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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蓝公子吗?”
望着同桌的杨家清跟郑文源两人咬起耳朵,单奕风剑眉一挑,无精打采的望向窗外。
无聊!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到这会儿还搞不懂,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劲,竟然会点头,跟他们一块儿上茶楼啧,疯了,他铁定是被哪个妖道施了咒。
耳边,闲话继续在聊。
“不知道他得手了没耶?”
“得什么手?”
“就种花的那个女的。”
“噢,她呀!”
“你别瞧她一副温吞样,白白净净的惹人怜,也不知道她是下了什么蛊,将咱们蓝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到处放话,非迎她入门不可。”
“怎么,蓝幼爵还没摆平那娘儿们?”
“你以为他很行呀?”
“就算不行,以他的家世也应该不难啊!”“人家脸皮薄,要他多缠著她说几句甜话,他就结巴了起来,你还指望能多有进展。”
嗤笑一声,郑文源不以为然的大声讥嘲。
“去,哪来这么多麻烦,看中了就直接将她撂倒,待天一亮,不就什么都成真了?”
“嘻嘻,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示爱直接?”
闻言,郑文源笑得更狂妄。
“想那危薇也不是什么好出身,真喜欢的话,玩玩就算了,蓝幼爵还真的想将她弄进门呀?”
“可不是吗”
两个长舌的公子哥儿闲聊中,话题一涉及男女,对视的眼神满是鬼祟且暧昧,单奕风见惯了,也不以为意,直到他听进危薇的名字,心一动,整个人精神都上来了。
真是危薇?那个总是将他惹毛的女人?
他停步,还没求证到答案,望着他们的瞳眸已不自觉的添了几分戾气。
玩玩就算了?他脑子回荡著郑文源这句话。
“你们说的危薇,就是那个爱玩泥巴、爱弄花草的姑娘家?”也没针对谁,他劈头就问。
闲聊的两人互换一眼,下约而同的朝他点头。
“是呀。”
“而蓝幼爵相中了她?”
“可不就是她嘛。”见单奕风难得有兴趣,郑文源乐得分享闲话。
“听说她虽然不是沉鱼落雁之姿,却也是细皮嫩肉、唇红齿白,讨人喜欢得很。”
“是吗?”单奕风皮笑肉不笑的轻问。
他并不是存心要维护危薇;他心知肚明,也不住的自我提醒,她是他的谁呀?他没必要替她出头,但是,听他们这么评论她,他还是不爽。
他们凭什么道她的长短!
还说玩玩就算了,说实在的,郑文源这句话令他相当相当的反感,无论是不是冲著危薇说的,他都听不入耳。
“你们瞧瞧,蓝幼爵那委靡不振的样子,铁定是还没得手。”
郑文源落井下石的嘲笑着,眼神一兜,见单奕风的神情似乎不怎么开朗,不禁好奇心起。“怎么,单兄也认识那姓危的娘儿们呀?”
姓危的娘儿们?大气倏凛,单奕风没吭气,眉尾却不自觉的抽了几下,性感的薄唇也抿起来。
人家爱怎么称呼温吞的危薇不关他的事,他该当是听到一段无聊至极的八卦,事不关己,己不操心。
但问题就在于,他是听到一个八卦,却也打心底涌上说不出所以然的愠怒。
“单兄?”终于,论人长短的郑文源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善。“你怎么了?”
“没什么。”
“可你的神情”
“我先走了。”沉著脸,他还算客气的说出退场词。
偏偏,在经过郑文源身边时,猿臂不知怎地凝聚劲道猛然抬起,然后,狠狠的一肘子撞向郑文源的胸腹。
猝不及防的他哀嚎一声,捧腹倒地。
“单兄?”张口结舌,杨家清不知所措的楞看着他。
郑文源控诉的目光一瞬不瞬直盯向加害者“痛”
“真的很痛?要我再补踹一脚吗?”
深知自己捱不住单奕风的拳脚功夫,郑文源闭口连吭都不敢吭,起身盘坐在地,忿慨的瞪著他,一双手仍不忘替自己“秀秀”捱了一拐的胸口。
“单奕风,你有毛病呀?”
“以后你嘴巴放乾净一点!”冷笑数声,单奕风丢下这句警告,潇洒的扬长而去。
他知道自己使的力道有多大,纵使是突袭,凭郑文源的身子骨,绝不可能痛到什么地步,自然,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后遗症,但就算他去了半条命,也算他活该。
哼,姓危的娘儿们?
她是你们可以胡乱喊的吗!
心情不爽到极点,单奕风独自一人在街市闲逛,心里后悔没将斯文带在身边。
好歹也有个活人可以骂上几句,消消火。
才这么想着,就见有个熟悉的身影自街角拐出来,低俯著脸,悠然自得的莲步轻移,没见她东张西望,倒是不时的弄弄手里抱著的那盆花草。
敝了,他跟她真那么有缘?走到哪儿都会撞见?
心里才刚犯起嘀咕,脚步已不自觉的放大,直追上那龟速前进的身影。
感觉到有人自后头接近,危薇螓首侧抬,瞧见是他,不禁轻讶了一声“咦?”黑著脸,单奕风瞪著神情茫然的她,久久不发一言,却有满肚子的诅咒。
他方才胡乱发了一顿脾气,甚至还很小人的动手突袭,放话撩拨郑文源那小人的怒气,而这些,都得怪她。
都是她害的!
拿眼偷瞟身旁亦步亦趋的男人,危薇一头雾水,却不敢、也懒得发问,因为那张怒气腾腾的脸孔只告知她一句话
言多必失呀!
两人走着,静静的走了一小段路,终究,性急的单奕风还是败下阵来。
“去哪?”他问得很不甘心。
“你家。”危薇应得依然温吞。
听见她的目的地是自个儿家,不悦的心情悄悄换成莫名的欢欣,心宽、情悦之余,脚步自然也放得快些,啪啪啪的走了一段路,他倏地想起上回两人齐步走,她一下子就落在后面猛回头,他深吸口气,再大叹一声。
丙不其然!
“你走快一点行吗?”
敝了,嫌她慢,那他不会只管走他的呀?理她做啥呢?她又没求他等一等
“有话就直接讲,你干么含在嘴巴里嘟嘟哝哝。”
怕被他扁呀!
他以为她是那种只喜欢在背后道人长短的八婆呀?若不是怕盛怒的他动粗,她极乐意当个直言不讳的人。
“你八成是属乌龟,用四脚爬也抵不过我的一双长腿。”双手环胸,单奕风幸灾乐祸“腿短就要认份一点,我走一步,你就得加快走上两个步子。”
杏眸朝他递去一抹愠怒,危薇嘴巴动了动,还是止于无声。
“要不要我等你呀?”
“哼!”总算,气焰稍稍藉著这声冷嗤流泄出来。
听出她当真动了怒,单奕风也不知哪来的好心情,脚下有风似的轻快无比。
“我来帮你吧。”
见他掉头朝自己走来,仿佛又想动手拖著她走,她忙不迭的退了一步,一双眼警戒的瞅著他。
“别再扛著我走了!”她会吐的。
尤其,这几日老想着他那张脸,靠太近,她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唷。”见她煞有其事的防备模样兼声明,他下由得放声大笑“这话你说得倒挺流畅的嘛。”
“我是说真的。”
“什么说真的?”
“别再像上回那样扛著我走!”
一来,她怕会天旋地转,尤其那翻胃的不舒服;二来,也怕那莫名源自于情绪的紊乱;无论是哪一项,她都紧张,都怕。
“去,我又没说你骗人!”
两双眸子对峙,瞧见彼此眼底的那抹深沉到近乎异样的不约而同,他们又同时调开视线。
他(她)在想什么呀!
“啊!”情绪复杂的单奕风收回目光,迅速瞟了她一眼,再往她的视线焦距瞧去,一派无聊神色。
“啊什么?”
“她呀!”简短两字,危薇打住了解释。
她在等著,笃定他瞧见那姑娘摇摇晃晃的情况时,必定会火速前去救援,就像上次伸手扶住她时,矫健的身影连鬼魅瞧了也自叹弗如,让她傻了眼。
说真的,她想再目睹一次他英雄救美的焕发英姿;纵使,他救的美人不是她。因为她始终不信,真有人的动作可以这么迅速!
但,他没有。
漠然的咕哝几声,他一派无聊神色的陪著她一块儿瞧。
几步路外,一位拎著竹篮的年轻姑娘没能稳住自己的脚步,尴尬的一屁股仰跌倒地。
危薇暗惊在心,倏地旋身,脱口问:“你怎么不帮她?”
单奕风看来比她还惊愕。“帮她?”
“是呀!”
“我为何要帮她?”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何不?”难得一次,她的反应直接传达到舌尖,脱口问出。
“上回你不是顺手扶住了我?”
“那不一样。”
她不接受这么敷衍的答案,执意追问。
“哪儿不一样?”
“她又不是你!”
喝!因为今天的姑娘不是她,所以他不帮?这就是他袖手旁观的理由?
但话说回来,这代表什么?
伫立在原地,满脑子揣测的她不敢抬眼瞧他,只垂著脸,娇媚的脸蛋慢慢的泛起艳红,唇瓣也扬起,悄悄的漾出一抹不由自主的羞怯。
单奕风的神经没她发达,说的也是直觉反应的理由,见她低头沉默不语,本想低吼她几句,却突然瞥见粉嫩颊上的两抹嫣红
她脸红了?为什么?
开口欲问的念头只一个轮转,就又被他吞回去,因为,他发觉红著脸蛋的她,份外引人注意,也引人遐思。
半晌,他捺下住性子的开口了,粗声的催促中有著淡然的温柔。
“你在等什么?”
“没没有呀。”
“那还不走?”
“好。”
一个头不敢抬,一个则是不时的用眼角瞥视,两个身躯不知不觉地越走越近
春意,渐浓!
单家的生意版图相当广,几乎各行各业都沾了点边,自单奕风远游返家,单老夫人便将水、陆方面的运输生意交由他主持。
这天,他谈完一笔生意,进了自家大门,连思索都没有,就直接绕到大宅的后花园去。
他知道危薇在那里,没人告诉他,他就是知道!
顺著人工湖畔的碎石小径漫步,他边走边望,果不其然,那个像兔子般俯在草丛里鬼祟的人不是她还有谁呀?
“喂!”远远地,他就喊了。
正对著五彩石竹发楞的危薇无意识的扒著园圃里的上,冷不防的听进这声吼,差点一头栽进花丛里。
她吓死了。
怎么回事呀?她竟然又在发呆了?就在她最喜爱的花丛中,任茫然的思绪随意占据心神。
天哪!
“欵,过来呀你。”他又喊了。
闷闷的抬眼,她仰睨著逐渐接近的他,有些恼、有些怨,也有一些些的手足无措。
他在喊小狈呀?
棒著几步远,单奕风不动了,兴致勃勃的瞪著湖面。
泛著霞色的湖水光洁如镜,微风徐徐漾起水波,细细的涟漪随波推送出去。
“你快过来,今儿个的湖水好像特别清澈。”
危薇懒得移身,但她也清楚,若她不动,他会捺不住性子的迫她移动,所以,她认份的走向他,慢吞吞的。
单奕风没在意她的龟行,他正想着别的事情。
“这湖漂亮吧?”
“嗯。”虽然危薇应得无精打采,但,单奕风的兴致不减,心念一动,突然托住她的肘,拉她走向湖畔的木堤。
“咦?”他要做什么?
“我们划船去。”
“啊?”
不理会她的咿咿啊啊,他使劲却不致伤到她的箝制住她。
“走快一点啦。”斜睨著她的脑勺,他夸张叹道:“成天慢得像只龟,你呀,没救了。”
既然嫌她慢,那他为何总爱拖著她?
心里嘀咕的她任他拖著走;因为凭力气,她哪是他的对手呀,所以,她就别费力气跟他对抗了。
才刚跨上木堤,单奕风脚下一蹬,手脚俐落的跃上小舟,回首,见她还杵在窄窄的堤上怔望着他,他眉心一拢。
“你还在那里呆什么呀?”
危薇朝他瞪大了眼。
“上来呀。”
“可是”
“啧,你这女人真的很会拖拖拉拉,都已经跟过来了,还在那里耗什么意思?”
啊,又怪到她头上?有没有搞错呀?是她自愿的吗?
心里的委屈尚未化为言语,下一秒,危薇只知道自己身形一阵腾空,再眨眼,她和他已经稳稳的立在小舟上。
“坐好。”
这么小的地方,怎么坐呀?
就在她迟疑中,他已经一屁股坐定,拿起木桨,动作熟稔地将木舟划向湖中央。
一声轻呼,危薇随著船向前的力道,狼狈的仰坐在舟上的小木条上。
“早叫你坐好了,还不信。”
“我没不信,只是来不及坐稳呀。”她将埋怨含在口中。
今天,他的心情似乎极佳!
舟身随著水波摆荡,一如危薇的心情,表面平静,其实却暗涛汹涌。
沉默中,木桨划破水面的声响特别清晰。
“不错吧,坐在舟中,湖光山色尽入眼帘。”
“嗯。”又是一阵无话可说的静寂。
“你就不会开口说说话?”
“我要我说话?”她偷偷伸舌润了润微乾的唇瓣。“你想我说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就说呀。”
“喔。”
单奕风等著听她的致谢。
他多好心呀,见她几天来忙得像只陀螺,邀她上舟享受一下身心放松的闲情逸致,这份难得贴心的举动,足以获得她的一声谢了吧?
似水秋眸凝望着他,清澄的目光有著欲言又止的羞怯,等了等,他没听见只字片语。
“说呀。”他最缺乏的就是耐性了。
“可是我没有想说什么呀!”
“你?”
“你到底要我说些什么?”见他下满,她干脆直接问了。
“这你哼!”见她像只呆头鹅,他一气之下,飞身掠走。
“咦?你我不会”划船呀!
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像只大鹏,几个起落便上了岸,然后不见踪迹。
她叹了叹,环视四周,没有任何人可以助她回岸上。
真要命,她就这么被舍在湖中央了。
“那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她只好乖乖的等,等他气消了回来找她。
天幕渐罩上红霞,再悄悄的渲成黑沉,单奕风还是没有回来。
等呀等地,危薇终于不支,累得瘫在舟上,睡死了!
夜色,阴幽深沉。
冷寂的银月盘悄然的又往旁边踱了几寸,晕黄月光斜洒大地,夜雾笼罩。
才刚卸下从山里捡拾回来的乾柴,危矶惊愕的瞪著大眼。
“阿姐还没回来?”
“是呀。”危林氏忧心忡忡的守在门边。“到现在都还没瞧见人影。”
怎么会呢?
“阿姐有没有说她会晚些回来?”
“没听她提。”
危矶紧张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呀,早上出去时还好好的阿弟,你说,你阿姐她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是呀,她不曾这么晚归过耶。”连半醉的危庆仁也知道事情大条了。
“先别慌。”智敏的危矶赶忙稳定大家的心。“先说说,阿姐早上出门时有啥异样没?”
今天,她要替单府的后院翻土,预备过两天播些苗种这是危薇一早出门时,顺口跟危庆仁交代的行踪。
危家三人讨论过后,循线找上了单府。
接获消息,单仁不敢耽搁,召来一批长工,四处帮著寻人。
整座单府霎时喧嚷一片,捧著点心的斯文听到风声,连气都不敢喘,直接冲回倾风居。
“什么!”
“现下所有的人都出动了。”
“找著人没?”
“没呀,危姑娘就像鬼一样,咻地不见了。”比手划脚的斯文因为说得太急咬到舌头。
单奕风没有理会他的惨叫,推开他便夺门而出,风速般冲进人声鼎沸的前院,深黝的目光一扫,直接冲到高举著灯火正在吩咐事情的单仁面前。
“单伯,找著人没?”
“还没呢。”单仁神情凝重的摇头。“问遍了所有人,可大家都说没见著她。”
她真失踪了?
压制著心中莫名的惊惶失措,单奕风极力定住心神,努力在混沌中厘出疑点与线索。
“谁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是我,三少爷。”一个神情仓皇的厨婢颤著嗓音答道。“我在晌午时见过危姑娘,还替她备了些茶水。”
“然后呢?”
“就走啦!”
等于说,厨婢见到她时是在晌午,比他早!
焦虑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慌乱的脑于逐渐清澈,然后,他捉到一个重点
这么说来,最后一个见到危薇的人,是他?
是他!
难不成霎时,单奕风的脸色泛青。
她该不会真的温吞成这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