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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亦风没将元宝接过手,摆明了是要给危薇,斯文更是不敢接下。
被少爷发现他贪财,会将他吊起来毒打一顿!
危薇固执的不愿收下元宝。
“请你拿回去给你家少爷好吗?”见他不动,她忍下住开口。
不好!他才不做这种会有生命危险的事。
“这是给你的呀。”
“可是”
“三少爷给了你,就不会再收回去。”他好心的跟她说明,三少爷的性子一向如此。
“可是这”“你收下就是了。”见她仍在犹豫,眼一瞪,斯文不自觉拉高嗓门。“弄坏了你的苗圃就得赔钱,哪来这么多蘑蘑菇菇?”
危薇还是觉得受之有愧。
“要不我这元宝跟你换那锭银,可好?”退而求其次,拿少些,她较不心虚。
斯文一怔,脱口道问:“你真不想要那锭元宝?”
“想呀。”她露出赧然微笑。“可是弄坏一个小苗圃不需要赔这么多,那锭银就够了。”
她的纯良让仍带稚气的斯文不由自主的回给她一灿烂朗笑。
“收下吧,反正我们三少爷有得是钱。”开玩笑,他们单府可是扬州第一望族,家大业大,财富数之不尽。
这倒是,那位狂傲不羁的公子哥儿看起来的确出身豪富之家,既然人家坚持不肯收回去,她还能怎么办?
只好收了吧!
主意既定,危薇略带心虚的将元宝搁进腰际的绣荷包里,没再搭理斯文,兀自瞪著苗圃叹气。
唉!有钱人家的气焰还真不是普通的高!
见她怔楞的瞪著被踩烂的苗圃,斯文顿时心生不忍,同情心也产生,辛苦的心血被毁她肯定非常难过,刚才三少爷似乎对她太凶了。
想安慰她却已不知如何安慰,他清清喉咙“呃我们少爷平时人还算客气。”
还算?她微挑起眉。
“晌午时,有人跳出来跟我们三少爷挑衅”
闻言,危薇领会的点点头。
难怪人家会看他不顺眼,那种少爷脾气唷,连她都想出手扁他几拳。
幸好她理智尚存,没有傻到做这种体力悬殊的挑战。
“结果,那个人打不过我家三少爷,就要阴招藉机报复。”越说斯文越激动“还不都是一群坏胚,手脚功夫赢不了人,就拿阿邬开刀”
“阿邬?”危薇眼露疑惑。
“就是那匹发狂的马。”
“噢。”她还是怔望着苗圃,唇畔挂起一抹怪异的微笑。
斯文知道自己该走了;少爷都不知道追到哪儿去了,他再不跟上铁定挨骂,可是他忍不住又鸡婆性子的说:“别怪我们少爷,他已经尽力想制住阿邬了。”
危薇轻哼一声气。
“我走喽。”
她再一声哼气。
啊,她这么敷衍?
斯文知道自己长相不佳,连少爷她都不怎么理会,更遑论他了,但是,就是觉得被人忽略颇不是滋味。
“喂!你”嘴巴猛地闭上,他终于想到他们都忘了问人家尊姓大名。“姑娘姓啥呢?”
“危”
“危?”
“是呀。”伴随的是浅浅的轻吁,危薇唇畔的笑容依然未退。
她这模样,斯文越看越觉怪异。
“危姑娘,你不动手收拾这被踩烂的苗圃吗?”
“嗯要呀。”她轻点了下头。
那他不解,她为何只是呆瞪著那几个马踩过的马蹄印子?
“为什么你还不动手?”他忍不住脱口问。
“不,”危薇仍旧是不疾不徐的语调。“再等一下下。”
“还等?等什么呀?”
终于,危薇抬起眼朝他微笑。
“你不觉得这马蹄印子很美吗?”
斯文瞪大眼,看看她,又瞧瞧那几个马蹄印子,一脸疑惑。
“很、很美?”
“嗯,很有意境。”她微眯起眼,发出赞叹般的轻呼。斯文瞧她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意境?”什么玩意儿呀?
“呵,你不懂的。”
的确,他是不懂这个模样纤弱可人,举止却异于常人的姑娘话中的含意。
算了,不再研究,得赶紧走人,再不追,就等著气急败坏的三少爷回来砍他的头了!
引发騒动的人走了约两个时辰,危薇才将苗圃整理好,甫起身,眼角就瞥见有一异物。
咦?
走近瞧个清楚,她轻讶。
好美的一块玉佩,通体碧绿,是谁的呀?
喜爱悠哉过活的她,向来就懒得随便动脑子,全留著替花花草草构思景致,这会儿她也不愿多加思索这玉佩的来源。
“算了。”
弯身捡起玉佩,她顺手抽出袋中的手绢,小心翼翼的将它裹住,寻了个不起眼的苗圃角落,又蹲下去扒扒扒,扒出个小洞将它藏好。这么珍贵的东西,万一遭窃,她可赔不起;也不能带回家,阿弟那个眼尖的小表滑溜得很,若让他瞧见了,铁定处心积虑据为已有。
想到弟弟那张见钱眼开的稚气笑靥,危薇忍不住泛起苦笑。
“唉,究竟是谁教他这么爱财如命的呀?”她低喃著,挖土的动作轻轻慢慢,仿佛带著几许疼怜。“小守财奴一个。”
惨的是,她爱极了这个小守财奴!
危矶年方十四!
危矶超级爱钱!
他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当初他咬著牙、忍著心痛,将争取来的七折八扣的束修送到师傅手中后,狠读了几年圣贤书,所以当然多多少少从师傅的肚里捞点东西回来。
问题是,书读得再多,依然挡不住他想赚大钱的心。
君子?啥东西呀?
若能当上有钱人,君子这个词根本是个屁。
他年纪小小便有此雄心“赚”志,苦思各种取财之道,反观那个年岁比他长的姐姐,唉唉唉,成天只晓得扒那几亩泥上,一点都不思长进,他胸口便忍不住纠痛。
要等到何时,他才能尝到富贵的滋味呀?
“难道想当有钱人真那么难?”
危矶推著车,木轮滚动声tt丫丫的,遮掩了他的自艾自怨,使得走在他身边的危薇没听见他的话。
他挫败于心,故意叹得更大声一点“唉!”
危薇还是没听见。
危矶猛地握拳往心肝捶去:自虐的行径总算换来姐姐怪异的一瞥:但,一瞟即逝。
呜
危矶暗泣在心,扁扁嘴,对于姐姐的无动于衷甚感无奈。
而一旁,危薇的恍神不是没有原因。
上个月,她估错数量,结果短缺了一批万寿菊,那是要栽植在李员外的庭园里造景用的。
“现在种,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她喃喃自语苦思挽救对策。
“来不及了啦。”危矶没好气的哼著气嘲弄。
想也知道,姐那颗小小脑袋里除了花花草草,什么都装不下!
危薇听了微慌起来。
“那怎么办?”
“哼!”“说说嘛”
“凉拌炒鸡蛋!”
“凉拌咦?”她还敢咦?
若可以,他实在很想种些赚钱巧智在她脑袋里,搞那些花花草草的,有个屁用呀?
他实在很担心这个姐姐!
似水秋眸再次给了他一记疑惑的凝视,这回不再是令他气结的匆匆一瞥。
“这道是什么菜色呀?”怎么她没听过?
危矶大叹三声无奈。
“林家不是订了一些茑萝?”他懒得跟她罗唆太多,那只会将自己气得半死。
一如以往,危薇也没多花心思去探究弟弟的随口之言,看他的脸色也猜得出来,绝没好话。
还是办正经事吧。
“是呀,他们是订了几盆茑萝。”
“喏,林家到了。”
能顺路就顺路,否则,改明儿个又得专程跑一遭:又耗费体力、又耗费时间,不划算!
“噢。”
嘴里应著话,危薇仍没止步的迹象,危矶干脆停下车,自己翻找。“茑萝呢?你搁哪儿去了?”
“什么呀?”
“该死的茑萝!”
“啊,我见它们委靡不振,长得没预料中的理想,打算再照顾个几天再送过来。”她不疾不徐的再补上一句“反正林家又不急。”
危矶目瞪口呆。
林家是不急,可是他不爽呀!
“你是说,你没将它收进车里?”他难以置信的又问一次。
“是呀。”
危矶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么说来你甚至没将它们移植到盆里?”
“对呀。”
他那双眼圆瞠得几乎快变成牛眼了。
天哪,这代表什么?
到时又得跑一趟?霎时,他不禁气血沸腾,语气也呛了几分。
“姐,你怎没早说?”
“你又没问。”危薇一脸讶然。
见她应得理所当然,几条黑线划过他额头。
“如果早让我知道你没去挖那些草,就算得亲自动手,我也会将它给挖出来。”
她瞪大眼。
“不会吧?”
“你看我会不会真这么做!”哼,到时又得浪费一天的时间。
想来就有气!
“但是”她依然不解这事情到底有多严重。“早一天,晚一天,这有差吗?”
“有!”
“差多少?”
“差多了!”
忿忿的怒哼著不悦,危矶重新推起破车;因为怒气腾腾,他推得又急又猛,差点直接从危薇的脚上压过去。不过不是她缩得快,而是他眼明手快,将她的脚踹开。
受了伤,又得花一笔医葯费呀。
“别挡路啊你。”
“阿弟”
“哼!”“呃你”“别跟我说话!”冷不防他又呛了一句。“我在生你的气。”
“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她一脸的无辜,缓缓绽出傻笑。
白眼连翻了几转,危矶忍不住仰天长啸。
天哪,来道响雷吧,不是劈死不长脑子的白痴姐姐,而是劈死他,省得他迟早被她活活气死。
怎会姐弟俩的思绪,如天地之别呢?
“阿弟,你还没说你在气什么哩。”难得一次,她很好奇弟弟的无名火所为何来。
哼!
冷冷一瞥,他加快脚步越过一头雾水的姐姐,突然,他停下脚步,熠亮的黑眸紧盯著她。
他仍然在气,可是他向来自认高人一等的敏锐鼻子似乎闻到一些异味,使得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危薇跟著停步。
“又怎么了?”见弟弟额际沁著汗,她不禁泛起心疼。“热呀?”忙不迭抽出手绢儿,替他拭去汗珠。
亏得弟弟年纪轻轻,体格便拉拔得壮硕,可以承担这一车花花草草,否则要她推的话,铁定会要她的命。
危矶像根木头似的杵著任她拭汗,黑瞳眨也不眨地朝她凝注。
被他瞧得一楞一楞,危薇也瞪大眼,等著他发难。
“姐?”
她的心猛然一跳。
“怎么著?”这么谨慎其事的口气,弟弟又恼她什么了?
“有问题喔。”
“问题?”
“你的口袋”
“嗯?”
“有异常!”
“有吗?”不待他再开,危薇轻拧眉心,讷闷的打量著自己的衣裳。“没破呀。”
“不,不是衣服的问题。”煞有其事的摇头晃脑,危矶像只小狈般皱起鼻子,嗅嗅嗅地逼近她。“我闻到喽!”
“闻到什么?”
他不语,只是顽皮且不怀好意的挑挑眉。
“什么啦?”她被搞得有点紧张兮兮。“我可是天天都有沐浴呀,这你是知道的。”
“呵呵呵。”他决定先卖个关子,再揭晓答案。“我呢,闻到钱财的味道哪!”
危薇为之失笑。
“少胡扯,我哪来的银两?”
“我确实有闻到味道。”危矶的语气极为肯定。
“你是想钱想疯了,我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银”突然发出一声轻讶,危薇咯咯傻笑起来。“啧,你这小表,真服了你。”
几天前的事情,她都忘得一乾二净了,若不是这小表鼻子特灵,她压根没想到腰间的绣荷包里还有著那笔意外横财。
危矶兴奋不已,两颗闪著晶光的黑瞳猛地盯紧她,目光炫如朝阳。
“真有银子?”
“不是银子啦。”
听姐的口气,难不成他的眸光更加闪耀光辉。
“比银子更好?”
“嗯。”“那还不快拿出来现现!”
现现?
危薇谨慎的东瞄西望,有些犹豫。钱财露白,妥当吗?
危矶可管不了这么多,迭声催促。“快啦快啦。”
无奈叹了声,她缓缓的将绣荷包解下,拉开袋口,让他瞧清楚里头的元宝。
“哇塞,我有没有看错呀?一锭金元宝哩,啧啧啧”他乐得眉开眼笑,展露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先说好噢,咱们二一添做五。”
炳,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可是,不刁他几句怎行?
“才不呢,你想得美。”
“错喽,你几时见我在空想呀。”
有财富在眼前,危矶哪来的心思跟她废话一堆,他几乎贴上她的身子,流著口水,眼巴巴的将手朝她伸去。
“快拿来!”
“你唷。”
“快快快。”
摇头叹笑,危薇也不藏私,乖乖的交出绣荷包里的元宝。
“你不问我这小元宝是怎么来的呀?”
“当然当然,当然要问个究竟。”
点点头,他迅速将元宝扫进自己的口袋,再摆出一脸的关切;敷衍的味道浓得掩不住,但也招来危薇再度的叹笑。
钱财入袋,就别想要阿弟掏出来了!
“待会儿再拿你的那一份给你。”他略带不情愿的说。“现在我手头上没那么多银子。”
危薇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好奇追问:“你不气我了呀?”
“气啥?”说著,他露出一脸的茫然。“我哪时候生你的气来著?”
“就方才呀。”
“方才?”笑呵呵地,他还是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赖皮相。“哪有?”
“你的情绪转变得还真是快。”
废话,因为今天有意外之财!
有钱便万事皆足、万气可抛!
“这锭元宝你是打谁的口袋掏出来的?”再度推车上路,他没忘记问重点。
不是担心姐姐会去干啥坏勾当,姐的好性情无庸置疑;他会记得问是为了打听看看,是否还可以再多捞几锭金光闪闪的元宝。
“就那位”危薇突然顿口。
见她傻住了,危矶赶忙追问:“哪位?”
“呃”撩撩发丝,她乾笑几声,左顾右盼后,再浅笑着将视线兜回弟弟脸上。
收了人家的元宝,知道对方财大气粗,偏就是没心思去搞清楚,那怒汉究竟是何方公子哥儿。
听她呃呃呃的,危矶不禁翻翻白眼。
“你没问,对吧?”
“呵呵”“唉,你唷。”他将她方才的感叹还给她。“总是这样少根筋,我该拿你怎么办哪?”
“凉拌炒鸡蛋呀。”
“咦?”她不语,只是娇媚地朝他扮了个鬼脸。
阿弟以为就他会学话,她不会?呵呵“你也知道回嘴了?”
“呵,我可是你姐姐哩,当然从你那里”
“嘘!”
嘘什么?“你又怎么了?”
“别嘀咕我了啦。”
阿弟嫌她罗唆了?
“蓝家少爷耶。”
蓝?
话题转得太快,也太突兀了,危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傻楞楞的讶瞪著弟弟那一脸的巴结还有微笑。
“喏,蓝少爷在家。”
她失笑的道:“这是他家,见到他自然不稀奇。”
大老远的,危矶便忙著对转向这儿看来的蓝幼爵笑,一脸的阿谀奉承,听驽钝的姐姐应得这么理所当然,他在心里一叹再叹。
“呜”他真不懂爹娘在生姐姐时,究竟遗漏了什么,要不,怎会忘了多给她一些聪明才智呢?
听见阿弟又怪声怪调,她不解的睨著他。
“你呜咽什么呀?”
“唉,跟你说也是白说。”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好吧,她要听,他不介意再说一次。
“喏,蓝少爷在家耶。”看她懂不懂他话中的含意。
危薇当然不懂,她一头雾水的瞪著弟弟,再瞥了瞥快步迎向他们的蓝幼爵。
“蓝少爷是在家,那又怎样?”
危矶不掩嘲讽的绽开唇瓣。
“所以喽,我说嘛,跟你说也是白说!”他真是又感叹又担心。
这个姐姐仿佛与红尘俗事脱了节,成天沉浸在她的花花草草中,虽然这不是坏事;但,万一哪天发生了什么事,恰巧他又不在她身边,那该怎办?
谁能保护阿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