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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美国!
古家小平房里,出现两道同声高扬的音调。 迸波斯和古马雅同时瞪大眼,讶异问向宣布这项消息的大姐。
古雅典要到美国去,为了某个什么视觉色彩变化的世界巡回展,因为巡回团队不会停留台湾,又听说是个集合了多位优秀画家的艺术作品展,所以她订了直飞旧金山的机票。
我知道很仓促,我也是昨天才决定的,总觉得错过这次展览一定会后悔。
古雅典心虚地说出一夜难眠,想到半夜才想到的借口棗离家的借口。
对不起,她并不想说谎
会去多久?
古马雅问。
我也不知道
等到"结果"出来才会知道吧?
古雅典喃喃回答,又引起了弟弟妹妹的疑惑。
不知道?
呃我是说,也许我会趁着在美国的这段时间,到处走走,寻找画画的灵感。
说完,古雅典轻叹了口气,很细微,仍然被心细的古波斯发现了。
姐,你遇到什么困难吗?
他问。
姐是哥说的这样吗?要不要提出来,我们人多一起商量商量,说不定马上就有办法了!
古马雅马上热心建议。
此刻,古雅典的心盈满感动。
家人的保护永远是最坚固的,哪怕他们的年纪都比她小,他们的一句话却能让她感觉得到安心。她忽然有种体认,她这个姐姐实在当得很糟糕,没办法让弟弟妹生活的开心无虑,反而让他们来担心她。
她真的好没用、好没用
我没事,只是很单纯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
真的吗?古波斯怀疑的眼神问着大姐。
一天到晚老是窝在家、窝在出版社画画,你们想我会不会忘记这个地球是圆的?
古雅典煞有其事地问。
没关系啦,姐,你只要记得你还有个妹妹马雅。你的作品哪天如果得了什么奖,上台发表得奖感言时,说你这辈子最感谢的一个人古马雅,没有她就没有你的作品,这样就够了!
乐天的古马雅,随即替大姐想了个解决方案。
你喔!
古雅典轻拍妹妹的脸颊。
周大哥知道你要出国的事吗?
古雅典摇摇头。"他还不知道,他如果有问,你们再告诉他吧,我先去收拾行李了。"
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骑机车送你。
古波斯自告奋勇当司机。
今晚十点走。不用送我,你晚上不是还要打工?
这么快!
古家小平房里,又出现两道同声高扬的音调。
她的存在,是一种尴尬。
古雅典来到楼家已经好几天了,虽然楼家的老爷夫人出国探望朋友、楼奕到法国考察拓展国际业务的事宜,让偌大的别墅型洋房只剩王嫂和她两个人。
不用面对楼奕,对她来说,是松了一口气的。
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角色是"什么也不是"。
她被王嫂视为楼奕的情妇?可是她不是。
她被王嫂当成上宾对待?却始终像是个隐形人,这样的冷漠,她不想。
总而言之,她只不过是个"妾身不明"的食客。
王嫂似乎不太喜欢看见她出现在周围,就像现在棗
王嫂,我帮你擦地板。
在日式起居室找到跪在榻榻米上抹地的王嫂,古雅典绑起马尾,将七分袖卷到上臂,也脱鞋踏入起居室。
不用不用!榻榻米要用手慢慢擦,你们年轻人做不来。
王嫂依然跪在榻榻米上,弯着粗腰,手拿抹布拭地,没看向古雅典。
我会的,我可以帮忙。
古雅典微笑以对,拿起另一条挂在水桶上的抹布,也跟着跪下身。
看王嫂一个人忙,让白吃白住的她觉得过意不去。
我怎么能让少爷的'贵宾'做这种粗重的家事!被少爷知道的话,我下垂的老皮要绷都绷不紧咧!你安心当你的客人,每天吃好睡好,让我能跟少爷交代,就可以了啦。
王嫂抽回古雅典手中的抹布,放回水桶上,继续抹地。
我们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古雅典又拿起抹布,放到水桶里浸湿。
听到水声,王嫂回过头来。
你没听到吗?我说不用你帮忙就是不用你帮忙棗
有点气恼的王嫂,看见古雅典早已跪在地板上认真擦起榻榻米来,还没说完的话就这么煞住。
此时王嫂才仔细把目光放在古雅典身上,古雅典不同于之前清凉艳丽的打扮,简单普通的t恤配牛仔裤,及肩黑发随意束在脑后,清纯素净得像个乖巧学生,一点也看不出来是那种专门勾搭有钱男人的拜金女。
不对,现在的女孩子太聪明,懂得在不同的人面前装腔作势,她看见的只不过是一种错觉。
装清纯?哼!想借少爷的注意来博得她的好感,好在楼家呼风唤雨?想得美!
王嫂边想,边把不屑的眼神投射在卖力抹地的古雅典身上。
哎呀!
忽地,王嫂大惊小敝地嚷嚷。
古小姐,我想你是想妨碍我打扫吧?那块榻榻米已经擦过了,你不知道维护榻榻米,防潮很重要吗?老爷的筋骨不好,最讨厌潮湿了,你这样做,让我很困扰钦!
对不起
古雅典连忙爬起身退开一步,一个不小心棗
啊!
咚棗
古雅典拐倒了水桶,跌坐在地,坐在一摊水泽中,王嫂这下才"真正"刷黑了胖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擦干
古雅典顾不得一身的狼狈,抓着抹布手忙脚乱吸干榻榻米上的水。
够了够了,你不要待在这里就是帮我一个大忙了!
王嫂见一地凌乱,不耐烦地挥手赶人,僵着脸抱怨。"真是的,还要收拾残局!"
对不起
她又闯祸了。
不要跟我道歉,早知道不要让你进来起居室就没麻烦了。
王嫂嘴里喃喃抱怨,心里却有突生一种欺负人的罪恶感。"算了啦,擦干就棗"
王嫂还想说些什么,只见古雅典转身离开起居室,落寞的背影像极了无依无靠的小可怜,王嫂忽然觉得不舍。
唉!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回到二楼的客房,古雅典关上门后,抱膝蹲靠在门板上。
不能哭
古雅典闭起微微泛红的双眼,眼前一暗,脑海马上变得明亮起来,有一道模糊的挺拔身影衬着光圈慢慢逼近,光圈愈小,那道身影就愈显清晰。
楼奕带着微笑凝视着她,可是,她不懂那个笑容代表什么
为什么会忽然想起楼奕?
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家,有他生活的影子、有他呼吸的空气?还是因为他总会替她解围吗?
为什么会想起楼奕?
因为一场性爱,他囚窒了她的自由、抹杀她也有选择的权利,甚至用言语侮辱她
古雅典抚上腹部,满脑子都是楼奕、都是甜苦交错,也都是疑问。
她真的有孩子吗?
不让她自行去验孕,而是交给他安排,目的就是要确保百分之百的结果,限制她的自由,目的就是不想多个半途认父的包袱。而这也意味着,楼奕在乎的只是孩子。她若怀孕了,就必须生下他的骨肉,若没怀孕,一拍两散。
是呀在他心中,她并不重要。
古雅典下意识轻摸颈上的珍珠项链,指尖尝到莫名的苦涩。
你怎么不戴上昨天的项链?很美、很适合你。
一句赞美,能有多少真心呢?
就好似一夜情,究竟能有多少情?
夜半,看着天际中的星子静静闪烁,也能感到淡淡幸福的时刻。
古雅典躺在柔软的床上,透过敞开的落地窗,凝望纯净的天边。
夜里的凉风拂进房间,轻轻吹起她肩上细柔的发丝。
沉思中的她,对寒意毫无所觉。
十几天以来,她还是会主动帮忙王嫂做家事,只是,她小心翼翼地不碰坏任何家具、不制造麻烦、不打搅王嫂。
王嫂在打理家务,她就等王嫂整理完毕后开始清理垃圾;王嫂擦完家具,她就把抹布洗干净;她们吃完饭,她便将碗盘洗好,王嫂洗完衣服,她就把衣服拿到顶楼的日光室晾干;剩下的时间,她都待在客房里画描画笔稿,偶尔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短短的平静生活,几乎让她忘记她曾有过的酒店工作,仿佛已经脱离那声光物欲的世界,做回她自己。
暂时不去想爹地、不去想楼奕,一点点简单的改变,也能让她快乐好久。
像今晚,她在客房里忙着画画,画到晚餐时间都过了也浑然不知棗
你在忙?
听到敲门声,古雅典打开房门,一见是王嫂。"嗯,我在画画。"
画画?
我替出版社画插画。
这是你的工作?听起来很单纯,怎么会认识我家少爷?我还以为你是酒店小姐,不然就是妓棗
王嫂打住。"呃,不好意思喔"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只想画画。
雅典,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沦落到那种地方去?
古雅典没回答,只是微笑,笑容中有一种别人看不见的悲涩。
干吗笑?
王嫂,你有没有发觉你说话,跟之前不太一样?
古雅典神秘地问。
一样呀,哪里不一样?
你叫我'雅典',而不是'古小姐',你没发觉吗?
三八女孩!都一样啦,都是在叫你!呶,这是晚餐,吃完再画。你们年轻人都以为年轻就是本钱,本钱要用来投资没错,可是一部分也要存起来,免得哪天需要急用时,一毛钱都没有!不要搞坏身体!
王嫂没好气地轻斥,一边将手上的托盘递给古雅典。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王嫂不得不对古雅典另眼相待,因为古雅典的表现,跟她所预期的实在相差太多,相较于古雅典之前穿得娇艳万千,这样家居的感觉反倒比较适合古雅典。加上古雅典认真又小心翼翼的态度,让人真的无法把她当成少爷的情妇看,不知不觉,对古雅典的关心也就多了起来。
谢谢你,王嫂。
不知道有多久了,没有长辈这样关怀过她,古雅典难掩心情的激切与感动,鼻头渐渐泛出酸意。
快吃,我晚一点来收。
她帮王嫂的忙,并不是想讨好王嫂。只是,她不想白吃白住,不想欠人情。
暂住在这幢有些冷清的豪宅里,她想要的不过是能抗拒无奈的温暖,因为,她的心有点累了
风起。
古雅典终于感觉到凉意,她下床关上落地窗,走入浴室,想冲去一身的疲惫。
从满氤氲热气的浴室走出,身上只穿着浴袍的古雅典,清秀的瓜子脸上沁着一层薄薄的细汗,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现在的她有点口渴。
古雅典想走下楼喝水,在碰到门把时,突然有些迟疑。
她穿这样下楼去,没有关系吧?
这么晚了,家里既然只有两个人,王嫂也睡了,她这样"衣衫不整"地下楼找水喝,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就只有她一个人还没睡嘛,担心什么!
古雅典释然一笑,暗嗤自己太过紧张,随后走出房间,往一楼厨房去。
这幢房子真大,从楼梯口走到厨房的距离,大概是一般人家的五六倍,宽敞得吓人!
走进饭厅,古雅典打开餐桌上方悬吊的艺术灯,柔和的澄澄小灯驱走了满室的黑,染暖了厨房每一个角落。
看了下冰箱里头装的食物,她从中拿出一大瓶矿泉水放到餐桌上,再到餐具橱中找出一个玻璃杯,走回餐桌边,将宝特瓶中的矿泉水倒入玻璃杯。
谁?
倒水很普通的动作,古雅典却因为忽然冒出的一道沉醇男性嗓音而受到惊吓,逃脱不了"出线"的命运。
宝特瓶口因她惊吓时的一震,碰撞到杯缘,水力加撞力,玻璃杯应声摔落大理石地。
铿哐棗
杯子碎了,水洒一地,玻璃碎片教在一片水泽之中。
赫棗对不起!
古雅典倒抽一口气,还没细想刚才的发声音是谁,习惯性的反应就是马上道歉,然后蹲下身清理她制造出来的残藉。
笨蛋,想弄伤你自己吗?
正要蹲下的古雅典被一个迅猛劲道扯开,伴随着一声低咆,撞入一副温热的胸膛中,然后,收紧的实臂将她困在一方被纯男性气息包围的天地之中。
但这气息,还夹带了些她不陌生的恼火和不快。
楼奕!
她蓦然抬头,果然看见一双喷火的深眸,和她所想到的答案完全吻合。瞬间,她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你这种笨手笨脚的女人也妄想清理玻璃碎片?省点功夫吧,少去碰麻烦,免得还要花一笔医葯费。
楼奕冷哼。
古雅典无法形容心中的感受,虽然他的口气很差,但她竟然萌生被他捧在手中珍惜的感觉。
他怎么可能珍惜一个说好听一点"酒家女"?一定是错觉
才几天不见,又变哑巴了?
你回来了。
古雅典只想得到这句话。
她这算是后知后觉的回应,楼奕听了却忽然有股安心的感动,触及未曾被拨动的心弦,一种满足的余者悄悄旋绕。
怎么还没睡?
他回家察觉厨房的小灯亮着,本以为是王嫂,没想到他的出声却害她差点受伤。
她受到惊吓了吗?
楼奕不自觉走神凝视给他未曾有过的感动的古雅典。
身着浴袍的她,穿得不算清凉,但微微透湿的浴袍,勾勒出她姣美的身材。湿漉漉的发丝披散在肩上,浴袍领口、下摆所未遮蔽的雪肤、小腿,更显她的纤细匀称
转瞬之间,楼奕便对古雅典产生了渴望,想重温她的一切。
不欢迎我回来,嗯?
他暗自收紧双臂,让她更靠近自己。
没有
他的动作让两人相贴无隙,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柔软的胸脯只能紧贴在他宽阔的胸膛,尴尬得没有办法思考。
你好香。
他低头凑近了她的颈窝,汲取她沐浴饼后的幽香。
因为我刚洗完澡
他怎么愈抱愈紧呀!
古雅典挣扎着想退开,无奈楼奕根本不为所动,她的挣扎只是困兽之斗。
你真的好香
他探出热舌,在她细滑的颈部,由下往上舔弄,钳住她的大掌转而游移在她的背部,更有往下的趋势
别、别这样
古雅典一震,颤声制止。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一个供他泄欲的酒家女,还是一个普通女人?
楼奕磨人的吻来到她的耳垂,不重不轻地吮嚼了一下,用他那醇厚的魅惑嗓音低声说道:'我想要你。'
不是的
她摇头呢喃。
见她微颤的抗拒,惹人心怜,楼奕放慢了步调,耐心问:'不是什么?'
不是真心的你不是真心要我的!
古雅典心痛地闭上眼。
明知在踏入酒店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与真心无缘,此时却深深觉得自己好悲哀,沉重的无力感凌迟着她。
她为什么会这么不甘心?是因为喜欢上只把他们的关系当交易看的楼奕吗?
古雅典被自己的念头给震住,不敢置信的明眸瞪大,正好望进眼光变得柔和的他。
还没消化他的眼神代表了什么,下一秒钟,古雅典听见了残酷的言语棗
我一直以为你要的只是钱。
原来还有真心。
她说的话让他莫名宽心,之前沉重的烦乱心情,在此时出现了救赎的机会。
楼奕开始正视对古雅典的感觉,绝对不是只有占有欲和楼氏血统问题而已,而是多了一股想呵护她的冲动。
没错,她总是有一些愚蠢的行为让他不得不注意到她,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就是了。
而他也会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仿佛不注意她一点,她就会闯祸似的,然后,他会觉得心疼
难道,他爱上古雅典了?
另一方,古雅典的心宛如被尖刀划过,她刷白了俏脸,无法再多说什么。
她并不能要求他改变对她的看法,只因她已经蒙上堕落的标记,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见她一语不发,楼奕的好心情忽然从空中狠狠跌落。'你要的是钱,对吗?'他板着逐渐冷凝的俊脸,再问一次。
古雅典还是不说话,她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那只会得到更多的讪笑。
之前尝过的痛,也足够了。
不说话,表示默认?
楼奕柔和的目光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温度的冰冷。
难道,他错看了她?或者,是他自作多情?
她要的真心,只是耍弄他的凭借?
要演戏怎么不演得彻底一点?
彻底迷惑了他之后再吞尽他所有财富,不是更一劳永逸?
我不懂
他的眼神让古雅典突升惧意。
要钱还不简单,不管多少我都可以付给你。
楼奕放开她,大手从休闲西装的里层掏出皮夹,抓出皮夹内所有钞票洒向她。
一时之间,纸钞飘飘落地,斜划过古雅典面前,拍打到她惨白的小脸上。
再也承受不了他轻鄙的言行,古雅典起雾的水眸强忍即将决堤的泪水,转身拔腿逃开。
啊棗
突然,她被他一把扯回胸前。
好,我买你!
他爆出低咆,足以燎原之姿的怒火。
她使劲想扭开被他抓住的手腕,无奈她愈拉扯,他钳得愈紧;他错得愈紧,她愈想逃。'放开我、放开我!'
该死的你!我既然要付钱买你,为什么还挣扎,不够多是吗!
胸中被郁闷压迫得烦躁不堪的楼奕,一把横抱起她,不理会她的挣扎,往楼上跨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