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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安澜却像是没看到苏玉畹这个人,也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似的,手里端着茶盏,正聚精会神地一口一口地品着茶,似乎那盏茶汤格外的好滋味。
明明那茶叶是赵福达茶园里自产的蒸青绿茶,味道跟叶嘉茶庄买的秘制茶叶差得太远,搁在平时,颜安澜喝一口都就嫌弃地吐出来。毕竟他是贵公子出身,在宫中陪大皇子念书都呆了好几年,精不厌精脍不厌细,最是挑嘴不过的。
沈元嘉默默地转头,看向苏玉畹的眼神十分复杂。
明明是他先看上苏玉畹,想要娶她为妻的,可颜安澜去苏府提了一回亲,回头再见苏玉畹时,那股别扭的劲儿,显得他用情极深,倒衬得沈元嘉对苏玉畹的看重不过是小孩儿想得到一个玩具罢了。
这让沈元嘉满心的不是滋味。
那头苏玉畹笑道:“可不是我们?这茶园我们看了许久了,也谈了几回价钱。我今天来就是应赵老爷的邀约,来签契约的。可没想到在门口吃了个闭门羹,敲了半天都没人来应门,却原来是颜公子和沈公子在里面。”说着,她的目光终于转到了赵福达身上,“怎么?赵老爷除了这个茶园,还要别的茶园要卖?”
赵福达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
当他决定把苏玉畹拦在门口时,他就知道苏玉畹进来后的态度就不会好。不过他也无所谓。态度不好,也就骂他几句,他能少块肉还是咋的?但茶园的卖价更高些,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这不比什么都强?
可打死他都没想到,这两拔人是认识的。而且,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竟然还是沈公子的表妹!
他看向了颜安澜。
他也是人老成精的,怎么能看不出来颜安澜和沈元嘉谁是主谁是次?不说别的,光看两人座位上的安排就知道了。现在这位坐在主宾位置上的颜公子,在姓苏的那位姑娘进门后就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似乎不大待见她。他的一肚子小算盘能否如愿以偿,就看这位公子是什么态度了。
却不想下一刻,颜安澜就站了起来,对沈元嘉道:“我们走。”说着他转过头来,朝苏玉畹轻轻点了一下头,“苏姑娘,如果你想买茶园的话,倒不如跟我们走。有几处比这里更好,这里不过是离府城比较近,顺路过来看看罢了。”说完他也没跟赵福达打招呼,直接就出了门。
沈元嘉毫不犹豫地跟上。
苏玉畹还没说话,李薪年就赶紧接过了颜安澜的这份人情,站起来对苏玉畹道:“是啊,姑娘,咱们跟颜公子、表少爷他们一起去看看吧。”
他也十分机灵,特意点出了“表少爷”三个字,不让赵福达有抹黑他家姑娘名声的机会。
颜安澜遭拒婚,不光没有迁怒于她,还伸出橄榄枝,要帮她一把,苏玉畹自然不会不领情。她起身朝赵福达拱了拱手,道:“打扰了。”抬脚就要出门。
赵福达见大家都要走,一下子就慌了,忙叫住苏玉畹道:“苏姑娘,我们说好的事情……”
苏玉畹跟没听见似的,直接走了出去。
倒是李薪成心里十分的舒爽,转过身来笑吟吟地对赵福达拱手道:“赵老爷,告辞。”
“哎哎,你别走。”赵福达一把将他拉住,“李管事,我、我们再谈谈?”
“谈?谈什么?”李薪成的笑容变得极淡,眼眸冰冷地看着赵福达,“说好的事情,你都能变卦,还让我家姑娘在外面吃了这么久的闭门羹。你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不成?我告诉你,府衙里的通判陈大人,就是我家姑娘的舅祖父;刚才那位沈公子,是我家姑娘的表兄。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说着,他一拂衣袖,就准备跟着出去。
“李管事,李管事,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鬼迷了心窍。”赵福达真是急了,直接在自己脸上扇了两个耳光,拽着李薪成的胳膊苦苦哀求道,“你看,要不我少要二十……哦不,五十两银子,算是我给苏姑娘赔礼道歉,你看如何?还烦请李管事替我说几句好话。”
李薪成要不是知道自家姑娘想要把这茶园拿下,还真不会由着赵福达扯着他说这半天。他不过是想给这见风使舵的老家伙一个教训,同时也压一压价钱。
听得赵福达的话,他冷笑一声:“我家姑娘的面子就值五十两银子?你这是看不起人呢,还是不诚心道歉?算了,我家姑娘也不稀罕你的银子,否则说出去还真不好听。”
赵福达之所以想要卖掉这茶园,主要是他儿子吃了官司,急于要钱去打点。这会子知道苏玉畹是通判大人的亲戚,哪里敢放李薪成走?自家儿子的性命还拽在通判大人的手里呢。
他一咬牙:“少一百两。”
李薪成知道这已是赵福达的底价了。他是知道赵福达为何急着卖茶园的,原先也不想打着陈明生的旗号来谈事,只是这赵福达行事太过气人,才把陈明生抬出来,吓一吓人。
原先他们给的价钱很是公道,不高也不低。而减掉一百两银子,就算是捡了个便宜。
不过他没立刻答应,而是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皱眉道:“我去问问我家姑娘。”
这下子赵福达便不好再扯着他不放了,松开手让他出门,但想想不放心,又追上几步小声在李薪成耳边道:“如果能谈成,我许你二十两酬劳。”
这下李薪成心里乐了。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头,认真地道:“我得把话说在前头,即便这样,我家姑娘想来也不会去陈大人面前帮你儿子讲情的。你今天得罪了我家姑娘,我能劝着她不恼你就算不错了。”
赵福达无奈地点了点头。
少一百二十两银子,他不是没有期待的。姑娘家心软,李薪成吹吹边风,没准能让她帮上一把。不过李薪成说了这话,他也无可奈何。要不能怎么的?还能再反悔,然后把这两人彻底得罪了?估计苏玉畹再如何也得到她舅祖父那里去吹吹风。这样的话,他儿子可就真没救了。
且说苏玉畹出到外面,看到颜安澜和沈元嘉都站在门口,并没有到他们的马车那里去。她只得走过去对两人拱了拱手:“多谢颜公子、沈公子。”没办法,穿着男装给人行福礼,太过别扭,所以她现在就拱手作揖。
颜安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往自家马车那边去了。
沈元嘉则朝她笑了笑:“畹表妹不必多礼。我们先走了。”走了几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对苏玉畹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对她又笑了笑,转身离去。
苏玉畹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在意,见谷雨从马车里迎了上来,扶着她的手便上了自家马车。
立春和谷雨虽作小厮打扮,但从容貌和走路的姿势上很容易让人看出是女子。三人一起走太过引人注目,苏玉畹干脆就让她们留在马车里。夏至和霜降则是作丫鬟打扮,自然是留在车里的。
“李掌柜呢?”立春看看苏玉畹身后。
“里面谈事情呢,一会儿就出来。”苏玉畹道。
李薪成之所以被提为管事,就是因为他为人机敏。如今没有出来,这茶园的事就肯定能被摆平。
几人在马车里坐着,霜降却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时不时地往拐角处看。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小声对苏玉畹道:“姑娘,颜公子他们的马车还在那里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