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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怲不高兴的瞪了说话的人一眼,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不爽的冲他嚷嚷道:“老子曾经在这里小住过两年,怎么了?是不是真的又关你什么事?好好吃你的馄饨吧,连馄饨都闭不上你的嘴。”
见他不耐烦,那人也不敢继续追问,到底是个小镇上的人,即便再嚣张嚣张不到哪里去,见状立刻抱歉地朝他们笑了笑,回身自己吃自己的馄饨,多余的话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再说。
就在这时候,他们又听到了一个极为温润的声音。
“掌柜的,一碗素馅馄饨。”
掌柜的打开丁点油星都没有的素汤锅,从里面舀了一碗汤出来,一边放调料,一边问道:“小师傅,还是像往常那样吧?”
“是的,多谢施主。”
掌柜的忙道:“小师傅不必客气,您先进去找个位置坐着吧,我这里很快就好。”
或许是因为在国寺脚下,所以这里的人对僧人十分的恭敬,就如这个掌柜的一般,说话间不自觉的便带了一个您字。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泽清缓缓转头,不期然的对上了外面那个人的眼神,两个人的眼神何其相似。
在一瞬间,他甚至以为看见了自己。
而后安泽清很快回神,朝着他微微点头,喊道:“清风师兄。”
一旁的谢怲差点被喉咙中的馄饨呛到,在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姿态后,连忙擦了擦嘴,故作淡定的转头望着门的方向。
果不其然,清风竟然正面带笑意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二人,待他们看过来去,他已抬起脚步向他们靠近。
“真巧,我还以为我们日后见面会是不知何年何月,没想到不过三年,我们便再次见到了。”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事实证明,我们之间果然缘分极深。”
安泽清淡淡的接他的话,看着这位清风师兄,眼里已没了幼时的尊敬,反倒多了一丝不知什么别的意味,眸色极为复杂。
三年前这位师兄曾独自一人下山,在俗世中停了一年,而在那一年里,他一直呆在京都,成了姐夫身边的一个幕僚,似乎他与姐夫之间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
只可惜他无缘去探讨别人的隐私,更不想让自己的姐姐陷入为难之中。
清风面色平静的坐在他们旁边,脑袋一如既往的光滑,淡然无波的神情看起来极为无害。
可那只是表面现象,只有接触过他的人才知道,这个人心中的水都是黑的,在人不小心之时便能将他坑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谢怲愕然的看着店家端了一碗素馅馄饨放在他的面前,而清风轻声道了一声谢,两人看起来极为熟悉,他豪放的用衣袖擦了擦嘴,后又问道:“原来清风师兄也喜欢吃这里的馄饨吗?”
清风咽下嘴中的食物:“曾有一日无意中,走到此处来,闻及此处的香味,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很难想象,一个出家人居然会对食物如此留恋。
就连清风自己也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喜欢这种食物。
安泽清动作优雅,并不理会谢怲看似粗鲁的举动:“师叔既然喜欢,多来两次又有何妨?”
虽是说着喜欢的话,可清风却并没有将碗中的馄饨吃完,反而留了一大半在里面,或者说,他从头至尾只吃了一个。
谢怲正在疑惑这人口不对心的时候,就又听到了他淡淡的声音。
“佛家六戒,多吃,总归是坏了戒律。”
安泽清望着他,粲然一笑:“师叔此言差矣,佛是修心不修口,你心中有佛,嘴上没有又如何?你心中无佛,嘴上整日念着又如何?”
谢怲脑袋疼,听了半天,他仍旧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一碗混沌的事情。
“你们两个别整天说些我听不懂的,好不容易遇上一次,咱们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聊聊天,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儿吗?”
他实在忍不住了,要说些别的他也能去猜一猜,可这两个人一见面说的话堪比谜语,哪怕他绝顶聪明也不知其意思,只能嘴上埋怨埋怨,毫不犹豫打断他们之间的话题,将话题引导上自己想说的地方。
听了他的话之后,清风也不恼怒,而是顺着他的意思说了说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国寺中新添的成员。
本是平平无奇的事,可听在他们耳中就别有异味。
到底是他们曾经住过两年的地方,他们对国寺总有一种深厚的感情,只是那种感情一直没有引导出来罢了。
“最近新来的小和尚就如那时候你们一般大,其中有一人,从小眼睛有些问题,无相师叔怜悯他,便将他收为关门弟子,一直放在身边细心教导,你们日后若是有时间也可回去见见他,免得以后对面相见不相识。”
谢怲喝了口茶,忍不住感慨:“以往我们还在国寺的时候,无相师叔身旁没有徒儿,一个人轻松的不得了,而现在我们刚离开,他便收了一个徒弟,日后怕是要为那个徒弟操碎了心。”
清风:“不会,他的徒弟很省心,并不因为眼睛的问题而事事需要他人帮助。”
“那只是暂时的而已,而且收了一个徒弟,并不只是说要将他教导好,可能还需要对他的一辈子负责。按照无相师叔的意思,恐怕是想他一辈子留在国寺吧?也是,一个眼睛有问题的孩子,若真的放他一人在俗世中挣扎,那可太可怜了。”
谢怲自说自话,虽然看似没有道理,却猜中了无相的原本意思。
无相确实想将那个孩子永远留在国寺,至少在国寺之中,无人会因为他眼睛的问题而欺辱他。
清风淡淡的摇头,望着面前的他们,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慎重,而不知不觉间,他们面前的三个碗早已空空如也,掌柜的别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将碗收了回去,顺便贴心的放上了一壶热茶。
“别再说国寺的事情了,总归也就那么几件。现在说说你们吧,你们这一次出来又是为了何事,而且就只有你们二人,难道大长公主殿下和长平将军以及谢老夫人能放心吗?”
安泽清无奈抿唇:“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世上已经少有我不能去的地方了。”
谢怲偷偷的瞪了安泽清一眼,毫不犹豫的向清风告状,噼里啪啦的便将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本来咱们一行有十人,十人在一起游山玩水也挺好,可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地方,硬是将另外八人推走,以至于我们两个现在孤苦伶仃。”
一倒苦水,谢怲就停不下来,然而无论他说得再多,后者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让他心中又气又怒又无奈。
安泽清将他无视得很彻底,最后就连清风也被谢怲的碎碎念念得都有些耳朵疼。
还如往常一般,他说话时就如炮竹一样,不将所有的话倾诉完了是不会停下来的。
安泽青怜悯的看了一眼面色发苦的清风,心中竟有些幸灾乐祸。
在平时,就连他都不敢轻易地给谢怲话题,只可惜或许清风师兄过了好几年没见,差点将这家伙的本性给忘了,一忘便出问题。
说得太多,谢怲嘴里有点发干,将面前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用袖子擦擦嘴继续豪放的说道:“所以我说这家伙就是作,日后我们要是真的在路上出了任何问题,清风师兄可得为我等说些公道话。”
清风好笑的看了谢怲一眼,说了半天,原来是想为他的清白找个证人而已。
“出家人不理俗事中事。”
谢怲:“……”
完了,浪费了半天时间,连个盟友都没找到。
待时间差不多,清风看了看天色,以及馄饨馆的掌柜的正在收拾摊子,他也不便久留,慢慢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随手拂了拂身上的僧袍。
“两位施主,时间差不多了,我现在要重新赶回山门,你们自便吧。”
谢怲也站了起来,点头,正准备开口,安泽清却抢先他一步,平静的对清风说道:“我二人还需在镇上稍留些时日,若清风师兄觉得无趣,可来镇上的客栈找我二人。”
“……”谢怲一懵,看了看清风,又看了看安泽清,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他们什么时候决定还要在这里多留些时日了,难道他们不该尽快的赶到东郭,将那一份贤德皇帝亲手书写的友谊书交到东郭王的手上,以便两国更加交好吗?
在这里浪费时间算是什么事?
清风自然点头,他正准备离开,已经转过身,又听到后面的安泽清问道。
“清风师兄,这么多年来,你有清然师兄的消息吗?”
前面的人脚步猛的一顿,同样轻笑着说道:“若泽清小师弟有空,还是来国寺中将你的白鹿带走吧,再吃下去,它就成胖糖糕了。”说完以后,清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稳稳的走出了馄饨馆,而安泽清的面孔却有点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