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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两位丞相方才迟迟下朝归来,一家人在正厅补了昨日的团圆饭。
饭桌上云浅凉行径如往常,但在顾亦丞未瞧见的时候会露出凝重之色,没惹来秦氏对她先前话语的怀疑,倒是顾亦丞对她体贴入微,万事亲力亲为,有先入为主观念之人,会误会为将她看得紧。
一顿饭下来,云浅凉把自己的戏唱得极好。
午膳后,云浅凉以为云起南会叫顾亦丞去书房取东西,所以先行回了箫笙院,然而云浅凉前脚刚进箫笙院,顾亦丞后脚便回来了。
“东西拿到手了?”云浅凉好奇。
“单独找我进书房,瑾王知道后会怀疑云相府的忠心,云相不是省油的灯。”顾亦丞将藏在袖间的扁木盒拿出来,东西是在马车里给他的,“要看吗?”
云浅凉摇头,“没兴趣。”
顾亦丞话锋一转,“那收拾东西回顾相府吧。”
云浅凉不解的望着他,“放弃了?”
“瑾王派府上幕僚进了云相府,安排给了云青烟。”顾亦丞把扁木盒收好,严肃起来。
“你见到了?”云浅凉惊讶。
“回来时刚好打了个照面。”顾亦丞舌头顶顶腮帮。
来人乃瑾王府幕僚——寂栖迟。
素闻寂栖迟此人算计了得,暗地里被人称为是宋疏瑾身边的军师,能当宋疏瑾军师之人,定是才学斐然之辈,为阻他夺取云相府的秘密,宋疏瑾这次功夫下得足够深了。
寂栖迟明知他回门正在云相府,还刻意在他面前露面,是有意要逼他从云相府撤退。
他退,不是怕寂栖迟算计,而是对方太难缠,留云浅凉在这里不方便应付。
云浅凉叫来奴婢去收拾东西,并将她出嫁时未能带走的物件,尽数收拾打包。
奴婢与侍卫在收拾期间,云浅凉坐在厅内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那么明目张胆的往云相府放人,就不怕皇帝怀疑?”云浅凉闲闲地靠在软塌上等待。
现今的天徽帝与宋疏瑾虽是兄弟,但天徽帝将有势力的宋疏瑾视为对皇位有威胁的对象,他岂会纵容宋疏瑾与当朝右相勾结在一起,此举未免冒险了些。
“对方背景难查,皇上没有直接证据,不能向瑾王发难。”顾亦丞眸色比平时深了许多,漆黑的眼珠像是漩涡般,深邃无垠,里面藏着万种思绪都被黑暗给掩盖了。
云浅凉手指轻敲着软塌上的矮案,思及对秦氏的误导,敲击的动作顿住,脸色一沉。
秦氏在她看来还不足为惧,只消让她知晓云浅凉过得不如意,便容易放松警惕,且她自身心思不够缜密,极易落入别人设下的陷阱,但秦氏若将这些事拿出来与对方商量的话,恐怕会让对方看出她的用心。
“人倒霉喝口水都会塞牙。”云浅凉一拳砸在矮案上。
她前脚把线埋妥当,宋疏瑾的人后脚进了云相府,且是个能随时会让情势生变的人物,真不知是她过于倒霉了,还是宋疏瑾已然对她有所提防,担心她在云相府祸乱后院。
云浅凉起身,跑回闺房,捡着些重要之物收起,让奴婢们其他的都不要了。
一旦被怀疑她的用心,定然猜想得到她已经知晓中毒一事,秦氏还会让她活着?
而另一边,云青烟居住的烟云院内。
寂栖迟借着保护云青烟的名义进云相府,受命监视云相府的情况,虽以侍卫身份待在云相府,但毕竟是瑾王府幕僚,身份不容轻视,得到很好的招待。
“这几日有劳寂军师照顾了。”云青烟温柔的眉目弯起,露出好看的笑容。
“二小姐客气了,瑾王的吩咐乃我份内之事。”寂栖迟客气点头。
寂栖迟生得极好,白净的脸令女子都艳羡,五官端正秀气,眉梢透着说不尽的温柔。
他高挑秀雅的身材,一身是冰蓝的上好丝绸衣衫,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与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贵公子的非凡身影,嘴角一抹笑意,仿若要将早已远去的春天召回般。
“寂军师素来帮瑾王处理要事,派来保护青烟,实在是大材小用了。”秦氏高兴得眼角眉梢藏不住笑意,嘴角恨不得咧到后脑勺。
“栖迟不过一介书生,谈不上大材。”寂栖迟谦恭的笑容始终淡淡的挂在嘴角。
“寂军师过谦了。”云青烟附和道。
寂栖迟微笑着受了这份夸赞,安静喝茶,话语不多。
秦氏忆起清晨时分听过的话语,寻思瑾王如此重视自己女儿,她要是能将顾亦丞的把柄送到瑾王面前,女儿嫁入瑾王府的机会更大。
“青烟,你带人去帮军师收拾好住处。”秦氏寻个由头支开人。
云青烟懂事的起身,跟两人行礼告退后,将屋内的奴婢全带走。
屋内仅剩二人,寂栖迟安静喝茶,等待秦氏开腔。
秦氏很有诚心,并不作势拿捏,将所知之事娓娓道来。
听了秦氏的话后,寂栖迟温柔的笑容里多了丝趣味。
“下毒之事当真是顾夫人亲口所说?”寂栖迟放下茶杯,确认一遍。
秦氏点头,“确是她所言。”
“那秦夫人怕是中计了。”寂栖迟弯唇微笑,俊容白净,好似一朵不染尘埃的天山雪莲,笑时风华万千,如揽星月,实在难以想象世间会有如此美好的男子存在。
“消息是假的?”秦氏心间不安起来。
“当然。”寂栖迟自信作答,“顾相为人精明狡猾,行事谨慎,以他的手段而言,真要以毒胁迫人留下,也该下不易诊断出的毒药,哪会这般轻易就让云浅凉发觉,还放任她在外乱说话。云夫人怕是中计了,云浅凉怕是晓得体内已中慢性毒药之事。”
秦氏惊骇,脸色发白。
云浅凉体内的毒素绝非只关系着她一条命,若是顺着毒药这条线查下来,恐怕会牵扯出更多的前程往事,那时她今日的荣华富贵将成过眼云烟。
秦氏不安地绞动手帕,眼珠紧张地转动,试图思考办法改变局面。
寂栖迟将反应看在眼里,温和清润的声音像是一杯温度恰好的安神茶,安抚人紧张的情绪,“云夫人莫要担心,云浅凉这颗棋子事关瑾王大计,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寂军师的意思是……”秦氏眼中浮现出杀意,手在脖子处比了个手势。
“这得看瑾王的决定。”寂栖迟回答。
寂栖迟烟云院,回住处写了张布条,在屋檐下吹了吹响鸽哨。
片刻后,一直雪白的鸽子展翅飞来,落在他抬起的手上。
寂栖迟把白布条缠在鸽子身上,手轻轻一抛,鸽子飞走。
寂栖迟靠着屋檐下的柱子,盯着院子里的青草地出神。
云浅凉吗?
莫非她先前是为在嫡母羽翼下存活,而选择韬光养晦,否则她怎还懂得试探秦氏?
“军师,顾相准备离府了。”暗处一男子现身。
“我知道了。”寂栖迟挥退暗卫往院门走去。
顾亦丞这么快就罢手撤退,倒是与往日的行事风格不太像。
秦氏得知云浅凉准备回顾相府后,心里着急,一旦进了顾相府,想要云浅凉的命就难了。
“浅浅,难得回来一趟,不多住几日吗?”秦氏拉着云浅凉的手不肯放。
“府内有事不便久留。”云浅凉强行将手抽回来,躲到顾亦丞身边,让秦氏不得再挽留。
一众人将夫妇二人送出云相府,路过正门前的小道时,小道旁正站着一位穿着打扮似雅士的男子,他迎风站在小道上,清风拂面,颇具风骨。
他便是瑾王府派来的人?
云浅凉自他面前走过时,侧目打量。
对方颔首微笑,双眼纯粹而干净,一身气息干净儒雅,不像是心有城府之人。
云浅凉出府后,寂栖迟亦是跟着云相府的人送人出府,只是他站得远了些,如个旁观者般站在一旁,清儒难掩,风华尽显。
云浅凉眼角余光注意着离得远的人,心思百转,尤为在意。
“浅浅,走了。”顾亦丞轻唤一声,牵起她的手,拇指在她手心蹭蹭。
云浅凉收敛了视线,福身告辞。
两人转身登上已然备好的马车,只是这辆马车很朴素,亦是没有顾相府的标志。
两人登上马车后,云相府的人纷纷回转。
云浅凉用力握住顾亦丞的手,阻止他开口吩咐驾车,示意周围人噤声,仔细聆听外面的脚步声。
直到云相府的人都走进去了,云浅凉才露出了松懈的神色,松开顾亦丞的手。
顾亦丞吩咐驾车,马车缓缓驶离云相府。
云浅凉脸色凝重,一路无话。
她在箫笙院时打听过寂栖迟这个人,顾亦丞只说他极擅谋算,且擅长用兵之道,是宋疏瑾麾下一员大将,只要他有野心定能成为朝中的中流砥柱,唯一可惜的是此人不会武。
可刚才听到他的脚步声,分明是会武之人!
会武之人脚步轻,声音细微,很难听得见,但她耳力极好,还是能从闻声响,而不会武之人,不擅控制力道,走路时声响重,且会随着习惯声音有拖沓,或是双脚力量不均匀,脚步声不同。
可是寂栖迟的脚步声,虽然比寻常人轻些,但又不似练武之人的步履声,而有一点泄露了他会武,他每一脚的力道都十分均匀,以至于在众多脚步声里,她一瞬就听出了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