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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朴真醒来的时候,仍然躺在床上,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被李知珉妥帖地抱着,是一个霸道的占有的姿势。
她动了动,觉得全身酸痛无比,全身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回忆起之前那羞耻的一幕,她又羞得满脸通红,转过脸看到李知珉仍然垂目看着她,不由有些生气:“王爷,您身子不好,为何要用那助兴的药?如此……孟浪……”
李知珉紧了紧抱着她的手:“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赵朴真也就心软了下来,李知珉又轻轻吻了吻她:“哪里不舒服吗?我让人给你送点甜汤。”
赵朴真果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但身子乏得紧,一起身觉得四肢都在和自己作对,叫嚣着疼痛,李知珉按着她不然她起身,叫人送了一碗燕窝冰糖汤来,就在床上一勺一勺喂尽了,看她眼皮沉沉显然是药效未过,心下暗自懊悔,虽说高灵钧再三说了这药没有坏处,但到底是透支身子精力的东西……他又轻手轻脚给她盖了被子,看她又睡沉了,叫大夫来把过脉,没事才放了心,又出去吩咐奶娘们照顾好七斤,无事不许来扰夫人。
赵朴真这一觉又睡到了第二日,再起床的时候王爷已经又出去了。环儿替她梳头的时候,她想起一事,叫人找文桐来,环儿笑道:“文桐公公一早就出去了,有好几筐鲜鱼和果子,要盯着装船送回洛阳呢。”
赵朴真看桌上摆着的一碟水晶梨,剔透得很一个虫眼都没有,纳罕道:“就是这水晶梨?”
环儿道:“这水晶梨却是洛阳那边送过来的,说是宫里赐下来的贡梨,王爷尝过了说不错,说您这几天正该滋阴,所以一大早就让人拿过来了。”
赵朴真却被另一事吸引:“洛阳那边来人了?王妃派来的?”
环儿含糊其辞道:“听说是王妈妈来的,不知怎的昨儿惹恼了王爷,被抽了一鞭子,照着脸抽的,说是半边脸都肿了,今儿一大早就被赶回洛阳去了。”
赵朴真却心中一动,想起了昨天王爷一反常态的孟浪之举来,看环儿显然是不敢十分说清楚,便反过来问她道:“昨儿我后来在天心如水阁那儿睡着了,王爷是在那儿见的王妈妈吧。”
环儿笑道:“好像是,王爷那会儿也没让咱们进去伺候,后来不知怎的王妈妈来了,听说非要进去拜见王爷,结果得了好大没脸,听别的姐妹说,她脸皮都被抽肿了,还一个劲给文桐公公塞钱,想要见见您,被文桐公公也给撅了回去。”
赵朴真沉默了一会儿,已经依稀猜到了王妈妈大概是撞见了什么场景,然后被王爷借机发作,暴戾眼瞎的形象不改,又轻巧打发走了可能认出自己的王妈妈。
她轻轻将头发捋了捋,又问:“那边来的不止王妈妈一个吧?有听说王妃如今在洛阳那边忙什么吗?”
环儿道:“听说在东都那边替皇后娘娘主持编书,似乎是女子要读的书,叫什么《女四书》,据说以后女子科举,也考这些,女学里头也会学这些。”
这大半年,自己仿佛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被李知珉圈养着,只看到他想让自己看到的东西,只知道他想让自己知道的东西。又何止自己,谁不是在这位王爷布好的棋局上呢?每个人,都是他的棋子,每个人都按着他精心谋划的剧本走着。皇上忌惮他,他就失明装病,污名化自己,退守长安,让皇上欢欢喜喜的当他是个孝顺忠心儿子;上官筠喜欢权欲名声,他就让她去编书,编一本可以青史留名,流芳百世的书;而赵朴真呢?她喜欢他啊……所以就圈养着,生孩子,养孩子,每天雨露浇灌,宠着爱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勉强用过了早饭,起身去看了一会儿七斤,也没什么兴致,逗弄了孩子一会儿,看着孩子睡着了,她便带着环儿又走了出来,在湖边闲走着。
初夏时节,湖边的风却颇大,吹得荷叶翻飞,想是要下雨,赵朴真驻足看了一会儿风中翻覆的荷塘,正是百无聊赖之际,忽然看到高灵钧正提着一个食盒沿着湖畔匆匆走着,看方向是要去他和罗绮住着的小院。她想起高灵钧是王爷的绝对心腹,从前就整天替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密事,昨天那什么助兴的药,必然又是他替王爷捣腾的,一念及此,不由想要吓他一吓,沉着一张脸叫住高灵钧:“高大人!”
高灵钧转头看她神色不好,心里微微发怵,忙行礼道:“夫人!”
赵朴真问他:“大人怎的不在王爷身边伺候?”
高灵钧看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心下忐忑,解释道:“禀夫人,昨儿罗绮害喜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一夜都没怎么睡,到了早晨,忽然说要吃酸汤肥牛,还非就要城南那家老和兴的,我今儿和王爷也告了假陪陪她,左右无事,便先去替她捎过来,下午再去办差。”
赵朴真却沉了一张脸诈他:“还想搪塞过去!你做的好事我已尽知了!弄的那什么药……”高灵钧本就正好带的酸汤肥牛,和当初给赵朴真下毒用的酸汤饺子场景一模一样,心中虚得慌,再听到一个“药”字,脸色青白,心中念着大势已去,双膝跪下磕头道:“夫人!那是王爷的秘令,我绝不敢擅作主张,如今王爷待你如此,想也不会再那般了,看在小王爷面上,您还是只看将来罢!”
他背上已湿透了一片,只是咚咚地磕头,连手里的那份珍重提着的食盒,也打翻在了一旁,里头的酸汤肥牛打翻出来,独特的鲜美酸汤味弥漫在空气中。
然而赵朴真却忽然噗哧一笑:“看你吓得这样,还把给罗绮姐姐带的酸汤肥牛都打翻了,罢了罢了不闹你了,这酸汤可怎么办?姐姐等着吃,环儿,你快叫人立刻去南城那边现打一份过来,莫要耽误了,可全是我的罪过。”
高灵钧僵硬地抬起头,清楚地听到脖子发出格格的声音:“夫人?”
赵朴真正色道:“虽说是玩笑,只是今儿是真的想和你说说,王爷身子不好,那些助兴的药,你可别再给王爷弄了。”
“助——助兴的药?”
赵朴真脸上一红,仍是勉强道:“你可别说昨儿那药不是你带的,王爷身边,也就你最喜欢走一些旁门左道的,你也是有媳妇,要有孩子的人了,平日里稳重一些,别再勾着王爷如此孟浪了。”
说完她似是十分羞涩,挥手道:“是我不是,你到底跟着王爷这么久,我刚才也只想着吓吓你,没想到你如此不经吓,算了,和罗绮姐姐道个不是吧,晚点我亲自给她做道菜赔礼儿,你先去陪她,一会儿他们就送过来了。”
高灵钧仿佛逃出生天一般,茫然道:“是,谢谢夫人体贴。”
等赵朴真走远了,他才摸了摸自己额头,一把汗,他狼狈地将那食盒收拾起来,看着纤细的赵朴真的背影,心里反复想着适才自己说的话——应该,没有说漏嘴吧?原来是昨天那些助兴的药吗?想来夫人恼了,又不敢说王爷,自然要发脾气在自己身上,还是自己心虚,吓坏了。
他擦了擦汗,忐忑不安地将那食盒提了回院子去,早已忘了罗绮还在等着他的酸汤。
天阴沉沉的,乌云笼罩了过来,云的背后隐隐有雷声,赵朴真沉着脸,快步向前走着,环儿小步追在后头,几乎快赶不上她:“夫人,仔细看路,不必太急,这雨应该还下不来那么快。”
赵朴真反复没听见一般,只是越走越快,仿佛只有这样,心里那计算才更清晰,高灵钧为什么如此心虚惊吓?一个助兴的药岂会这么大反应?他和自己老熟人了,但自从来长安以后,他总是各种避着自己。
什么叫王爷的密令?自然不是买助兴药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什么叫看在小王爷份上?什么叫再也不会那般?什么叫只看将来!
秘密就在那一份同样被打翻的酸汤上!
一年前那碗被赵灵真打翻了的酸汤饺子,毒死了鸟儿的那碗饺子!
王爷当初让心腹密将高灵钧护送她回连山,为的可不是她的安全,而是等她到了连山,再毒杀她!
如今改了主意,只是因为多了个小王爷,兴许对她也有一些怜爱,如果自己一直乖乖的话;兴许,只是等着孩子长大一些,不再需要生母了……然后去母留子。
这些日子的绸缪甜蜜涌上来,她手指在袖子里微微发抖,她可以奢望,这里头,应该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吧。
王爷,可是演戏的高手啊。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有落泪,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如此镇定地将高灵钧给糊弄了过去。
她的时间不多了,高灵钧就算没有怀疑,也应该会和王爷说今天这桩事,高灵钧能被她糊弄过去,王爷却没那么容易瞒过去。
刚走进院子的时候,天边忽然一片白光闪起,一声响雷轰的在天边炸开,大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