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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人多, 络绎不绝。叶濛蹲在内衣裤区被琳琅满目的男士内裤挑花了眼,面料?型号?四角?三角?子弹又是什么玩意?
两人开着视频, 远程购物, 叶濛懵懵问:“大号还是小号?”
“你又不是没摸过,感觉不出来?”
她一字一顿:“……大号、还是小号?”
李靳屿笑着报了个尺码。
叶濛觉得自己像个卖力的超市导购员, 竭尽全力地跟视频里挑三拣四的金贵少爷推销:“这种呢, 纯棉质地, 平民中的王者体验, 贴身柔软, 就没你的码了。小号将就下?”
李靳屿则坐在院子里, 喝着咖啡, 很难商量:“不要。”
叶濛目光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搜索, 随后眼前乍然一亮,“啊,这个好, 角斗士, 绝对猛男。”
“……”都什么玩意。
“或者这个,穿上它,月朦胧, 鸟朦胧。”
“你才朦胧。”
叶濛又捡起一条:“还有子弹的。”
“我不穿子弹的。”
叶濛好奇地说:“不过这子弹的到底什么玩意?”
“要不你买一条, 我穿给你看?”金贵少爷说。
“……”
李靳屿笑了下,得了便宜又开始卖乖,就着清晨里碎金般的薄光,人翘着二郎腿仰在椅子上, 拿手遮着额顶的光,轻描淡写道:“行了,逗你的,你随便买两条。回来帮我带包烟和打火机,周雨这小子连我打火机都拿走了。”
叶濛还是难以置信,结账的时候将视频转换成语音,“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然后她隐隐听见电话那头李靳屿似乎轻轻哼笑了一声,声音像清晨的雾凇,慵懒低沉,“怎么,你以为我吃他醋啊?还是你明知道我会吃醋,故意把他带回来气我?”
叶濛冷笑:“你来北京跟我说过一个字么?”
“我没跟你吵架,你不用这样,”少爷起身去洗脸,“算了,你回来再说。”
李靳屿这院子抵宁绥五六个,光一个厕所就顶宁绥的半个套间。院子里还种了两棵石榴树,枝叶密密落落地垂在墙外。他显然刚搬进来不久,里头没什么家具,到处都空荡。本来东西就不多,被周雨这么一“洗劫”,看起来几乎就是个刚粉完墙的空壳子。
叶濛回来的时候,李靳屿在卫生间洗脸,挂着一脸汨汨的水珠,发梢湿漉漉地贴在额角。他每次洗完脸或者洗完澡整个人就嫩得不行,皮肤白得能透光。
特别像一片刚经过清水洗涤的绿叶,脉络清晰,干净清新。
她把东西丢过去,倚着卫生间的门终于心平气和地问了句:“平安和奶奶你怎么安顿的?”
李靳屿脸也没擦,拿着东西直接出来了。叶濛这才发现厕所里连毛巾都拿走了?
只见他淡定自若地就这么顶着湿哒哒的脸回卧室换衣服去了,卧室门大大方方敞着,而且他还没走进去,直接当着她的面,浑不在意地拉起睡衣的衣角脱掉,露出宽薄的后背,和平直的肩臂,李靳屿的肩臂从后面看,宛若一个标准的衣架。
“奶奶在你家,”他低着头自下而上扣着衬衫扣,脸上湿漉,还在往下滴水,“平安我送给方雅恩了,俩老太太照顾一条狗不太方便,方雅恩会定期带平安去看奶奶的。”他说完,低头要解裤子,发现她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神还挺如饥似渴的。
李靳屿长手一伸,轻轻带了一下门。他没关门,斜了个六十五度角,角度算得尤其精准,刚刚好挡住叶濛的视线。
等他换完,再次把门打开,正坐在床边低着头在套袜子。
他卧室很大,除了一张床,和床前面摆的一台近六十寸的电脑,像电视机。底下用三脚架支着之外,再无他物,哦,还有个摊着的行李箱,还是rimowa的,叶濛拧了拧眉。李靳屿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下解释说:“我回了趟我妈那,这都是以前的东西,不是现在买的。”
他仍是那天那套衬衫西裤,只不过胸前和袖口的扣子都没扣,松散地开着,露出干净清瘦的锁骨和小臂,脸上还有水顺着他流畅的脖颈慢慢滑入他的领子里,额梢的鬓发都是湿的,这副样子太像事后,这会儿来个人铁定以为他俩刚做完,重点是,他还然后拍了拍床边的位置,“过来,聊会儿。”这游刃有余地富家小开样,让叶濛觉得自己像他招的小姐。
“……”
床是榻榻米,床上丢着两个凌乱的类似游戏手柄。看来这几天是忙着跟那帮狐朋狗友打游戏了。
李靳屿两手向后撑,半倒在床上,头微微仰着,却似乎又看穿她的心思,活动了下脖子,看也没看她神情懒散地说道:“没打游戏,也没飙车,这几天都在忙别的事。”
叶濛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说,“周雨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报警吗?”
“不用,”李靳屿坐起来,漫不经心地给自己点了支烟,“我给他手机装了定位器,他没离开北京。”
难怪他这么从容不迫还指挥她去买内裤。
“你早发现了是吧?”
李靳屿看着她,说:“没那么早,我只是发现他会偷我的烟抽,十七八岁的小孩有点这种小偷小摸的习惯就不太正常,所以我观察了他两天。”说到这,斜眼睨她,掸了下烟灰,笑着说:“你捡回来这个宝贝弟弟,很有趣。”
“这事儿你是不是得嘲笑我一辈子?”
“没有,”他淡淡举了下手有点发誓的意思,“我只是提醒你,以后别看人小孩长得好看就往家领,你坑我就算了,差点坑了邰明霄。”
那天她大哭一场之后,仍觉不痛快。人有时候是这样的,觉得迷茫的时候,便想找个精神支柱,她做古董这行久了,多少也有点信风水和神佛。于是回来之前便去了一趟在当地听说很灵的六榕寺求签问缘。问得她跟李靳屿,那日的签解是,让她多积福报日后便一定能有收获。谁能料到,周雨偏巧在那时撞上枪口。她只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叶濛被他这么讥讽,还是忍了忍说:“你回北京为什么不找我?”
李靳屿又往后仰,一只手撑着,两条腿曲着敞,一只手掸着烟灰,淡淡说:“我怕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像以前那样粘着你让你难做。”
叶濛别开头:“你是来这边朋友多了,不需要我了吧。”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
“我也没办法,”叶濛打断他,回头冷冷地看着他,“你要这么说是么?”
李靳屿笑着把烟掐了,人坐直把一条腿盘上床,正对着她,那双没有一丝一毫修饰的眼睛,眼神直白地从头向下,将她扫了一遍,才说:“我发现女人真的矛盾,你当初在宁绥怎么跟我说的你忘了?你说需要我有自己的朋友圈,我现在有了,你又觉得我不需要你了。虽然我刚刚没这个意思,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解释一下,我刚刚只是想说,我在努力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那我要你变回去呢,我不要你现在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看着真的很冷淡。”
李靳屿似乎是冷笑了一下,“变回去然后呢?你能跟我掩耳盗铃过一辈子吗?你妈的事情你不想知道真相了吗?这次一个梁运安告诉你,我是目击者,你能立马打电话来质问我甚至用离婚威胁我,那下次呢,别人再告诉你你妈的死跟我妈有关,你是不是又要跟我提离婚了?”
他说:“我累了。我受不了这种一天把自己的心放在火上烤,一天放在冰水里冷冻的日子了。也受不了自己像条狗一样巴巴地在家里等着你回来。”说完,他怕叶濛多想,又补了句,“我也没有跟你妈妈比较的意思,以前是我不懂事。所以,在你妈妈的案子查出来之前,我不想再给你增加任何负担了,事实上,就算我联系你,你看,咱俩还是坐在一起吵架,你不难受吗?而且还解决不了实质问题。”
她难受得快疯了,可诚然如他所说,她不可能混混沌沌跟他粉饰太平去维持这样一段婚姻。
这话题再讨论下去也是没结果的,李靳屿看她眼睛红着,哪还敢继续往下说,叶濛要是掉一滴眼泪,李靳屿更受不了。他逼自己别开眼,低头一边扣上袖扣一边说:“先说周雨的事,他妈妈的事你知道多少?”
叶濛也收了情绪,缓和了语气:“他是单亲家庭,跟妈妈相依为命,说是为了治病拿了一个什么传家宝到北京古董公司找人鉴定。我就让他跟着我回来,正好我可以让邰明霄帮忙问问。”
“问出来了么?”
“没有,”叶濛也狐疑,“邰明霄打听了两天,都没消息。”
李靳屿说:“不用问了,根本没这个人。”
“什么?”叶濛瞬间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最近的智商到底有多下线。
“周雨来北京不是找妈妈的,”李靳屿打开手机,将定位追踪仪上的行动路线拉出来,“这是他这几天的行动轨迹,他妈丢了,他连报案都没有,而且就像你说的,他妈来北京卖传家宝治病,他要找人,可他连古董公司、古玩市场、医院这些地方都没去过,至少也得去火车站查个监控,他都没有。”
“那他去哪了?”
李靳屿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不想告诉她。
“说啊。”
他低头:“夜店,酒吧,还有红灯区找小姐。”
“他才十八岁啊!”叶濛握着手机吼了句。
李靳屿笑着把手机抽回来丢到一旁,看着她说:“十八岁怎么了,十八岁该长的也长好了啊,姐姐。”
“他在哪啊?”
“娉林洞。”
娉林洞也在鹳山区,九街十八巷,每条昏暗幽密的巷子里都有那么一两家按摩店或者洗头房亮着霏霏然的红光。而周雨在这个鱼水窟里,一待就是两天。除了昨晚匆匆回了趟家,风卷残云般地带走了李靳屿的东西,又回到这了。
娉林洞门口有个大大的牌坊,如果不知道这里头是做什么勾当的,不会觉得奇怪。但如果这是做什么的,便会觉得这牌坊有点像古代的青楼。
街上行人寂寥,几乎无人。叶濛把车停在娉林洞对面的马路边,就着昏昏然的月光和路灯,两人并排倚着驾驶座那边的车门抽烟,整条街上就他们两人,车灯恍然亮着,凑着光。
“周雨怕是被什么妖精上了身吧?待两天?他不怕精尽人亡啊?”叶濛说。
李靳屿懒洋洋地靠着车门,一手抄在兜里,笑了下说:“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精力旺盛,这事儿怪不得人家小姐。”
“……”
两人往里走,叶濛突然觉得跟他来这就是个错误,门口那些袒胸露/乳的姑娘们一个个看见他眼睛就开始冒红光,还有人索性就干脆地站在墙根处,冲他大大方方地招手:“帅哥,按摩吗?”
两人停下脚步,随之淡淡互视一眼,叶濛知道他要做什么。
“姐姐,打听个事。”李靳屿已经回头跟那女人搭上话了。
昏暗的巷子里,女人的声音仿佛化成了水,胸脯海浪一样软软地波澜起伏着,眼里全是调戏:“什么事呀,帅哥。”
李靳屿还没问,但是他听见巷子折角处传来一阵急促往回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先是踢踢踏踏地走着,然后突然慢下来,大概是听了两秒墙角,立马惊慌失措地落荒而逃。不用想,这人一定是周雨。
叶濛也反应过来,同他对视一眼,已经二话不说往回跑:“我去开车,你去追,我看过地图,那边出去就是松安路,我在松安路路口堵他!”
压根不用到松安路,李靳屿追了一条街直接抄近路就把他给堵了,还慢慢悠悠地倚着斑驳的墙边抽了根烟等了他一小会。周雨跑得气喘吁吁,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狼狈不堪地看了他一会儿,下一秒,又猝不及防地撒腿反方向逃跑。
结果又被李靳屿堵在另一条巷子里。
周雨这次更喘,他嗓子开始冒烟,喉咙里仿佛都是吹不散的沙子,对面那个男人却依旧淡定从容地倚着墙根抽烟。
周雨双手撑在膝盖上,一边警惕地看着他,一边深深地吸了口气,最后一次蓄满全身的力气,像一张刚拉开的弓箭那样蓄势待发,然后调头就跑!
这次那个男人好像没追上来,他身前抱着一个黑色大包,跌跌撞撞地往前方氲着黄色光亮的路口全力以赴地冲过去,他用尽了全身力气,肺里全是这个冰冷的空气,他一边跑甚至还一边咳嗽,时不时地回头张望着身后那个男人有没有追上来。
“嘀嘀——”
周雨蓦然回头,这才发现,路口横着一台车,他缓缓停下来,心下莽然,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本以为是冲向了光明,谁知道,那茫然的月色,好像一座牢笼,铺天盖地地掩下来。
然而李靳屿比他更早,从另一条巷子的拐角悠悠然走出来。
周雨全然没料到,他觉得自己像被他耍了一样,一步步被这个男人逼进他布置好的陷进里,瞠目结舌地喃喃道:“你你你!!”
如果说九门岭是富二代们的天堂,是这座城市夜晚的高/潮,那么娉林洞就是小姐嫖/客们的鱼水窟,是这座城市最见不得人的地方。而这个地方的环境,简直就堪比臭水沟,斑驳发霉的墙体,满地发臭的污水,横陈在沟壑里死老鼠的尸体,甚至还有被流浪狗翻倒的垃圾桶里都是被使用过的避孕套、验孕棒、甚至是带着血的卫生巾。
怎么看,这个环境都怎么让人绝望。像一座怎么都逃不出去的人间炼狱。
李靳屿就是在这样一个破烂不堪、甚至是令人作呕的环境里,朝着周雨缓缓走去。
周雨当时觉得,像李靳屿这种高高在上的阔少爷,怎么会懂他们这种底层人的绝望和无助呢。为了一个三十万的手表,居然可以在这种地方跟他不遗余力地斡旋,甚至像玩老鼠一样追赶他。
周雨不敢想像自己落到他手里会遭受怎么非人的折磨,毕竟他们这些富二代折磨人的花样最多,想到这,他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然而,他没想到,李靳屿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捡的棒球棍,一手抄兜,一手将棒球棍顶在他后面的墙上,下巴冲门口的车随意一扬,明明这样子看着很坏,可对他说出的话却是个绅士:“手表你喜欢就拿着吧,但是得跟姐姐道个歉,她差点因为你又自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