可咪有歉疚感。
“艳艳!”秦可咪激动地握住她。
张笑艳又安慰她,柔声说:“别这样,又不是你的错!再说,这事可以以后慢慢再解释的?矗〕苑拱桑叶亲佣鏊懒耍 ?br>
六个人围成一桌而坐。张笑艳父母分坐两头,长方桌的两边则比对而坐。
赵邦慕殷勤地为张笑艳添饭挟菜,伺候得无微不至,看在张笑艳父母的眼里,对他满意得不得了。
张笑艳知道赵邦慕只是在做样子给她父母看,却又苦于无法发作。她只有趁着她父母和钟立文夫妇聊天时,狠狠地瞪着他说:“你少装模作样了!说!你到底是怎么欺骗我父母亲大人的?还有,你究竟想干什么?跑来我家胡搞这一些是非?你最好趁着事情还没发生前赶紧识相走开,否则,我会让你很难堪的!”
“是吗?”赵邦慕又挟了一筷子菜放入张笑艳的碗里,同时稍矮了身子在她耳边吹气说:“我亲爱的宝艳,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吗?”
张笑艳母亲刚好撇眼过来,赵邦慕这个动作,在她看来,恰好说明了他和张笑艳之间暧昧亲密的关系。
看着她母亲脸上越聚越浓的笑意,张笑艳马上知道她母亲误会了。她正想将赵邦慕推开,赵邦慕突然命令她说:“把嘴巴张开。”
她来不及意会,反射动作就将嘴张开,赵邦慕喂她吃了一口菜。
这虽然只是个简单的动作,可是看在第三者的眼里,却觉得别有一种特别亲密的滋味。
旁观的四个人,除了钟立文沉默得骇人外,其余的皆乐观其成似地笑了。秦可咪看她丈夫沉默不语,又毫无表情,叫了他一声说:“立文?怎么了?你不高兴?”
“怎么会!”钟立文勉强挤出了笑容。
张笑艳怒瞪赵邦慕一眼,但已经来不及了,赵邦慕这一招,收到了他预期的效果。
张笑艳母亲见桌间气氛正好,乘机对张笑艳宣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和邦慕要订婚了。”
张笑艳还喝着汤,听她母亲这么说,一口汤喷到碗里,呛到了喉咙。
“什么?”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希望她是听错了。
“别那么激动!我知道你心里很高兴”
“别开玩笑了!”张笑艳大声截断她母亲的话,态度几乎是粗鲁、没礼貌的,但是看来却又有那么一点慌张。
“我没有开玩笑!”张笑艳母亲笑咪咪的,女儿的慌张在她认为,正是泄露了秘密,一下子无所适从的最好证据。
“妈!你不明白”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对我们说,是因为心里有顾忌,你放心。那些我和你爸爸都了解,我们都不会反对的。”
“不是的,我”
“你怕难为情?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好害羞的!”张母根本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
“我跟他根本”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张母主导全场,故意不让张笑艳辩白。“你又要说你还年轻,学业还未成,你这孩子,也不替人家邦慕想想,还是那么任性调皮!”
“妈!你别听他胡”
“好了,就这么决定,下个月初你就和邦慕订婚”张母转头询问赵邦慕:“下个月初,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全由伯父伯伯母作主。”赵邦慕回答。
“那好!就下个月初。订完婚,艳艳就搬过去和你一起住,等她毕业后,你们马上结婚。”
“妈!你疯了!”张笑艳不相信地看着她母亲,然后转看她父亲,看到的都是和她母亲一式坚决的意志。
“疯了!你们全疯了!”她摇头乱喊。
秦可咪也不知是否真分不清事态,居然笑容可鞠地举杯说:“恭喜了!艳艳,赵先生,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张笑艳瞪了她一眼,不清楚秦可咪的天真是否夹有什么含义。神色遂微含有一丝怨怼。赵邦慕却举杯谢祝,大言不惭地说:“谢谢!宝艳和我也都觉得我们是最相适的一对。”
“赵邦慕,谁”
张笑艳出声想抗议,赵邦慕却由桌子底下捏紧了她的手,让她无法尽言而住口。
赵邦慕又举杯敬钟立文,言词之间的挑衅,只有他们彼此才听得懂。
“立文,”他说:“我真要谢谢你这个大媒人,如果不是你,我和艳艳也不可能会有今天!来,我敬你一杯,真是多谢了!”
钟立文沉默地看着酒杯,四双眼睛全都盯着他。他抬头扫了大家一眼,只见张笑艳涨红了脸看着桌面。
“恭喜了!”他举起酒杯,淡淡地说。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张笑艳用力甩开赵邦慕的手,蓦然站起来,大声暴喝出来。
“宝艳,你别再任性了!你真的要让伯父伯母伤心吗?”赵邦慕沉下声音,硬是将张笑艳拉下座位:“再说,订婚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方法。你一直担心我太花心,缺乏安全感;那天你还哭着对我说,你担心你父母会反对我们的事,但现在,一切已不成问题。更何况,我们的关系已形同夫妻,我要对你负责,也要给你一个保证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任性?”
这话一出口,钟立文的脸色刹时死白起来。不过,除了秦可咪之外,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变化,大家完全被张笑艳的愤怒声攫去注意力。
“你不要乱讲!谁跟你有夫有那种什么乱七八糟,不清不白的关系了!”张笑艳气得发抖,却反驳得那样没有说服力,连她父母也不相信自己女儿的清白。
赵邦慕气定神闲,不疾不徐地瞧着她说:“你忘了吗?宝艳。难道你真的要我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哼!”张笑艳重重地“哼”了一声。可恨!赵邦慕就是会摆姿态,故弄玄虚,她才不相信这种事他也能捏造得出什么不实出来。
“好!你真要我说,我就说!”赵邦慕脸上浮出一丝极难察觉的阴诡。他瞄了钟立文一眼说:“那一晚,就是庆功宴结束的那一晚,你还记得吧?我送你回家,到了门口时,你抓着我不放,要我留下来陪你。当时我们都有点醉了,所以彼此都有点意乱情迷,我们就”
“住口!”张笑艳捂着耳朵大喊。她上当了!她以为赵邦慕无法捏造出任何不实的虚构,可是她估算错了。赵邦慕既然能哄骗得她父母十分的信服,必定已全盘演练过,这等小事当然也在他计算之列。他这样故作姿态,不过是要引她开口,好造成她想否认真有其事的假象,使大家对这些信口雌黄的事,更加深信不疑。
“对不起,张伯伯、张妈妈,我还有事,先走了!”
钟立文突然起身告辞。身形有点摇晃地大步跨门走出去。
“立”张笑艳情急大喊,就要追出去,赵邦慕紧紧抓住她。
秦可咪脸色阴沈地盯着张笑艳,这神情只有赵邦慕看见。当张笑艳父母趋近她身边时,她已换了一种表情温柔又微带歉疚的神色说:“对不起!张伯伯,张妈妈,立文最近工作比较累,他的责任心又重,所以莽撞了一点。请您们不要介意。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其实心里为你高兴,脸上还是冷冰冰的。我说过他好几次了,可是他就是这个脾气,这您们也是知道的,希望您们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的,立文这孩子我们了解,我们不会怪他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他心里一定也很为艳艳高兴的,艳艳就像他的妹妹一样,他大概舍不得她突然这样变成别人的妻子,才会有所失态!”
秦可咪温柔委婉、轻声细语、如串珠般轻脆圆润的字句,从她红巧的嘴里吐出,很是得体地解释了钟立文失当的举止。可是张笑艳却苦在心里,无法倾吐出来。
妹妹!秦可咪为什么要说她就像是钟立文的妹妹一样?她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这样武断她和钟立文之间的关系不!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秦可咪一清二楚是的,就是因为太清楚了,她才要当着大家的面,这样划押清楚他们的身份关系吧!
“那我就先告辞了!张伯伯,张妈妈,再见,艳艳,恭喜了!”秦可咪像天使一样可人的脸,洋溢着真心诚意的祝福。
她还是笑得那么感人!张笑艳默默看她一眼,一下子突然眼花,将秦可咪温柔可人如天使般纯真的笑脸,错看成是一张满是狞笑,充满邪恶的恶魔的脸。
“啊!”她用力闭上眼睛,甩甩头,揉了揉眼,再睁开眼时,秦可咪已经离去。
“怎么了,宝艳?”赵邦慕在她身旁紧紧守护着。
“你离我远一点!”张笑艳嫌恶地拨开他的手,对她父母说:“爸,妈,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要相信我!我郑重地宣布,我和这个人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家伙是个骗子,你们不要被他骗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迷惑你们,使你们对他深信不疑,可是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更不会跟他有什么暧昧的关系!”
“艳艳。”张笑艳母亲说:“我们是你的父母,当然了解你的个性和脾气,也了解你对爱情的抵抗力。”
“真的?那么你们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喽?”
“嗯!”“那订婚的事”
张笑艳语声迟疑。却明显让人听出她希望此事化无的意图。赵邦慕原是悠闲的态度,此时不禁紧张起来。
“伯母”他紧张地叫了一声。
“订婚的事”张笑艳母亲卖弄关子,尾音拖得长长地,眼光扫过她女儿和赵邦慕各持相反期望,却一式充满紧张的脸庞。
“订婚的事”她又一次卖弄悬疑。
“怎么样?”张笑艳和赵邦慕同时紧张地问。
“下个月初,如期举行。”
张笑艳母亲轻松宣布,然后和丈夫交换会心的一笑。
赵邦慕喜上眉梢,对张笑艳欲如同晴天霹雳。她几乎是用吼的说:“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也不行!邦慕,在订婚之前,你就帮我们好好看着她。”
“是的!伯母。”赵邦慕得意地答应。
张父其实和她母亲持着相同的心意,只是在此事上,他一直扮演着较温和和沉默的角色。对于赵邦慕,他是越看越对眼,所以也就乐观其成,喜见爱女嫁此佳婿。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一桩喜事里,张笑艳是自始至终被硬拱上,打鸭子上架。最鳌脚的“新娘。”
不过,对他来说,这也没什么差别了。他看人绝对不会看走眼,赵邦慕是绝对值得他将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他的。更何况,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难得未来的女婿是这么有责任感的人,人品、学识又好,他何不顺水推舟,了却多年来心头的一桩忧事。
女儿出嫁是一件大事。他心头已飞快在盘算,该订那家酒席,该准备多少聘礼,该寄发多少喜帖
“爸!爸!你说话啊!”张笑艳摇着她父亲的手,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我?呵呵”张笑艳父亲咧嘴一笑,笑纹由嘴角延伸连结到眼角的纹路。“艳艳啊,爸爸真高兴你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夫婿,总算可以了结心头一桩大事。爸爸实在是太高兴了”
“爸!”张笑艳无力地跌坐在椅上。
她本来就知道她父母和常人的思考方式不太一样,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荒唐!只为了希望早点抱孙子,早点把女儿嫁出去,连对方的底细也不清楚,就这么草率地决定女儿的终身大事,实在太荒唐了!
现在她该怎么办?她看了赵邦慕一眼,他也正盯着她。然而他看她的方式,就像是饿狼盯着它的腊物,深沉的眼神中有贪婪,有饥渴,有恋慕,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揶揄的味道。
这混淆着种种意图的眼光,让张笑艳的心脏不由得一沉。她没有看出赵邦慕目光中耐人寻味的迷蒙,直觉地认定他不怀好意。
本来也是。赵邦慕明明知道她对钟立文的心意,也知道他们过去那一段往事,他为什么还要开这种恶意的玩笑?
她知道他对钟立文有偏见,也许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过节八成赵邦慕嫉妒钟立文!他自己不也说过,他一直不服气他们研究机构的所长看上的是钟立文,而不是他。大概是嫉妒的心理作祟,所以他一直想找机会报复。可是这种报复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吧?
她又看了赵邦慕一眼。他还是盯着她看。这回他的眼神很柔,但却像是在爱抚一样,让张笑艳觉得混身不自在。赵邦慕擅用他蕴情的眼睛去催迫人,引得没有经验,不懂得如何招架的张笑艳,心里一阵止不住的抖颤,还有一些些微的慌乱。
她只觉得赵邦慕的眼光笼罩了她全身,像是要把她看透似地,无端地让她心烦意乱起来;加上她父母不断在一旁喜孜孜地商讨婚礼的种种。更教她莫名地心浮气躁起来。
“够了!你们!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抓起外套,冲到门口,用力开门跑出去。大门因她用力的缘故,砰一声,大力地弹回来关上;而她跑出去的速度所引起的气流,在室内形成一股小旋风,盘桓室内一会后,便条然死去成为平静的空气。
张笑艳父母面面相觑,但赵邦慕却神色不变。
“我的宝艳”
他用一种低得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思慕声。听起来只像是一声叹息,痴痴地目送那扇象征他和张笑艳之间的距离的门后,那看不见的张笑艳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