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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转过头去,镇定如常。而云错恍然感觉自己面上燃烧的一片,手心渗出了汗。
他很快披上了衬衣,动作不留痕迹。
周五,篮球场,人声鼎沸。文学院对生科院,比赛似乎毫无悬念。但是群众的热情高亢。两方的势力彼此心知肚明。文弱的文院男生对决剽悍的生科男生,结局可想而知。然而打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幌子,大家仍旧乐意见那比赛的轰轰烈烈。
大学生活早已脱离了高中时代的群居生活,人人单枪匹马。这种涉及到力量与信念的比赛尽管不甚好看,但至少给平静的生活注入了一些活力。
不知为什么,上半场打下来云错一点感觉都没有。比分被拉得惨不忍睹,然而他心中并不真正关心这个。
他还在等待,等着他出现。虽然他从来都说对学生的活动没有兴趣,虽然他从没答应要来看云错比赛,然而云错笃信他会来,会来看他。从没有这样的信念,执着得接近信仰的信念。他相信他会来,一定会来,哪怕是没有根据的相信。
中场休息,接过矿泉水漫不经心灌了一大口,云错随意抹拭着额上的汗水。眼光不知瞟向何处,漫无目的。
周琦跑来,云错,你一直在等谁?
目光瞬时凝聚到周琦脸上,她的猜测还算猜测吗?云错愕然,接过毛巾掩饰着脸上尴尬的表情。“没啊,没等谁。”
究竟还有多少人洞察了他的心思?
你不要装了,是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没来?周琦并不打算放过他。
云错蹙眉的样子很帅气,充满着无奈的情绪。他心中是懊恼的,为什么他不来?而他,又为什么掩饰的技巧如此拙劣?
摇了摇头,云错看向远方。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被自动过滤了,云错低下了头,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云错,你好好打!”
听到周琦这句话,云错苦笑了一下,目光重又回到周琦面上。这话听着多么顺耳,不久前他就曾这样对他说过。
我听萧然他们说你高中是校队的,一定很厉害。这次要好好发挥,争取给我们文院争口气!周琦眸中闪着亮光,信心满满。
云错只好将满腹愁绪压在心底,勉力点了点头。
相差15分,下半场打得更加艰难。全院加起来不过五十来个男生,会打篮球的本就不多,打得好的更是少之又少。云错还未完全定心,但状态好了很多。
忽然杀出的一匹黑马震惊了全场。他貌似淡定,漫不经心运球,传球,更多时候是坚持团队精神,把球传给队员。在云错运筹帷幄中,文院的男生慢慢找到自信。
先是比分不再拉开距离,然后是一分分艰难的追击。场上洪水般剧烈的呐喊声汇成了汪洋。文学院别的不多,女生最多。尖利的女生的声音震彻全场,几乎只喊了一个名字。
云错一时成为全场的焦点。自然,也成为最容易遭受攻击的目标。被撞击了多次,云错努力保持着冷静的头脑,迅速考虑下一步的作战方式。虽然赛前演练过,但实战与模仿总是有差距的。
最后五分钟,气氛达到了沸点。
一个不经意的掠过,捕捉到那抹英挺的灰色。云错一个错愕。他,终于来了!
人群中,他犹如一尊雕像。身置纷扰,心悬红尘。凝眸注视,电光火石的一瞬目光交汇。
他来了便好。
猝不及防被撞倒,云错振颤着倒下。左臂硌地,殷红的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一时全场静默,气氛凝固。那个撞人的生科院男生万分尴尬杵在原地,保持那个尴尬的姿势。
云错抬头,目光却看向那人。他的唇没有动,他的眉没有动,但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为随之而来的从容和信任取代。
云错笑了,匆匆掠过嘴角的笑意随涟漪荡漾在心底。
最后三分钟,落后生科院9分。
云错从地上迅速爬起。转而展现的却是如豹的敏捷,如虎的凌厉。每道旋转的身姿展现了唯美的弧度,攫取了全场的目光。
山呼般的倒计时开始,云错在场上灵动游弋。
任何时候,他都那么耀眼。夏川看着那个年轻的身姿,嘴角微微上扬。
没有悬念成了真正的悬念。
平局,已是最好的结局。
一时所有汹涌的议论几乎淹没云错。站在人群唇舌的峰巅,云错不急着享受掌声和拥抱,茫然张望,依旧无果。
他已在不被人注意的时刻悄然离去。默默看他挥汗如雨,默默看他夺人眼球,却不与他分享欢愉。
夏老师走了。周琦走到跟前,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道。她尽量压低声音,也尽量压低情绪。眸子定格在云错疲惫但兴奋的面孔上。
云错仍沉浸在迷乱的运动状态,甩了甩额前凌乱的发丝,什么?
看他凝眉的样子很是认真,周琦转而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今晚班里开庆功宴,女生已经安排好一切了。晚上六点,你们男生到“加州阳光”来,都要到哦。
云错点了点头,眸中一闪黯淡的神色,随即疲于应付人潮的激动。生科的队长厉飞扬拨开人群,站定在云错面前。
人群一时安静了下来,闷热的空气被阻隔在人墙之外,而内里则更是一种炙热的氛围。
那个1米83的男生一身火红的球衣,朝气蓬勃,抱臂环在胸前,一脸孤高的神情。
云错接过周琦的毛巾,仔细擦干了汗水。并不张扬,安静注意着对手。他知道,刚才场上真正对决的是他们俩。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包围的人群几乎准备好变故发生时的应对之策了。
周琦本能对云错怀着一种信心,自顾自给云错的伤口消毒包扎。云错任由她摆弄,直视着眼前的男生。他嗅得到对方的眼神中没有火药味,冷静看着。忽然启唇微笑,伸出右手。
厉飞扬一直冷定的面上瞬时展出一抹纯净的笑靥,松开缠绕的双臂,伸出手紧紧握住云错。
两人之间甚至没有言语,眼神交流中,一种属于力量的对决化为云烟。全场爆发出轰鸣般的掌声。厉飞扬咧嘴一笑,云错,你是个好对手。
云错报之浅浅一笑,你也是。
相握的手随即松开,厉飞扬转身离去。人群唏嘘不断,都在猜测两人说了些什么。
周琦也已包扎完毕,听到了两人间非常男人的对话,不自禁笑了起来。对云错,她总是信心满满。感觉到了周身同学的****目光,周琦显得落落大方。潜意识里她反倒希望大家都误会她和云错的关系。而那个心思紊乱的人根本不在意这些。
一行人鱼贯而入,“加州阳光”顿时爆发出了轰鸣的掌声。在周琦安排下,女生集体为男生喝彩。不管是上场的还是未出赛的男生都得到了女生的鼓励。
低调的云错最后一个进来。棉白无袖T恤,未干的带着清香的发丝在灯光下投射出完美的剪影。步子间些微落拓不羁,然而更多的是冷定的从容。女生的目光定格在这个耀眼的男生身上。
周琦再一次带头鼓掌。
欢迎我们的英雄们!今天你们辛苦了!
男生平日都不羁惯了,受到这样的礼遇一时无法回应,只好都傻站着干笑。倒是云错从容不迫走到前面,微笑着环视了班里的女孩。
谢谢大家!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因为我们是一个班集体嘛!今天虽然没有赢得比赛,但男生们都尽力了,也有你们鼓励的功劳!
领导跟平头百姓的说辞就是不一样的。周琦这样,云错也这样,技巧就在于毫无造作之感。
席间觥筹交错,周琦和团支书,文艺委员等几个女生跟云错他们坐一桌上。周琦频繁给云错夹菜,众人看在眼里都不声张,静候着佳音。云错只当她是礼节性的款待,杯盘碗盏间尽是欢颜。
周琦自恃酒力,跟男生拼起了酒。云错笑叹,真不明白你,怎么一个江南姑娘这么能喝!
周琦面不改色,只是眼波有几分迷离,看着云错的眼神分外温柔。我就是喝酒喝大的!
隔着火热的浓汤,盛放的情愫声色剧烈。
“来,我敬你一杯!”周琦擎起酒杯。
云错不得已,举起杯子响亮碰杯。酒兴阑珊,众人视线交错在这对年轻男女身上。
周琦从小在各式目光下长大,根本不在意。即便不看,她也猜得到各种意味的目光。就让她们艳羡抑或嫉妒,她周琦就是不作低调的人。云错不同,他心无旁骛,根本不存芥蒂,欣然饮下。
再来一杯!再来一杯!男生开始起哄,嚷着要灌倒周琦。周琦毫无畏色,接受男生每人一杯的敬酒。
都快到十点了,大家琢磨着也该散场了。
程柚儿扶着周琦踉跄着从卫生间出来,几个男生连忙上去帮忙。
快,她喝醉了,刚吐完!程柚儿显然很担心,蹙眉看向云错。
云错会意,上前扶着周琦。哪知醉酒的人力气极大,周琦甩开众人,笑道,我没有醉!
呢喃中认清了眼前的白衣男子,脑海中只剩下最深沉的叹息,然而破喉而出的却是力竭的呼喊。
“云错,我喜欢你!”
云错定在那一刹那,显然几分错愕。几步之遥,却看到了不愿看到的惋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周琦晃晃悠悠倒下。此刻,这个红色长裙的女孩如同翩跹的秋蝶,温婉萎顿。
身边的几个人也有些猝不及防,却都反应过来忙着扶她。过道上往外涌的女生也纷纷站定,听到这一声虽含糊却响亮的宣誓。
这似乎已有了一些归属的意味。她说出了,别人都不敢再言。周琦很优秀,没有人敢挑战她的优秀。
很多年后她再想起自己当初丢脸的一幕,只是笑笑。年轻最大的幸福就是敢于说出那样真实的话。如果是现在,如果是洗尽铅华的现在,她怎么有勇气对抗那无力的爱情?
那个初夏温婉的子夜,云错倚靠在窗前,几乎一夜未眠。
全身如散架般的疲惫,****,躺下,合眼,烦躁起身。如此周而复始,他只能在月下叹息,在良夜剖析自己。
她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他是真的错愕。真正畏惧的,不是她喜欢他,也不是他不喜欢她,而是他发现自己听到那样炽烈的告白时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他!
闪过脑海的第一印象是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