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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上来干净利落回道:“问出来了,就是街上的无赖子,收了钱,说过来这里守着,等赵娘子抱着孩子下了车,就上去纠缠,说她是逃妾,和人私奔,还生了野种,要拉她去官府,还要交出那个拐跑她的男人,到时候一起沉猪笼。”
禤海堂眼皮一跳,公孙锷似笑非笑:“这是要毁人名节呀,问出来谁指使的没?”
那人仍然回话简短:“不曾,说是只是平日里喝酒见过的酒肉朋友,依稀知道姓孙。”
公孙锷道:“带下去细审吧。”
那人很干脆行了个礼,挥了挥手,将那两个人从树上解了下来,不知从哪里又有人牵了马出来,仍然是悄无声息的,将两个人像死猪一样往马上一放,翻身上马,就走了。
禤海堂站着看着他们走后,才叹了口气:“赵先生——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就有人用这般毒计,若不是公孙先生,怕是还真要得逞,这海神庙,每日来往人最多,消息也传得最快,她是教女学生的,大部分人对女儿的学问其实要求不高,她学问再好,这名声上有暇,谁也不敢把女儿送到明慧女学去读书了。”
公孙锷淡淡道:“谁知道呢,一个女学而已,也不知碍了什么人的眼,对付女子,名节是最容易入手也是最牢靠的办法,一般来说,怕是阻了人财路吧。”
禤海堂笑道:“一个女学,能收多少束修?就算抢了别人的学生,又能赚几个钱?就值当这样的毒计?还要费神打听行踪,不该吧。”
公孙锷凉凉道:“若是船王的女儿为学生,那又不一样了。”
禤海堂一怔,皱起了眉头:“之前义父倒是想送英儿妹妹去陈家的族学中附学,后来那陈家才女颇有些拿乔,要英儿妹妹去磨墨扫书房三个月,才要收她为学生,英儿妹妹从小就受宠,在家闹着不肯去,后来刺史大人推荐了明慧女学……不过陈家也是世族了……不至于吧……”
公孙锷和公孙刃对视了一眼,公孙锷道:“多谢禤郎君提供线索,我们会去查的。”
禤海堂道:“不必。”他迟疑了一会儿又问:“赵先生的丈夫,不是一般人吧。”他看了眼公孙兄弟:“能请到鼎鼎大名的神医鬼杀保护妻子……”
公孙锷笑而不语,却见忽然一个白家的护卫冲了过来,声音颤抖,面色大变:“海堂少爷,小姐那边出事了!”
南海神庙的院子极少,能一口气包下院子,定了素斋的,那自然庙祝是极力奉承的,白家巨富,定下来的自然是最宽敞和最好的院子,但现在这院子一走进门,便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门口已经倒下了两名看院门的护卫,都是一刀割喉致命,禤海堂和公孙兄弟三人神色严峻,冲入了净室内。
净室分为内外两房,外边一般是仆妇婢女们侍候等待的地方,里间则是贵妇人或小姐歇息的内室。
白家大富人家,陪着白小姐出行的,自然婆子丫鬟都不少,如今四个老成婆子和两个白英身边的贴身丫鬟,一个赵朴真带来的奶妈,共七个人,已尽皆被一刀割喉,倒在地上,身下流淌着浓浓的血,她们中间的圆桌上,也有着精致的素斋,几乎没怎么动。血虽然还在流淌,但公孙锷和公孙刃一眼都已看出,气管已断,没法救了。
而在最里边的房里,原该是白英、赵朴真以及环儿所休息的内室里,也摆着一桌精致的素斋,但却没有人了。
公孙锷拿起桌上的汤碗闻了下:“非常重的迷药,分量估计非常重。”他神色十分严峻,禤海堂站在那里,脸色异常难看,沉声问:“都围上了吗?整个南海神庙……派人去报官……”
忽然内室床底下哇的一声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啼声!公孙刃和禤海堂反应极快,已是立刻拔刀在手,伏下身子,看向内室的床底:“有人!”
床底确实有人,两个女子,一个白英,一个环儿,两人都昏迷不醒,却并未伤姓名,另外一个便是七斤,被裹在小小的襁褓里,放在环儿的怀中,想是原来睡着了,但太憋闷,又醒了,不见熟悉的母亲怀抱,在黑暗的床底哭了起来。
孩子震耳欲聋地哭着,禤海堂站在那里,一阵眩晕,这熟悉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幼年时的境遇,母亲将年幼的自己塞入了床底,告诉自己要捉迷藏……自己却在外边静静的流血至死……他已经没办法思考,双目圆睁,牙齿咬得格格响。
公孙锷却给白英和环儿都把了脉:“没事,只是迷药,昏迷过去了,等我配了解药灌下去就好。”又示意抱着哭闹的孩子手足无措的公孙刃:“让白家那边去找个奶妈子过来。”
禤海堂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找回理智:“应该是冲着我们小姐来的,这院子被我们家包了,不难打听,下迷药首尾甚多,又要收买许多人,必要提前打点,赵娘子是临时碰上的,应该不是目标。”
公孙锷看了看桌上的汤碗,拿起来仔细看过边缘上的胭脂道:“没错,看这情况,大概是赵娘子忙着喂七斤,并未喝汤,白小姐和环儿先喝了汤,迷倒了,赵娘子看着不对,大概外边的人也摸进来了,赵娘子急中生智,将其他两人和孩子推入床底,被人当成白小姐掳走。”
禤海堂漠然道:“前后应该非常快,迷倒人,杀人,掳人,一气呵成,大概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护卫们说进来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门口两个护卫也都被一刀割喉,是巡逻的护卫发现了,立刻进来,就已经是这般了。”
公孙刃摸了下倒在地上的人的伤口:“刀很快很薄,就是专门杀人用的,这种刀不经打斗的,应该是早就知道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妇人,并且先下了迷药,杀人效率最高。这批人很可能接到的命令是除了白小姐,其他人一律杀掉,赵娘子反应的时间不会太多,将孩子和其他人塞进床底,顶替白小姐被掳走,是最优的反应。”
公孙锷抬头:“杀人是为了威慑,掳人则必然有所求,既杀人立威,又掳人挟制,必有人联络白家。”
禤海堂道:“已经安排了两路人回城,一路人回府报信,一路人去报官了。”话才落音,外边已经有护卫飞奔来报:“刺史大人过来了!”
果然陆佑庸带着一批府兵匆匆进来,面色严峻,禤海堂上前行礼,陆佑庸摆手,顾不得寒暄,问道:“情况如何了?我已经让府兵全都围上了,庙祝、厨房等人也都扣押下来,一个个细问。”
禤海堂简单讲了下情况,又道:“如今看来是赵先生代替我妹妹被对方掳走了,今日人手不多,之前来往烧香的人也多,对方早有准备,想必已走了,还需要大人在这附近搜索,看看是否能找到目击者。”
陆佑庸心中暗自叫苦,转头看了眼公孙锷,同样也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虽说是殃及池鱼,但这条池鱼,可不是一般的鱼!这身份可比白家嫡女,要尊贵千万!生产之时,秦王不顾病体,千里迢迢秘密潜入羊城,见一面,这样的女子,嫡皇孙的生母,被掳走了!只要想想那位煞神会如何动怒,就已让人发抖,只能说不幸中的大幸,是小皇孙还活着!
公孙锷果然也道:“不幸中的大幸是孩子没事,但就怕对方发现赵娘子不是白英,恼怒之下一杀了之,为今之计最好宣称的确是白家嫡小姐被掳走了,好让对方不至杀人。”
这时外边白家夫妇正好赶到,听到这句话白夫人已脱口而出:“那我们家英儿以后还怎么嫁人!”
正抱着孩子的公孙刃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双眼杀气凛然,白夫人身上微微一抖,遍体生寒,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白素山忙道:“若不是赵娘子急中生智,以身相代,我们女儿已是被掳走了,赵先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岂能让她身陷险境?只是就算我们家遇到这种事,本来也不会大肆声张的,若是真闹得满城风雨,那反而引了对方疑心,这几日先把白英藏着,只说是生病了,然后对方有什么要求,我一定不惜家财,全力满足,保证赵娘子的安全,刺史大人您看如何?”
陆佑庸擦了擦汗:“老兄,不是我不顾惜侄女儿的名声,只是赵娘子——的相公,可不是普通人,您担待一二,这几日千万藏好侄女儿,我不是耸人听闻,若是赵娘子真的出了事,莫要说你,就连我,也讨不到好!”
白素山应道:“那是自然,您且放心,我让海堂带手下的人,配合府兵,全城搜捕。”一边又吩咐白夫人:“带几个妈妈,把女儿和环儿姑娘带回家好生歇着,藏好了形迹,身边人都选妥贴口风紧的,让人找几个稳妥奶妈子来,照顾好孩子。”
陆佑庸忙道:“这孩子……劳烦弟妹先照顾一下,然后帮忙找几个稳妥的奶妈子,千万要护好了……”
白夫人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抹了下泪水,低声应了,过去接过了公孙刃手里的七斤,低声哄着。
外边却已有白府的护卫紧急赶到,带了信过来:“老爷,您才离府,府上就有小乞丐送来了这个!”
陆佑庸精神一振:“快看看!”
白素山将信展开,只见纸上霍然一行看不出任何特色的隶书:“第一件事:十万白银存入汇通票行,第二件事:与连山断绝往来。三日内我们要看到连山收账使者的头颅,否则你将看到你女儿的右手。”他手上一抖,看向了陆佑庸,这连山的货,可是陆佑庸牵的线!果然是截了别人的财路,惹到了惹不起的人吗!
陆佑庸也已看清了上头的字,脸色铁青:“先凑银子,稳住对方,等我……等我的回音,切莫轻举妄动。”
白素山提醒了一句:“连山那边的货,的确刚出清,本来这两日该给他们分成的,人已经来了,在连山会馆里住着——是土司老夫人的侄子。”若是他们将连山会馆来收账的土司使者杀死,这个梁子,结得可就大了,对方很明显就是要连山土司和他们反目,结下血仇。
对方,显然早就已经关注他们许久,时机抓得准之又准。
陆佑庸看了眼公孙锷:“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