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暖意

零度风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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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9章 暖意

    湖水,幽暗的树林,结界隐藏的古宅。

    近十月的路面上渗着露水,风中有霜草枯萎的气息。

    直到踏入庭院,季心然都好像还在梦游。这里是最初认识诏时的地方,彼时被刀逼着闯入续命师的生活,世界露出獠牙。

    空气安静,藤茎细密地爬满栅栏。

    没想到还能回到这个地方,但是为什么?突然间被带了回来……

    季心然应该庆幸还好刚才睡着前将背包藏在了柜子里,没等反应,屋内开关已经被按下,明亮的灯光一时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愣着干什么,等我发个谜题邀请你?”

    诏时瞥了她一眼,顾自走进屋中,和其他人回家直接休息不太一样,他似乎在逐一检查屋内的摆设,确认是否有人入侵的迹象。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季心然呆坐在沙发上,大脑一片空荡。

    是好是坏都不知道了,事发突然,只是想着能再次在诏时家里过夜都恨不得躲到地下室去。

    这是刚才说了“死”字的惩罚?即使后方有更残酷的考验也必须跟下去。

    正想着,更残酷的考验已经到来了。

    季心然颤抖了下,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

    诏时用一脸看着傻子的眼神看她,又望望手中的杯子,“怎么,担心我端来的是毒酒?”

    “不,不是……”

    不是这个问题,是以前……从没被他主动倒过水。季心然不安地接过杯子,看着里面的热水,感觉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迷糊地喝了一口,舌尖瞬间没了知觉。

    “捧着,不要喝。”诏时无语,没见过谁拿着刚烧开的水直接往里灌的,所以看着她捂着嘴的样子简直想生气又想笑。

    “坐在这儿别动。”

    季心然被烫了下,乖乖捧着热水杯不敢再乱动,直到诏时从二楼返回,拿着条蚕丝被回来。

    “续命师大人。”季心然是不敢动,但也不敢放下杯子伸手去接,看着诏时的神情已经像是要哭了。

    而诏时无视她的神情,直接将被子当成衣服盖了上去,将她裹成了棉花球。

    “我……”

    “你哪里也不许去。”诏时冷淡一句截断,看了眼时间,随即向其他方向走去。

    “不要跟来,保持这样呆着。”

    世界末日……真的是世界末日到了。季心然缩在暖洋洋的被子里,浑身都在冒着冷汗。

    这如果是捉弄,只能甘拜下风,完全没参透诏时的创新力。什么时候被他这么热心地对待过?

    简直是推陈出新到了极限,这一刀捅得猝不及防,应该不会还有比这更杀人不见血的方式……

    收回前话。

    季心然目瞪口呆,好像刚从梦中醒过来,还有些醒得不太彻底一样。

    茶几上被收拾出一块空地,放了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架着双青花瓷漆筷子。

    “怎么了,没见过这种东西?”诏时也不客气,直接拽了个凳子坐在茶几另一侧,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她脸上的表情。

    扑通一声,地毯上多了件狼狈的可回收物。

    季心然觉得地面上需要的不是地毯而是地缝,一个能将人整个塞进去,影子都不留的地缝。

    “我错了,不该给你打电话的。”季心然心脏都在一下下缩紧,“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这样对我……”

    诏时脸上顿时覆盖了层冰霜,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

    “别这样对我。我会……”

    直接崩溃,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两人的关系了。季心然小心地扫视了眼桌上的清汤面,朦胧间确实听到诏时在厨房中忙碌,但被惊吓过度,意识过于模糊,完全没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开什么玩笑……不,这已经不是玩笑的等级了。续命师……全城知名的“死神”居然会做饭?

    给她……这样一个惹了他无数遍、甚至现在还在接受“惩罚”的人?

    莫紫情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吗。

    “试试看,先别急着想的那么美好。”诏时像是间接给了她一个答案,语气带着种不明的烦躁,“你以为我会擅长这种东西么?”

    季心然呆望着他,脸上温度瞬间提升。

    诏时确实很少做饭,小的时候五叔不在,饮食问题也都是靳文一手操办的。

    偶尔有一次靳文生病,诏时试着学他们平时的样子熬了下粥,真是让靳文印象非常深刻的一碗粥,喝完以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我保证以后不再生病了。嗯,我发誓。”年幼的靳文当机立断,果然晚上烧就退了很多,第一件事先给厨房拉上了道警戒线。

    “所以你也试试看。”诏时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监考官,一字一顿,“看看是否真有传闻中一样糟糕。”

    ……原来不是吃饭,是试毒啊。

    季心然干笑着重新审视了下这碗汤面,确实带着种极为清淡的色泽,水是水,面是面。

    试探着喝了一口,季心然终于理解了靳文为什么整个人都沉默了。

    难怪诏时说要让她生不如死,都体现在这碗面上了。

    诏时一直看着她,颇有些等待答复的架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直说。”

    “你理解的清汤面……”

    “和清水煮面有什么区别?”

    “……没,没什么。”

    季心然含着感动的热泪继续喝了两口连油都没放的清水,尝试发掘出其中的优点——至少和刷锅水味道还是有些区别的,这是被面净化过的刷锅水。

    其实已经很感谢诏时了,翻了翻,面底居然还有鸡蛋,而且是出淤泥而不染、十七年来从未见过的一枚鸡蛋——

    它居然是带着壳的。

    “我认为应该保持统一。”诏时莫名地严肃,“既然都是煮,就要坚持整体与部分的协调,体现线性空间内的有序性。“

    “以后……以后我给你做饭吧。”季心然真的快要哭了,虽然术语听不懂但被这种古怪离奇的学术精神深深感动,“只要我还有口气,还能移动……”

    “你不喜欢?”诏时挑了下眉。

    “不不……喜欢,非常喜欢。比泡面强多了。”季心然说的是真心话,即使这么食物糟糕,心头暖意一点都没有减低。

    诏时……居然亲自下厨做饭了。吃过他做饭的只有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从小长大的阿文……

    还听他讲了小时候的故事,虽然简短,也足够破天荒了,可以算得上是“殊荣”。

    初进这座古宅时,他那冷淡若风的态度还记忆犹新。彼时还偷偷凝望,想着接近这样的人是什么感觉。

    现在深刻地体会到是什么感觉了。冷暖交融,若即若离。冷酷时让人没有力气挣扎,深深绝望;暖起来却又让人心跳,沉醉在他不动声色的温柔中。

    弹琴,做饭,送礼物……这么多个第一次叠加在一起,恐怕终生都很难将这个人从心中剥离出去了。

    “有这么难吃吗。”诏时板着脸,实在看不下去季心然泪水都快砸到碗里,直接将碗夺了过来,顺手端到嘴边喝了口汤汁。

    “等……”季心然还没来得及擦掉泪水,已经被这一幕吓得呆住。没来得及阻止,诏时已经将碗底那几口汤全喝了进去。

    那……那可是她用过的碗啊。还没来得及收拾……

    相对于季心然的面红耳赤,诏时似乎完全没感到任何违和感,只是看着碗,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A先生……”

    季心然今晚受到的惊吓几乎是几何级的,要怎样亲密才能两个人共用同一个碗……

    “别打扰我。”诏时缓缓舒了口气,将碗放在茶几上,“我要思考下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至高境界。”

    ……这碗面果然已经突破宇宙级限制了吗。

    “还是订点什么算了。”诏时彻底放弃,随意抓了件外套就要向外走。

    “等下,别走。”季心然有些慌乱,匆忙站起身拦住诏时,“我已经吃饱了,谢谢你。”

    其实也暗暗吃惊了下,为诏时敏锐的观察力。他为什么会知道今晚直接睡了过去……连晚饭都没有吃。

    每次都是。这种隐藏的细腻才是最让人欲罢不能的地方……能躲开浮冰,却躲不过温暖的暗流。

    “你害怕?”诏时似笑非笑,看了眼她抓过来的手,“一个人在分部怎么不害怕。”

    季心然脸红了下,手臂悬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犹豫间,却被向后推了下,直接跌坐回沙发上。

    “躺下。”诏时的话依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无视她的神情,手指触碰向她的米色开衫外衣。

    “你……”季心然大脑已经彻底停摆,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他推倒在沙发上,一粒粒纽扣顺势解开,就算隔着层白色单衣,肌肤都像是被火燎了一层。

    “你要干什么……”

    一个打击更胜过一个打击,脑海中几乎是万道惊雷同时砸下。

    季心然不是没看过电影,每当男主角和女主角解开衣服,躺在哪里时……总是伴随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动作,像要融入彼此的世界。

    然而镜头总是随即跳转,真正衣服解开后会做什么并不知道,只知道这残酷的一幕正在现实里无情上演。

    男女有别,虽然诏时不是第一次解开她的衣服,上次完全在昏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次却还有活生生的知觉。

    “干什么,当然是让你好好睡觉。”诏时神色如常,并没看出有电影中一样投入的眼神,动作也点到为止,将她的外衣脱下拿在手中,顺手摘了拖鞋,带上了被子。

    季心然昏昏沉沉,像被火围住,又像还没从雷烧的焦灼中缓过神。

    “或者说……”诏时难得拖长了些音节,看着她噙着泪的表情,忽然颇有成就感地笑了笑,俯身凑近她的耳边。

    “你希望我对你做些什么?”

    季心然张了下嘴,没能发出声音,眼神像是被捆绑起来、知道命运的雏鹿。

    “你还太小,这是犯罪。”诏时笑笑,揉碎她耳畔的发丝,“不过你也可以试试看。要是哪天做出些让我承受不了的事,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极度疯狂的一面……你还从没见过。”

    诏时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像是黑暗的蛇游走了全身,冰冷缠绕,快要窒息。

    “好好睡觉。”

    ……还能睡着才怪。

    季心然被吓得缩在被子里,头脑昏沉,却又极为悲哀地难以入睡,反复想的都是诏时那句宣言。

    诏时承受不了的事是什么事?不会恰好是明天想偷着做的事吧。

    而做出宣言的人一夜都没合上过灯光,也没回到二楼,直接坐在落地窗前看起了书,一直能看到他的背影。

    季心然反复醒了几次,每次都能在朦胧间看见他还在翻书,一直翻到天明。

    白昼到来的时候,似乎也有冰冷的手贴在前额上,又将她露在外面的手强行塞回了被子中。

    季心然睡得迷迷糊糊,只本能地想向来人靠近一些,但攥着的手却预料到什么一般,提前松开。

    一切都像是梦境,从未存在过。

    “你醒了?”诏时还坐在藤椅上,整夜的阅读成果堆起来,堆满了前方的透明茶桌,“醒了就去把饭做了。”

    “……嗯。嗯?”

    季心然有些凌乱,头发乱蓬蓬的,迷茫地看着前方一袭白衫,送来清冷微笑的人。

    “昨天不是你说的吗。那就快去。”诏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嗯。”

    季心然确实还没太反应过来,只朦胧地记得些昨晚的汤面,顺便吓醒了不少,呆望着诏时足有半分钟。

    做饭?诏时什么时候肯吃她做的饭了?

    “对了,还要多加一个人。”诏时放下手头正翻着的书,“自己控制菜单,尽量做得清淡些,她不爱吃油腻的东西。”

    “……好。”季心然答应完才觉得哪里不对。她?

    “没事,不用怕生,你应该认识。”诏时淡淡一笑,“莫紫情。”

    季心然呆坐在沙发上,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