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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停下后,两人来到一处丘陵地的黄石上,等待银月沉去、曙光初现。
这一夜,白衣显得异常沉静,仿佛正在思索攸关生死的大事,一双黛眉蹙得紧紧的,全然没半点平日的悠然和恬适。
“你在想什么?”
谊咎伸出手,抚向她的额,感觉掌下的人儿有些抗拒。不管是不是他多心,今夜的她的确有些不一样。
她没答覆他,只是静静地低着头,接着,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突然抬起手环住他的颈项,一脸迷醉地开口问:“你喜欢我?”
他沉默着,略略皱起眉头。
她如果有些不对劲,以往只消他略带戏弄地邪笑着逗弄她,她便会慌乱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可是瞧她今夜的神采与目光,却像要引诱他似的大胆。
“喜欢得不得了。可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没再直勾勾的看他,身子却慢慢地贴紧他,纤纤小手忽然向下滑去,在他的胸前游移,并开始轻轻地画着圈圈。
刹那间,他明白了她动作里的意义,有些疑虑、有些纳闷,他猛地抓住了她正在使坏的小手。
“白衣,别玩火!”谊咎低低地出声警告,孤男寡女深夜共处的气氛本已暧昧,若再加上两心相属,欲望的火势一旦燃起,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够把持得住,紧守男女间亲密的界线。
“白衣”
话还未完全出口,熟悉的幽香就已经窜进他的鼻间,害他险些失了心魂。
白衣抬起头贴近他的面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在他还不及反应时,便结结实实地吻上了他。
“白”
潜藏在体内的欲望很快地烧了起来,并且不断的蔓延、扩大。在她主动的挑逗下,谊咎不由自主的热烈回吻她,水舌顺势侵入了她甜蜜的檀口。
他的回应激励了她的动作,获得鼓励的白衣,大胆地压下他,笨拙地扯开了他的腰巾与外褂。
她还太年轻、太生涩,不懂得该如何接续激情的节奏,只晓得以温软的菱唇亲吻他,却没想到,他竟在她的舌头探入他口中,缠向他时,轻轻咬住她!那突来的惊愕,顿时让她的身体窜过一阵战栗。
“这种事情应该要由我来主导的”他霸道的说,反守为攻地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小手继续笨拙地往下探。带着些许无奈的轻叹和宠溺的温柔与爱恋,他宽厚的大掌抚上了她的肩头。“傻丫头,咱们还没拜堂呢!就这么大方地要让我占便宜呵”白衣没说话,任双颊靠向他的胸,浑身酥软的摩挲着他的胸膛,像个慵懒的小猫般惹得人心痒难耐;她将耳朵亲匿地贴在他的胸口,倾听他渐渐变得急促的心跳。
“若是再继续下去你就没机会后悔了喔!你这爱玩火的丫头”
他轻声地对她威胁,却不等她回答,便搂住她的腰,猛地翻过身,将她的身躯轻压在他的身下。
落下深深的一吻,顽皮的手指轻轻溜向她的腰际,雅俊的脸庞贴近她的耳畔,低嘲道:“慢慢来,我会教会你,一点一点的这件极美妙的事你会知道舌头的功用除了尝味道,还有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功能”
话声才落,灵动的水舌便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啃吮起来。
她不知不觉的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嗓声低低柔柔地回荡在身边,仿佛春风拂过全身的感官,一抹颤悸窜过全身,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起来!她她怎能失去控制的受他迷惑?她在心里大声的提醒着自己的目的,可是,他的声音好轻,动作好柔,竟让她的心一寸寸的陷落
他伸出手,十分有技巧的褪去她的衣衫,并轻轻抚摩着她僵直的背脊,想令她放松下来。
“你得放轻松相信我你会尝到更多乐趣的”他边哄,边细吻着她。
“唔”酥麻感窜上她的背,窜过脑门,到达她的四肢百骸,令她忍不住发出一阵轻吟。谊咎的唇边浮起一抹满足的笑容,一种更深的渴望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伴随着一簇自小肮扬起的火焰。
他浓情蜜意的吻着她,手指解开了她雪白兜衣的丝带,露出一片赛雪的肌肤。
“啊”一阵风吹来,令她燥热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白衣你好美,甚至你的轻吟呢喃都让我陶醉”
不知不觉中,白衣在他的爱抚之下,陷入了迷醉,微嗔的嘤咛一声接着一声滑入他的心里,让欲望的火焰更加放肆的焚烧起来;他稍稍退离身子,动手快速的撤去两人间所有的障碍物。
他爱怜的看着她星眸半眯,脸泛晕红,贝齿像按捺着什么似的轻咬着下唇,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吟轻叹,潮红的双颊似苹果般令人忍不住想轻尝一口,脸上那混合着享受与痛苦的神情,早已不见平日的矜持与娇怯。
火热的欲望如浪潮般袭来,催促着他的唇、他的手,沿着她的脸、颈项,往下滑向饱满的酥胸,敏锐的战栗感立即传遍了她的身体。
她陡颤了一下,不安地弓起身子,不料,却更因此贴近他的怀抱。
当他毫无预警地含住她的粉色蓓蕾时,那舌尖与肌肤的触感立即穿透了她的所有思绪。她已无法思考,只能瘫软着身体,任他的大手为所欲为的滑过她每一寸白皙的柔嫩肌肤。
“唔”她似无法承受这令人愉悦的撩拨,张口呻吟出声。
“别压抑,让我听听你快乐的呻吟”
他吻着她,时轻时重,唇齿磨擦轻咬的动作极尽挑逗之能事,渐渐的,当她开始由低吟慢慢转变为娇喘时,谊咎体内的炙焰亦烧去他残余的自制力。他的下腹充血,因克制发泄的欲望而汗涔涔,浑身肌肉燥热难耐,火蛇逐渐烧上他的黑眸,浓烈的欲望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他的碎吻持续向下滑落,在她胸腹前的青光上流连不去;粗糙的大掌顺着娇柔的曲线向下游移,徘徊在幽深的丛林中,轻揉慢燃着女性的花心,惹得她不住地喘息。
在所有的理智、思绪远离她的那一刻,突然,他探指进入她紧窄的幽穴,令她呐喊出声,不自觉的夹紧双腿,弓起身,全身绷紧得像弦丝,只感受到他在她身体里的律动。
“呜”她哽咽出声。
“别害怕”谊咎吻着她,在她的唇眼之间落下深深的吻,并宠溺地轻轻拨去滑落在她额边的几缕青丝,那深情的安抚举动虽然温柔,却仍无法遏止恐惧侵袭她,她伸出手,想要推开他,两人过度的亲密似乎吓坏了她。
“呜”她闭上眼,猛摇着头,想要抗拒那自下腹袭来的一波波震撼。
“乖别抗拒,你只要放松自己去习惯它瞧!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呢”她的潮湿温润让他兴奋,他知道她其实也想要它的。
他暂缓了手指的动作,静静地停留在她体内,等她不再抗拒、排斥他亲密的接触,他才试探性地缓缓将手指向里伸。随着他修长手指的探入,她的娇喘立即急促、频繁起来。
“不再紧张了吧?白衣我接着要做的事或许会有一点儿疼,你怕吗?”
她缓缓的点了点头,怕自己无法再承受他所带来的快感。
“别害怕,听着我的声音,放松自己试着接纳我的存在只是疼一下下,之后你会晓得这是一件多美妙的事”他的声音低低的轻哄她。
“嗯”她只是轻轻地发出了一阵咕哝声,而后便像催促似的弓起双腿,邀请着他。
灵巧的手指勾动了她的欲火,也燃起了他急欲与她结合的渴望,他迫不及待的将壮硕的身子移至她敞开的双腿间,唇舌取代另一只大手向下游移。
当他温热的舌头滑向她的小肮,来到她湿润的花心时,她终于惊醒过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在那一瞬间,她竟在他的黑瞳中看见自己迷醉、愉悦的模样。
她无法置信地瞪着那双黑瞳中的自己,原先以为自己可以利用引诱他的机会杀了他,却没料到跌入欲潮之中的人竟会是她自己!
事情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忽然滑下泪滴,恐惧爬满胸臆。
突如其来的泪水震醒了谊咎,他搂住她的肩,少见的慌乱染上脸庞。
“别哭!我无意唐突,但”
她频频眨着泪眼,无法发出声音,急速的抽气让她只能抓住他的臂膀,不住地掉下泪。
“我、要、杀、了、你定、要、杀、了、你”她呢喃着,纤指更加深陷地抓紧他的臂,震愕、惊恐、惧怕、难以置信的表情混杂在她那张秀丽的脸上,一种比恨怒更加复杂的情绪流窜在她的灵眸中。
而后,她退开一步,将距离拉开,并以轻灵的步法一下子跃离了他的身边。
一手裹上之前被褪下的衣衫,一手执起从地上抄起的短剑。她瞪着他,接着,急速奔向他,凌乱的脚步泄漏了心中的惊恐与不安。
一剑刺来,惊醒了谊咎,他回过神,看清她手中那把薄若蝉翼的短剑。
“白衣!你”利剑再次毫不留情地刺向他,谊咎不得已,只得跟着拿起剑。
为了止住她的步伐,谊咎持剑向前,剑身疾上,原以为她会因此停下脚步,却不料她硬是冲向前,就见长剑因来不及收势而没入了她的左肩。
“白衣!”惊慌布满了谊咎的脸,抓住她的肩,他立即拔出剑。
疼痛刺穿了她的身体,可是她却还是举起短刀乘机划破了谊咎的胸膛,而后咬紧牙、跃上马,头也不回地奔离他。
“白衣”
谊咎的呼唤声传来,又急又遽,她却恍若未闻,没命似的策马驰离他的视界。冷汗不停地自她的手心、额角冒出,受伤的肩膀亦是血流不止。
她害怕得不得了因为,就在她自情欲中惊醒的那一瞬间,她的心思、意志,竟清晰响亮地对她说
爱、上、他、了
爱、上、他、了
狂动的心跳涨满她的身躯,她抓紧缰绳,不敢多做停歇,仿佛一停歇,那股撕心裂肺的痛苦便又会再次侵袭上来。
怎会如此事情怎会变得如此这所有的一切,为何竟会演便到这般无法收拾的可怕的境地
前一夜两人分离前的混乱,让谊咎再也无法顾及与她的约定,他立即召来侍役询问;然而,侍役的回答非但没有替他解决疑惑,反而更让他陷入了五里迷雾当中。
“住在延龄宫的公主?这是不可能的事啊!”侍役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奴才入宫这么久,从未听说过延龄宫里还住了一名公主!再说,延龄宫是御令的禁地,就连后宫东殿的皇后与长公主要到延龄宫,也必须先禀明陛下才行哩!”
“连皇后与长公主也是吗?”谊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走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他想了想,又再问:“那有没有可能是方入宫不久的女官,不懂宫中的规矩,所以才我记得她的年纪约十六、七”
“十六、七岁新入宫的女官?这更不可能了!爆中文官的选擢都是以十至十二岁的少女为主,此外,新入宫的女官全都派在皇都外的落栖殿里,落栖殿距离延龄宫有近十五里的路程,不可能会有机会不慎闯入的。更何况,皇都四周皆有高墙围护,若说不慎闯入,也除非她有飞天的本领才行”侍役为谊咎添了茶,而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了起来“不过,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或许就有可能了”
“那个人?谁?”
“陛下的宠妃,仪贵妃。”
“仪贵妃?”谊咎皱起眉,不知怎地,一阵不舒服的感觉翻涌上喉头。
是吗?宠妃谊咎愣了一下,陷入了沉默中。
他倒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因为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如清莲般的幽淡芳香与气质,一点也不像是已晓人事的女子会有的,就在前一夜,她还用极其笨拙的技巧想要脱下一个男人的衣衫
“嗯!斌妃娘娘是四年前才入宫的才女,入宫时十六岁多,后来受到陛下的宠幸,一下子便由才女升为贵妃了。”
“但你刚刚说延龄宫是御令禁地”
“所以才说她是陛下的宠妃呀!连皇后都不能自由进出的延龄宫,竟破例让仪贵妃自由来去,也难怪久阳宫的长公主与贵妃娘娘会这么不和呢!”
“是吗”
略显失落地垂下视线,谊咎止住了口不再继续探问,不知怎地,心里不禁感到一阵黯然。
她恨怒离去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他的脑中,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他们两人最后竟会以这种方式分离过度的冒然唐突是他的错,他原是打算找个机会,好好谈一谈的,而如今却
“唉”叹了口气,谊咎支着额沉思。
到底该不该再继续找下去呢?如果她真是仪贵妃的话,后宫深阁,除非她肯主动找他,否则,他们就不可能再有机会碰面了!可是,即使真有机会再碰面,那又如何?她早已是哗帝的宠妃了,不是吗?
梳理完华贵织锦的礼服与帽冠后,侍役又端了一盘糕点上桌。
“谊咎将军,今夜陛下将举行酒宴,庆祝我朝与贵朝隋帝共结同盟,陛下嘱咐您可一定要到喔!奴才为您准备的礼服就搁在寝房里,过了卯时,奴才会再来为您更衣的。”
“我晓得了。”
遣退了侍役,谊咎一个人独自静坐在丰阳宫中。
直到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他才收起心思,走入寝房更衣。
卯时一过,天色也跟着暗下。
谊咎在整装完毕后,立即与参谋公晴连袂出席晔帝的酒宴。
才刚行至朝阳殿外,喧腾之声便传了过来。谊咎与公晴入殿坐定位,丰盛的菜肴与笙歌华舞立即随之献上。
陆陆续续的,迦兰的各宫皇子、公主亦前来庆贺。
众皇子们莫不对这名武功远播的隋国名将赞不绝口,而罗扇轻掩的公主们,则是纷纷对着这名既英武又俊逸的盟国武将投以欣赏的眼光。一时间,殿上的气氛好不热闹。
直到长公主嘉月莺声一唤,四周喧嚣的声音才顿时沉静了下来。
“德祐二皇兄呢?怎么没有见到德祐二皇兄?”
一张脸都快笑僵了的谊咎,略带惊愕地看着这突然的一幕,只见晔帝寒下脸来,而皇后熙妾则是静默着没开口说话。
也对,他入驻迦兰已数月之久,上至太子,下至十八位皇子,甚至连二皇子的“女官”白衣他都已经会过面,可是却独独不见那位寝宫与自己比邻而居的二皇子德祐!谊咎望着晔帝寒霜似的脸庞,再望着众朝臣似惧似厌的诡异神色,好奇之心不禁涌现。
“二皇子大概是不想来吧!酒宴都已经开始,连陛下与太子都已入座,而二皇子却仍不见踪影,怕是压根就没打算来吧!”侧坐在一旁的淑贵妃终于打破沉默,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带着极度的挑衅讽刺。
正座上的皇后没说什么,也没露出不快的表情,只是抬头在晔帝耳边说了几句,然后便对着嘉月公主柔声地道:“嘉月,去请你二皇兄过来。今日之宴是为庆贺隋国与我朝订定盟约,并欢迎谊咎将军将居留我朝一年,可不能如此失礼!”
“是,母后!”
嘉月欢天喜地的接了令,便带着女侍走向殿门口,途经淑贵妃时,还偷偷对着淑贵妃扮了个鬼脸,这失礼却率直的一幕,恰巧被谊咎看见,不禁惹得谊咎一笑。
嘉月像是发现了,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红了脸,匆匆地走出殿外。
仪贵妃风情万种,嗓音低缓轻柔地对着谊咎笑问:“谊咎将军一脸笑意,可是遇上了什么高兴的事?”
谊咎圆融得体的回答:“得见迦兰与我隋朝共缔盟约,下官自然开怀。”
“臣妾听闻隋朝男女皆通晓音律,不知臣妾是否有荣幸听谊咎将军弹奏一曲?”
谊咎微皱起眉,在心底琢磨着。
皇后熙妾都尚未开口,而眼前这名险些让他误以为是白衣的仪贵妃,却先说话定主意了想必哗帝真是宠眷她的;但他若就这样轻率应允,是不是太不顾及皇后的颜面了?
“贵妃娘娘,您可考倒下官了,敝朝男女确实略通些许音律,只可惜下官粗鄙,对音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呀!”
“谊咎将军未免太过谦虚了,在座群臣谁不知隋国的谊咎将军,除了擅长领兵征战外,更精通吟诗写词、音律歌赋”
“传闻信不得的,贵妃娘娘。”谊咎仍是一派笑意地推诿着,硬是不肯答应。
见谊答那明显的拒绝,仪贵妃虽是不满,但因晔帝只作壁上观,丝毫无半点帮她之意,也只好无奈的樱唇一咬,止住了声。
可是,偏偏谊咎的拒绝,却招来了淑贵妃的一阵冷嘲热讽。
“陛下尚未开口,有人倒是不知礼数地先说话了,只可惜没人搭理哟!”
“淑贵妃,你是什么意思?”仪贵妃一听,粉颜霎变,怒气腾腾地瞪着淑贵妃。
“咦?臣妾刚刚可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得罪了仪贵妃吗?怪了,臣妾明明记得自己说的是个不知礼数的人哪!仪贵妃怎会如此气愤呢?”淑贵妃故作无辜的回道。
“你”仪贵妃才正准备反击回去,殿外便传来门侍的通报。
“德祐二皇子晋见。”
“宣!”
自始至终不曾开口的晔帝终于说话了,可是谊咎却注意到,除了皇后的脸色依然平静之外,其他包含晔帝,以及各文武百官在内,皆一脸像是看见了什么鬼魅似的神情,就连方才还怒火对峙的淑贵妃与仪贵妃也都没了声息。
这位德祐二皇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会让所有的人一听见他的名字,便表现得如此惊慌、恐惧?
谊咎轻支着下巴往殿口望去,心想,在这场无聊的酒宴上,终于碰上一点特别的事了。
“德祐二皇子进殿。”
随着侍官的传唤声,自殿外缓缓地步入了一个青蓝色的纤瘦身影,身影的主人低垂着头,步伐轻缓无声。
谊咎注视着那身影,心中不禁轻轻一紧。
那纤瘦的身形似乎在哪儿见过
“儿臣德祐拜见陛下、皇后。”
多生疏的叫法,活像臣下晋见主上似的。
谊咎的心里更好奇了。他紧紧的盯着依然垂着头的二皇子,完全没注意到紧随在后的嘉月,正一脸不善的瞪着自己。
“平身。”
“谢陛下。”
那张低垂的脸庞终于抬起来了,可是,他这一抬头,却让谊咎大吃一惊,不小心碰倒了桌面上的酒碟。
那张脸那张有着一双冬夜星眸、荷池莲瓣的绝世丽容是她!是他遍寻不着的白衣啊!
这怎么可能?
谊咎呆住了,紧盯着德祐的脸庞,一脸不敢置信。
他真是迦兰的二皇子德祐吗?可是,为什么他会长得与白衣如此神似?!
“谊咎将军?谊咎将军?你还好吧?”晔帝看他神色不对,于是连声唤着。
惊觉自己的失态,谊咎连忙回神坐正。
“啊!下官真是失礼了!”
“无妨,谊咎将军休要自责!”
晔帝非但不以为意,反而像是很高兴自己的话遭人打断似的,而且也没赐座给德祐,就任德祐在一旁静静地伫立着。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没有人发觉德祐没被赐坐吗?
谊咎有些吃惊地抬眼望向上座的晔帝、后妃与文武百官,除了皇后正皱着眉望着德祐以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像是没看见他一般,自顾自的谈笑闲聊起来。
而此时,任谊咎再不知内情,也明白地看出了一件事德祐二皇子似乎非常不得晔帝的喜爱。
像是有意为难他似的,仪贵妃又开口了。“真是扫兴,一开宴便遇上了这景况,陛下,迟到的人是不是该罚?”
晔帝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罚二皇子弹奏一曲,为百官助兴吧!”
“好!就照仪贵妃所说的吧!”
谊咎听了真是不晓得该说什么了,堂堂一国第二皇位继承者,竟然要在酒宴上为百官弹琴助兴?晔帝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让后宫妃嫔如此踰矩无礼?
而正当谊咎心中莫名地兴起一股忿然时,嘉月不知何时竟已凑近他的身边,用着满是责怪的语气对他低声道:“都怪你!让父皇有了机会不给二皇兄赐坐!
你最好快点想想办法帮二皇兄,不然就有你好看的了!”
“不必公主提醒,下官自然明白。”
有了机会不给二皇兄赐坐?这可真是奇哉怪哉了!全迦兰,该不会只剩下皇后与嘉月公主还记得这个二皇子的存在吧?
谊咎边在心里呢喃,边再回头望向德祐,只见他像是陷入迟疑,状似有意拒绝。
老实说,迟不迟到对谊咎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而弹不弹奏琴曲助兴,对他则更是可有可无,但既然是自己让德祐如此下不了台,他当然得负起一点责任,尤其这位二皇子有张如此令他“意外”的容貌,以及一种神秘的复杂立场。
“陛下,皇后娘娘、仪贵妃”
还在想时,谊咎便已听见了德祐的声音。
“儿臣近日染了风寒,恐怕”
“染了风寒?这是什么理由?若真是染了风寒的话,又怎会一整天不见人影呢?”仪贵妃很快地出声打断了德祐的话。
“儿臣”德祐的声音显得很困扰。
谊咎一听,再仔细地瞧了德祐好一阵子,果然发现那张清丽的面容上正泛起一层惨灰。
如果真是说谎,那未免也表演得太真实了!包何况,聪明人都应该晓得,在这种时候最好是别开口推拒得罪人才好。谊咎在心中如此想道,嘴巴同时也吐了出话语。
“陛下,如果二皇子着实玉体欠安,却又为了替下官的酒宴演奏而累坏了身子,那下官可真要过意不去了!不如这样好了,就请陛下准许下官与二皇子同奏一曲,为陛下与众位大人助兴,不知您意下如何?”
连身为客人的谊咎都这样开口了,晔帝又有什么理由说不好呢?
头一点,他立即下令命女官取来玉笛与扬筝。
谊咎大方地走向立在殿中的德祐,近身一看,益发觉得德祐的身高、体形,都像极了白衣;而最令谊咎惊讶的是,德祐身上依稀散放的清怡香气,竟与白衣如出一辙。
会是她吗?谊咎满脑子的疑问,但有可能吗?他的白衣,明明就是女子呀可是,如果白衣真是德祐二皇子的话,那么,能够自由进出延龄宫,并拥有超乎常人的聪睿智识与从容气度的几点疑惑,就可以解释过去了。但一名女子却被称唤为皇子,就连隋国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这到底是
“二皇子,谊咎将军。”
女官递上玉笛与扬筝,打断了谊咎的思绪,谊咎伸手接过,然后便拉着德祐席地而坐。
“僭越了,二皇子。”
德祐并没有开口说什么,接过琴,就定位以后,便抬指轻抚琴弦。
霎时,如行云流水般的清脆琴声回荡在四周,谊咎也跟着扬起玉笛吹出了美妙动听的旋律。
一曲奏毕,引来全场的掌声。
谊咎干脆牵着德祐的手,大大方方地一一对着众人行礼。然而,谊咎这精湛的表演虽是化解了德祐的窘境,却也让仪贵妃气白了小脸。
“谊咎将军可真客气,是不?硬说自己不通音律,却还能吹出如此优雅的笛声”
“是贵妃娘娘不嫌弃。”谊咎笑着回答,刻意忽略过她话中的利刺,接着转向晔帝,道:“下官着实想不到二皇子的琴艺如此卓绝,令人佩服!下官可否请陛下允准下官与二皇子同坐一席,相互砌磋音律”
一番话说得圆滑又得体,既顾及晔帝的颜面,也化解了德祐未被赐坐的窘境;晔帝很识态地答应了,一旁的嘉月闻言,才终于对谊咎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
谊咎自然是接收到了。
而后,华艳歌舞翩然登场,殿内的气氛又回复热络,一片热闹喧腾。
文武百官竞相前来向谊咎敬酒,数巡回礼之后,谊咎才突然发现原本还在身边的德祐,早在自己的不觉中,悄悄地离开了席位,而席位上,则遗留了一块如酒碟般大小的血迹。
谊咎见状,不由得一惊。他急忙抬起头,四处搜寻德祐的身影,但见殿内早已无德祐的行踪。
丙真是她!
残留在席座上的血迹是左手置放的位置“他”果然是白衣!可是,如果“他”真是白衣的话,又为什么会以德祐皇子的身份出现在酒宴中呢?
“公晴,我突然有事,先走一步,倘若陛下问起,就说我不胜酒力,到殿外透风去了。”
“咦?什么喂!谊咎!你不能就这样跑了呀!今天的酒宴可是为你而举行的!”
“拜托你了!”
交代完公晴以后,谊咎立即倾低身子,偷偷地溜出了宫殿。
痹篇侍卫,穿越回廊外的小径,谊咎很快便看见了往延龄宫方向的地面上,留着一条稀稀落落的血痕。
谊咎见状,不觉心中一紧。
如果德祐真是白衣的话,那么,这些血必定是奏琴时牵动伤口所造成的。
“我真是太粗心了!”谊咎叹了口气,拍击着掌心,立即快步沿着血痕寻去。
血痕意外地没有到达延龄宫,反而朝向迦兰大翰林的学士阁。但细看之后,谊咎也同时发现,在往延龄宫的小径尚有另一道已干涸的血痕,那血痕向前延伸,直直没入了延龄宫中。
至此,谊咎几乎可以确定白衣就是德祐没错了!怀抱着欣喜却又惊讶的心情,谊咎快步地沿着新血痕来到了学士阁外。
他探视了阁外的守卫情况以后,便缓下步伐,以轻功纵身跃入阁内。
学士阁内藏书万卷,入夜以后便陷入一片漆黑。
谊咎靠着过人的听力与夜视能力,很快地便在西边的书阁中,找到一点微光与那个青蓝色的纤瘦身影。
身影的主人似乎正专心于文章中,丝毫没察觉谊咎的造访,直到谊咎走近,身影的主人才一脸震愕地回过头,露出又怒又惊的表情来。
“我终于找到你了!”
依凭着左肩上可能有的伤痕,与那张令人难以忘怀的绝秀容姿,谊咎早已完全认定德祐二皇子便是让自己牵挂不已的白衣。可是,虽然容貌有九成相仿,但那冰冷的神色与目光,却是尖锐地教人难以接近。
“终于找到我了?谁是你要找的人?”德祐的脸上露出了冷淡陌生的笑容。
“我我必须承认,昨夜发生的那些事,全是我的错,但我是真心的想要向你解释这一切,为什么你要走呢?昨晚一整夜,我一直挂记着你的伤,深怕你会出了什么事”
“伤?怕是你搞错了吧?谊咎大人。今夜在朝阳殿上,我们是初次碰面,而且,从昨夜到刚刚为止,我一直都待在学士阁里,未踏出一步。不论你所遇见的人是谁,那人绝不可能是我。”德祐撑着手,一脸冷薄的笑意。
“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也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与百官们会以皇子的身份来称呼你,但那些事情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向他人说起,我所在乎的只有你啊!我不想在那种有误会的情况之下和你分离!”谊咎顿了一下,神色显得有些懊恼。“如果你不是她,为何我会在你的席位上看见血渍?”
德祐蓦然陷入沉默中,一语不发,只是支着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静静地凝视着窗外。
良久,德祐终于回过神,伸手解下青蓝色的衣襟,露出雪白的单衣。
一时之间,谊咎呆住了,虽然知道他应该立即将视线移向他处,甚至应当马上离开此地,可是,他的双脚却突然像是生了根似的,根本无法动弹。
“我说过了,从昨夜至刚刚为止,我一直都待在学士阁里,未出门半步。”
德祐敞开的衣襟下,露出了一具单薄纤瘦得不像男子的身体,月白的单衣再打开,谊咎更是震惊的看着他那光洁白皙的躯体,哪是受了伤的白衣所该有的?
眼前所见着实是男子才有的平坦胸膛啊!
恼怒染上德祐的苍白两颊,一双如星子般的美丽眼睛闪动着两簇熊熊烈焰。不知为何,此时的谊咎竟还辨视得出那抹殷红,是属于极度愤怒与不甘受辱的高傲表情。
“侮辱一国皇子,是身为盟邦将领的你不该有的行为,在我想起你是如何指称我是女子的羞辱之前,别再让我见到你!隋随国的谊咎大人。”
“我”谊咎怔愣地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
“你已经得到你所想要的答案了,现在,请你马上消失在我的眼前!”
德祐逐客之令一下,便立即穿回衣衫,背转过身去,不再回头看他。
谊咎望着德祐削瘦的背影,又再望向自己不慎持剑刺伤白衣的那只手,只觉一股错综复杂、酸溜难办的滋味袭上心头。
这种心情,究竟是什么呢?又失望、又心急、又担心、又气恼明明就是同个脸孔与身形,为什么竟会变成这样的情况呢?老天究竟和他开了个什么样的玩笑?
“下官多有无礼冒犯之处,尚请二皇子见谅。”谊咎叹了口气,不知到底是为了德祐皇子不是白衣的事实而感到遗憾,还是因为德祐皇子的冰冷态度所带来的刺痛。“下官告退!”
话一说完,谊咎立即纵身跃出了学士阁。
瞬间,学士阁内再度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就在静证笼罩下来之时,德祐的身旁忽然出现一只只面容丑恶的小表,他们拉扯着壁上的画轴,笑声放肆而尖锐,那模样仿佛是在讨好德祐一般。
德祐一看到小表们欣喜若狂的模样,立即抄起桌面上的石砚,毫不留情地砸向画轴上的小表们。
“滚开!没人让你们进来!”
掷砚的动作牵动了左手臂,原本一片光洁平滑的左肩肌肤竟在阵阵光华之中,变成了一块血渍斑斑的伤口。
“唔”德祐痛彻入骨地捂着肩膀,玫瑰色的唇片顿时被咬出了一道血印。
按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德祐胡乱找了布条缠上,接着又在书架上找了几颗伤葯吞下。疼痛依然持续灼烧着她,一阵昏眩袭上脑门,而后,她便不省人事了。
在晕过去之前,德祐的脑中只回荡着一件事
她竟错估了自己对他的在乎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