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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王姐已归来多时,你为何不去拜见?”
听着上头东郭王的质问,东郭太子很无辜的搓了搓手指,这才有机会看着东郭王的眼睛回答:“前几日王姐身子不适,儿臣不好打扰……”
不等他解释完,东郭王已经冷哼一声,低骂道:“借口!你就是怠慢你王姐,出去跪着!”
二皇子在殿外跪着,心中怨念重重,不等他腹诽完,只见他的大哥也一脸阴郁的从殿内走出来,他以为太子会从身边走过,结果太子竟然直接走到他身边,掀开袍子跪在地上。
东郭铉义只觉得膝盖骨抖了抖。
两人沉默的跪着。
俞无名一边尽职尽责的看着两位殿下,一边抬手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
明明天气这么冷,为什么他还会觉得燥热?
或许是今天东郭王的做法太过让人惊讶了,大皇子二皇子都没能逃脱。
从某一点来说,王是很公平的,对待他的两个儿子从未有半分偏颇。
大皇子封了太子,二皇子赐了名字,虽然最终他们都被罚跪了。
很久之后,就在东郭铉义觉得坚持不下去时,听见旁边他的太子大哥开口说话了。
“二弟,你是因为什么事被父王罚跪的?”东郭太子阴郁表情未改,他仿佛还能听见他内心深处的无奈。
东郭铉义眉头不受控制的挑了挑。
忽然想起不久前父王在殿内开口大骂他的场景。
这幅场景和许久之前他曾经历过的某些事重叠。
不过那时候的东郭王要更加不靠谱。
不过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有差错,虽然母妃话里话外都是希望让他去试探王姐,但是他不应该做得如此出格,竟然直接将父王从民间带回了弹弓拿走了。
要知道那东西连母妃都不敢轻易触碰!
现在回想起来,东郭铉义都不知道那时候自己为何有那么大的胆子,仿佛吃定了父王不会重罚于他。
他痛定思痛,在心里反省几遍,而后语气沉重的对东郭太子说道:“是我瞒着父王去试探了王姐,父皇震怒,罚我于藏悠殿外跪一个时辰!”
他的语气愤愤然,即便心里不服,依着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将不服狠狠的压于心底。
在俞无名淡淡的眼神斜过来时,东郭铉义连忙摆正姿态,脊背挺得不能再直,轻咳一声问道:“皇兄是为何被父王罚跪?”
东郭太子顿了顿,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下一秒就恢复正常,快得让人觉得仿佛是错觉。
他语气幽幽的道:“王姐回归多时,孤未前去拜见,父王认为孤怠慢了王姐。”
东郭铉义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他们的这位父王,在某些时候是为明君,但要是牵扯到了某件事情,又是十足十的昏君。
比如现在,他们一个做错了事,一个还未来得及做事,结果都被罚了。
东郭铉义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在上方盯着他们的俞无名,见他正半眯着眼睛要睡不睡的样子,他伸手极快的扯了扯东郭太子的衣袍。
“皇兄,在这一点上,我们兄弟俩同病相怜,从小到大,每次受罚都是一起受的。”
前后偏差不超过半天时间。
东郭太子显然也想到了这回事,表情算不上有多好。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孤现在都快弄不清父王到底在想什么。”
东郭铉义安慰他道:“皇兄不必气馁,父王的想法,岂是我等能够看破的。”
东郭太子缓缓摇头,心里受了多大的打击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父王被誉为东郭国有史以来最为睿智的一位明君,而他被誉为最像他父王的皇子,朝中大臣们对他的期待可谓一窥。
但是,在外人眼里担了这个虚名的他,从小到大没有一次猜中过父王的心思。
好似现在,父王不曾召见过公主府的那位,却在物质上给予了那位最好的对待,公主府的一切都快超过他的东宫了。
说父王不在意?不对。
说父王在意?也不对。
父王好像在逃避什么,一时间做不出决定,但又不能容忍任何人给公主服的那位气受。
他已经可以预见之后的一切了,有了公主府那位在,日后就连他这个太子都要退后一步。
从他懂事开始,从未见过父王对他或者二弟和颜悦色,父王是以继承人的身份培养他的,以闲散王爷培养二弟的,从一开始父王就将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摆得很正。
一个负责家国天下,另外一个负责逍遥天下。
但也仅仅是这样,父王对于他们没有多余的感情,他宁愿整日整日的待在藏悠殿,也不愿陪伴他们。
东郭太子心情很复杂,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只规规矩矩的跪着,心里默念着时间的逝去。
他知道,很快他们罚跪的消息就会传入后宫和前朝,而罚跪的原因也会被众人所知。
父王在拿他们作伐子,借他们告诉所有人,公主府的那位只能被敬着。
周围的宫人们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没人敢在这时候去见两位皇子受罚的模样。
十一月的天气更凉,宫中的青石板仿佛是冰坨子一样令人心生寒冷,要是真这么跪上一天,这腿也该废了。
俞无名偷偷的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挂在天空正中的太阳,心里不由得唏嘘一声,王还是在意两位皇子的,特意选了正午让他们前来受罚。
只不过王的这份在意太过浅薄,浅薄到几乎能让所有人无视他心中的好意,只记得他的严厉。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伺候二皇子和太子的,宫人们立刻上前,动作极为小心的将两位贵人扶了起来,按照规矩,即便是受了罚,他们也得向东郭王谢恩。
但是这一次,赶在他们进藏幽殿之前,俞无名已经摆了摆手,阻止他们:“王有令,太子和二皇子殿下跪完后可自行离去。”
东郭太子依言点头,东郭铉义也无奈离开。
明黄色的太子衣袍,纯银打制的玉冠,衬托得太子的脸色苍白如雪,俞无名看的心中酸涩,太子殿下打小身子就不好,这样一跪,怕是要养一段时间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因着各自心中装着事,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良久,东郭铉义仿佛在心里下定了某种决心,朝着东郭太子作揖:“皇兄,臣弟还有要事,现下需要去一趟千帆殿,就不陪皇兄回东宫了,等下一次臣弟再去叨扰。”
千帆殿的赫连贵妃被禁足的事情已闹得人尽皆知,以东郭太子的智商,自然能联想到赫连贵妃受罚的原因,想必与他们差不多。
东郭太子心情沉重的点头,一时间同样想到了自己的母后。
无论是赫连贵妃,还是正统王后,其实都是可怜人。
但这话,他不仅不能说,还不能想。
无论雷霆还是雨露,皆是君恩。
她们只有受着的份儿。
东郭铉义朝着后宫方向转身,脚步轻快的跑去千帆殿,跟在他身边的太监几乎要使劲吃奶的力气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俞无名手上拿着个小盒子从藏悠殿走出,正巧碰见了风风火火朝后宫跑去的二皇子。
心中越发不明白王的行事风格了。
按照规矩,任何人不得在皇宫中失态,若是换在其他国家,二皇子此举已经足够领罚,但偏偏王从未说过什么,反而是其他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会引动他的怒火。
东宫太子和二皇子受罚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中宫皇后气得砸碎了最喜欢的美人玉,赫连贵妃即便自身难保,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仍旧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佛珠。
指节发白,双眼无神的望着面前对世人微笑,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
鼻尖萦绕着的,是她早已习惯多年的香烛气息。
因多年礼佛,她早已舍弃了闺中时最喜爱的熏香。
脚步声响起,赫连贵妃回神,千帆殿的宫女等在佛堂外,她敛了眉目,伸手扶着香桌站了起来,推开门,身着一身素衣,站在佛堂门口脸色清冷的开口道:“何事?”
年近三十的赫连贵妃年轻时是东郭有名的美人,最后当了当时的太子侧妃,在太子继位之后又成了宫中的赫连贵妃,人人都说她的一生顺遂,令人羡慕,得到了大多数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可谁又知道平日里与她相伴的只有青灯古佛。
或许是多年的修心,她身上的清冷气息越发浓重,脾气修养也极好。
所以在察觉有人来了小佛堂之后,她没有第一时间动怒,因为她知道,若无重要的事情殿中的宫女是不会在这时打扰她的,更何况今日她特意吩咐过。
小宫女福身,低垂着眉眼:“娘娘,二殿下过来了。”
提到自己唯一的儿子,赫连贵妃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她的目光微微一凝,玉色指尖抚摸着圆润的佛珠,好一会儿后,她将那串佛珠戴在手腕,抬脚向前殿走去。
穿过回廊及侧殿,赫连贵妃一眼便看见在小池边逗弄锦鲤的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