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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心灵的疼痛竟是这样刻骨铭心,痛彻心扉大概是指这样的揪心的痛吧。然而无法诉说的疼,该如何形容?
[疼痛的记忆]
进入手术室的时候,她紧握住欢颜的手。十根雪白纤细的手指相握,青色的脉搏若隐若现,仿佛再也不愿分离。可是终究是要分开的,手术室冰冷的门缓缓的关上阻绝了一切。她只好座在泛了腐朽味道的木椅上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再次抬头看了眼白色的门,真正焦急的永远是在外面等候的人。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只想快点离开。门内隐隐约约的叫声撕心裂肺,她几乎要冲进去了,可是只是几乎,那样的叫声令旁人仿佛也能经历那样的痛苦,听得她手脚冰凉。
害怕中她突然有些埋怨,究竟为何走到这样的地步?该来的人不在,无辜的她却被牵扯了进来。头靠在墙上很多画面闪过,她一点一滴的去回想却无头绪。
似乎有一个世纪之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走了出来,经过她身边时不住看了两眼。她顾不得那样的眼光,欢颜呢。她冲进去,倚靠在手术台边的欢颜颤巍巍的站立着,她忙过去扶住那瘦弱的身躯。
姐姐,欢颜苍白的脸上泛着祈求。
知道欢颜想说的,她点点头带着欢颜离开,这里她是一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回到冷清的家中,喂欢颜吃下止疼药,扶她睡下,才渐渐宽心。
姐姐,不问么。她准备离开时,欢颜睁开眼睛问。
面对那样自责和愧疚的眼神,即使再多疑问和埋怨都是说不出口的。她轻轻摇头关上门。回到房间自信坚强的面孔突的消失,她伏在床上觉得心口有种揪心的疼痛。整夜无法安稳的睡着,梦中一片白色,刺鼻的消毒水味飘散在空气中,她觉得浑身疼痛,低下头却只是满眼的红色。忽的从梦中惊醒,一睁眼竟已是早上了。
从药店中买了维e和一些补身体的药,她知道欢颜需要这些。一直都是这样的,她为欢颜准备好一切,因为她照顾了欢颜那么久。她清楚的知道欢颜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代表了什么,可是那一天,她第一次痛恨自己能轻易的看透欢颜。
她以为欢颜只是有些不舒服,可是脸上不自然的神色让她担心。几经追问下,带着哭泣的声音终于说出了真相。是何等的残酷。她的欢颜,最爱最疼的欢颜,竟然怀孕了,她甚至还以为欢颜依旧是那个天真不懂世事的小妹妹。
对不起,姐姐,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一开始我就知道不能和他在一起,他已经有爱的人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她满脸惊吓的望着哭泣的欢颜,浑身颤抖无比愤怒,谁会这样狠心对待19岁的欢颜。可是她却连愤怒的时间都无法持续太久,欢颜肚中的孩子是不能来到这个世界的。
带欢颜去医院流掉了孩子,多年来第一次流下了眼泪。为欢颜肚中无辜的孩子,亦为无辜的欢颜,医院安静的走廊中,她座在混杂着腐朽和消毒水味道的木椅上泣不成声。
[无名指的幸福]
时铭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喂欢颜吃药。电话另一边关怀的声音引得她心生愧疚。这几日为照顾欢颜,冷落了男友。
倒是时铭善解人意,关切询问欢颜的身体是否安好,并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她微笑着挂了电话,有这样的男友是怎样的福气,对时铭她是珍惜的。
转过身对着欢颜解释:是时铭,打电话来问候
说到一半却见欢颜低着头,突然想到怎能在失恋的人面前说这些,心中从生愧疚。守侯在熟睡的欢颜身边,她思索着如何补偿被冷落的时铭。
初见时铭是在去年寒冷冬天,在鱼龙混杂的十字路口。许久不见的阳光让城市有了些许温暖。他从对面走了过来,灰色外衣,英气勃勃的脸,似乎与旁人并无不同。她却在人海中一眼看见他,而后莫名的心动。
有时她会想,时铭这样的男子是很讨女人喜欢的。英俊面孔,挺拔身材,意气风发的年龄,身旁不乏美丽柔媚的女子。拥有这样男子的深情轻易满足女人的虚荣心。
但是幸福中却无端生出微微的疑惑,这般好的男子究竟爱她些什么。她自知不是美丽动人的女子,雪白的肤,细长的眉,薄凉的唇,笑起来尚算清秀,不笑却是冷漠的。
读书时倒是有人追的,只是她丝毫无心动之感。偶尔出现于身旁的男子皆是名草有主的,似乎固执的等待那个注定的人,于是一个人走完整整四年斑驳的光阴。
然后时铭出现,终于把她从那束缚的城堡中解救出来。她想,或许等的只是他,为的也只是他。毫无犹豫的把心交与他,只为等他赐予她幸福。
九月时,他终于将承诺付予她的无名指,他说:夕颜,时铭今生决不负于你。她听得热泪盈眶,半生的漂泊终有归宿。
倒是欢颜不喜时铭,每次见面沉默不语,惹得时铭尴尬不已。对于婚礼更是反对得激烈,于是她带着戒指却迟迟无法下嫁。时铭打趣:若此下去,我岂不得孤独终老。夕颜歉疚的笑,心里半是疑惑半是不满。
回到家中询问原因,欢颜不语。多日的不满终于倾泻而出:欢颜,你、我不过室友而已,非亲非故,为何如此不讲道理?
却见欢颜一脸不可置信。自知话是重了些,想道歉却无从开口。只听得门声哐铛,回荡一室冷清。
欢颜三日未回。再次见面却似从无纠纷争吵,笑着问好。她放下担忧的心情,默契的不问欢颜三日的去向。
她以为一切都已过去。婚礼前夕却得知欢颜有孕。不得不推迟了婚礼。愧疚的向时铭解释,时铭倒是不计较,反而宽厚的安慰她,所幸参加的人并不多,皆是好友,免去许多流言蜚语。
[欢颜夕颜]
半夜时电话铃声不断。拿起来却听见许久未曾听过的声音。
夕颜,还好么?竟是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
好,您可安好。多年来第一次对话竟是如此生疏。似有千言万语的母亲,听见夕颜冷漠的声音再也说不出话。
轻轻放下电话,心中百般滋味无法诉说。记得当初母亲离去时是那样决绝,不是不佩服母亲这样的女子,为爱不顾一切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却又恨她能如此绝情,放弃了父亲和她,从此再无消息。两年前父亲去世后,她回来过一次希望夕颜能和她住在一起。夕颜自是拒绝的,多年的分离淡漠了亲情。
在新的公寓,夕颜识得了欢颜,任性却又讨喜的女子。那日的欢颜穿着白色褶皱连身裙,小小的脸,站在门口笑得天真无邪。
你是夕颜么,我是你的室友许欢颜,叫我欢颜好了。以后请多指教了。小鼻子一皱,调皮可人。看得夕颜的心无端端生出柔软。
若说时铭这样的男子是天生吸引女人的,那欢颜这样的女子便是天生令人疼惜的。
欢颜是家中的独女,家中富有,父母对其有求必应这些都是从欢颜断断续续的话中总结的。虽然欢颜讲时依旧是单纯的笑,夕颜却知这些人人羡慕的背后不是没有悲伤的。比如欢颜的父母都有各自的情人,在人前却是一副恩爱的样子;比如欢颜终于无法忍受,搬离了那个华丽而冷清的城堡,等等。
夕颜为欢颜心疼时,欢颜躺在床上,无辜的望着她:夕颜,以后你做我姐姐,可好?
夕颜喜欢欢颜甜甜的叫她姐姐的样子;喜欢欢颜做错事时可怜望着她的样子;喜欢欢颜忘记带钥匙时吐舌头的样子。那样的欢颜可爱得让人心中溢满疼爱。
[圣诞婚礼]
婚礼推迟竟已快到十二月。时铭笑:正好可以赶上圣诞节。夕颜转过身却见欢颜一脸苍白,以为欢颜又会反对,踟躇半响,终究沉默。夕颜心喜,左手挽住心爱男子,右手覆于欢颜手上,自以为此幸福天长地久生生世世。
将及圣诞,处处热闹非凡,平日好友争相祝贺,放下话来,定要婚前与之旅行。夕颜无奈,却又无从拒绝。时铭宽容:不争朝夕,一切婚礼烦琐交与我。
本想带欢颜同去,不料临行前夕突的变卦:姐姐去就好,我不适应,留家等候。
三天两夜的温泉住宿,并无带多少行李。白天嬉笑打闹,四处留念,夜深人静时分,却心系欢颜。打了几通电话皆无回应。是否害怕是否出事,心中闪过担忧,不及细想提前结束旅行,未通知任何人草草离开。
清晨时分,公寓安静冷清,夕颜摸索着拿出钥匙。轻手轻脚打开门,关上,怕吵醒睡梦中的欢颜。
打开鞋柜,红色拖鞋旁竟放着一双男式皮鞋,夕颜认得那双鞋,正是她因取消婚礼愧疚送予时铭的。只是这凌晨五时,怎会出现于此?
走入客厅,却见时铭弯曲着身子睡在沙发上。叹口气,暗笑自己胡思乱想。回到房间,放好行李,才觉整夜乘车此刻无比疲惫,转身进入浴室梳洗。
本想做好早餐给予两人惊喜,走出浴室却听得客厅中争吵不断,心中疑惑,细听竟是欢颜与时铭。而内容让她惊吓得失了神智。打开房们,双双站在客厅的两人似乎比她更为惊吓。
她面无表情的站立着,仿佛为局外之人。许久方能开口:所言是真?两人同时偏头不敢直视。
霎时心中闪过千般情绪,那日她为之哭泣的婴孩竟是背叛的产物,最为信任的两人竟同时背叛,叫她情以何堪?
收拾好行李,这里是无法再呆一刻。急急离去,顾不得身后呼唤声哭泣声。
暂住于旅馆中,整夜无法入睡,忆及那日医院中欢颜的神情,心凉半截。从未如此绝望,仿佛心中的疼痛都麻木了,以为的幸福不过是幻想,她甚至怨恨的觉得,是否看着她期待表情时,那两人心中正在笑她天真?想完却打了个颤栗。翻身下床,阻止自己乱想。
[刻骨的伤痕]
一个星期隔绝人世的生活,心情平复许多。她想自己或许可以成全他们。她知道这么想是很懦弱的,可是她更不愿就此失去他们。退一步想或许时铭和欢颜才是般配的。
几近强迫的安慰着自己,翻开侍者拿来的报纸,报纸头条:某许姓富豪之女于昨晚车祸去世,身旁伴有一男子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打开关闭多日的手机,四十多条短信,最后一条来自欢颜,只有五字:对不起,夕颜。
不会如此的。她回到公寓来不及喘息,打开门却见客厅中陌生女人。
是周小姐么,我是欢颜的母亲,她有些东西留给你
她只觉耳鸣头晕,呆呆从眼前雍容华贵的女人手中接过欢颜的信。待所有人离开,她座在欢颜的床上翻开信。
夕颜:
当你看到信时,我与时铭大概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若有天堂和地狱,我想我只能是下地狱的。
抱歉让你伤心了,恐怕你从未想过我们会背叛你吧。现在的你是否以为我很爱时铭呢?其实我们一直最在乎的只是你。还记得我反对你们结婚么?你问我原因叫我怎么说得出口,我不想你离开,不想你属于我之外的人。那次吵架之后我找到了时铭,那消失的三天都是同他一起。我假意同意你们结婚,乘他高兴时灌醉了他——一切都是我设计的。
可是我没想到他那么爱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执意要和你结婚。你旅行的那天,我打电话给他以死要挟,他陪我折腾了一夜。其实你回来时我就醒了,所以才和他吵架要你知道我们背叛了你,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
这样的我很令人厌恶吧,对不起。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所以我要离开,只有我离开你才可以幸福。请原谅我最后的任性,带走了时铭
看到此,她终于承受不住,晕厥过去。
清晨的海湾人烟稀少,海风冰凉彻骨,夕颜赤着脚缓步走在堤坝上。几日前,欢颜的车行驶在这里,一直开到堤坝边缘沉入海中,她闭上眼仿佛化身欢颜,那样的决绝毫不犹豫的离开,临死时又是何样的心情。
仿佛昨日还兴冲冲的跳着笑着,甜甜的叫她姐姐,她们还一起在房间中说着话,那样幸福的时光居然一倏忽就消失了。
她站在堤坝边缘,任由海风吹拂飞扬的发丝,天空的尽头同海的地平线一起消失,她忍不住弯下身,低低轻泣。此刻,往事终成云烟,她终于原谅了欢颜,原谅了时铭,也原谅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