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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宋疏瑾早早出门,下楼时一楼云浅凉正在用膳,随行的侍卫将一楼的桌子占了大半,其他客人零散地坐了几桌,他身带冷意从容地穿过桌子,不屑的带着人离开,那模样好像云浅凉得罪了他似的。
云浅凉嘲讽一笑,喝着面前的鸡肉粥,佯装未见。
“小姐,神医那边已然安排好了,今日就可过去。”在外人面前,侍卫们一律称呼她为小姐。
“备车吧。”云浅凉道。
早膳过后,云浅凉前去拜访那位传言中的神医。
那位传言中的神医在一家医馆坐诊,每日为百姓免费问诊看病,覃越城百姓不管有病没病,排着长队要让神医把脉看看自身情况,每日医馆门前都有诸多百姓早早去排队,要是第一日没看完,医馆会给人安排,第二日那些人会排在前头。
云浅凉到覃越城那日,去医馆看过,队伍太长,她按照规矩让属下去排队,可她所看的症状特殊,万一这神医真有几分能耐,看出她是中毒,她自身情况不便让外人得知,所以事先让属下将不便告知,今日才有了答复。
神医坐诊的医馆只是位于静谧之地的小医馆,医馆门前栽种了两颗芭蕉树,这个季节芭蕉树上的叶子都枯黄了,连芭蕉根都像是烧焦了一样,萧条得很。
云浅凉到医馆只带了六名侍卫在明面随行,其他部分留在客栈,部分在暗中保护,所以当马车来到医馆时,排队的百姓只是好奇得打量两眼,只当是哪家大户听闻神医之名来此看病,没惹起百姓的过多议论。
云浅凉径直走进医馆,排在前三的属下自队列走出来见礼。
云浅凉摆摆手,并不惊扰正在看诊的神医,安静在旁等候。
“奴婢还以为神医必定是年过半百,没想到那么年轻。”春花小声的说道。
“我也没想到。”云浅凉看向那认真把脉的男子。
看到情报时,她同样以为这个打东边而来的神医,至少年过半百,更甚至是个白发老翁,一脸医者的仁爱和蔼,谁曾想这神医竟是个青年男子,不过二十来岁。
乌发白衣,神情淡泊,犹如避世不出,不染凡尘的仙人。
神医把脉后,询问看诊的中年男子几句,然后拿过笔纸,书写药方。
“将药磨粉,敷在伤口处,只需两贴药便可好透。”他搁下笔,将方子递给患者,温声交代。
那患者接过药方,起身鞠躬道谢,跛着脚走开。
后面一人到桌前坐下,主动把手放在布包上。
神医把脉前,余光注意到站在旁侧等候的锦衣女子,他礼貌地颔首。
云浅凉颔首微笑,寂静无声。
那跛脚的老伯拿着药方从云浅凉面前走过,云浅凉眼神下意识地扫了眼药方。
“老伯,可否让我看看这张方子?”云浅凉快走两步,叫住那位老伯。
老伯是个农民,一身粗布麻衣,裹着棉袄,听到有人叫住他,一看是位穿着打扮贵气的女子,好心地递上药方,“姑娘,你看吧。”
“谢谢老伯。”云浅凉接过药方,眼神却是落在那双递药方的手上,双手长满了冻疮,手掌手背全是开裂,没有一处好的。云浅凉眼神微敛,望向老伯受伤的脚,“这药是治脚伤的?”
“对呀,姑娘也懂医?”老伯颤颤巍巍的回答。
“算不得懂,只是识得一些药理而已。”云浅凉浅笑,收回目光看那张方子。
药方中除去三四味常见的药外,其他的药材都比较难见,一般医馆不会用,得到药铺去抓药才能抓齐,且价格均是最便宜的药材,这药方绝对是适合这些穷苦百姓的。
她刚才便是看到一味难见却便宜的药材,才对药方有些好奇。
“谢谢老伯。”云浅凉把药方还给老伯。
老伯有些担心的问道:“姑娘,这药方怎么了吗?”
“老伯不用担心,这药方很好,里面用的都是实用且便宜的药材,你只需按照药方去买,绝对不会吃亏。”卿云歌温言安抚。
闻言,那老伯眼中有泪水,他抬起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擦眼泪,嘴里一个劲的说着:“好人啊,好人啊。”
排队的穷苦百姓出言附和,纷纷感谢那位年轻的神医。
云浅凉看着那些排队的人,衣着全是最低劣的布料,身上的衣物居多打了补丁,露在外的皮肤大都有开裂,只是轻重不一。
这些人大概全是覃越城富饶繁华下的受难者,恐怕没有这免费的看诊这些人有病只能自己受着,能忍则忍。
“我看覃越城繁华堪比京城,为何大家日子过得如此苦?”云浅凉明知故问。
“姑娘,一言难尽啊。”
“那都是富人的日子,前段时间朝廷增税,百姓的生活是越发难过了。”
百姓纷纷摇头,敢怒不敢言。
云浅凉默然,朝廷增税一事与顾亦丞息息相关,她未曾细问过缘由,对其他地方的人可能还好,但对覃越城的百姓而言,两份税已然让日子难挨了,朝廷还增加税收,无疑是把百姓往死里逼。
“小姐,这事怪不得……”顾十三云浅凉沉默,担心她会误解主子,出言替其解释。
“我知道。”云浅凉打断他的话。
私税一事在增税之后爆发出来,顾亦丞提议增税恐怕是为了让暗收私税这事曝光,这事若不解决,覃越城百姓的生活只会愈发糟糕。
外人可以不理解他所为,但她得理解,并且相信。
神医把药方给了患者,让身旁学习的小童帮他坐诊,起身走向云浅凉。
“姑娘,随我来。”神医将人请到医馆里面的内堂。
云浅凉随他走近内堂,内堂里有张简单的床铺,以及一桌一椅,是为伤重的患者诊治的地方,屋内还能嗅到浓浓的草药味,空气略显苦涩。
两人就坐,云浅大方的把手拿出来,“劳烦了。”
神医内敛笑笑,一双白皙如的手搭上她的手腕。
他诊脉时面上严谨肃静,给人以神圣庄重之感,倒不会如一些医者般把情绪流露在面上,始终都是副淡淡的神色,难以猜透他把脉出何种结果,是好是坏。
“姑娘近来可有精神不济,身体乏力?”神医收回手,开始问诊。
“确实,前些日时常疲惫困倦,气色不佳。不过这两日我在吃一份药,身体有了些许恢复。”云浅凉把临行前顾亦丞塞到她手里的药方拿出来,“这是药方。”
神医拿过药方仔细看了一遍,便得出了结论。
“姑娘所中之毒为时茧草,此毒毒性特殊,不似那些霸道的毒药,会将人折磨得痛不欲生,时茧草的毒只会一点点的把人的精气耗尽,验尸时仵作也只会认为是身体不好,久病难愈没能挺过去。”神医把毒性将得仔细,而后把药方还给云浅凉,“这药方可缓解一时之症,却不是解毒之方。”
“不知先生可有解毒之法?”云浅凉把药方收好,早已料到结果。
神医摇头,“此毒难见,若无人特意栽培,是不可能有此毒的存在。”
“多谢神医了。”云浅凉起身道谢欲离去。
“且慢。”神医叫住人。
“神医还有何事?”
“姑娘能否将自身情况说得详细些,我想研究研究时茧草之毒,兴许能找到解毒之法。”神医客气的请教,见她不答,生怕被误会般又解释道:“姑娘放心,我不是有要拿你当试验的意思,只是……”
说到最后,他自己反而有些惭愧地说不下去了。
云浅凉微微轻笑,“神医过虑了,只是我不太明白一些症状是我自身之故,还是中毒所致,不知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
“姑娘但说无妨,我乃医者,自有判断。”神医摆出专业的态度。
“我生来五感比常人要好些,以往谁靠近我,十步以外我就已经可以从声音、气味判断出来人是谁,但毒性发出来后,我却做不到了。”云浅凉未将情况全部透露,以免惹来别人的怀疑。
“这确是时茧草的毒性所引起,姑娘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弱,毒发严重后你会听不见声音,嗅不出气味,对外界的感知会点点消失。”
云浅凉自嘲一笑,没有过多担忧。
“要是神医能有办法解毒,希望神医能派人到京城顾相府送封信,告辞。”
云浅凉出了内堂,外面的队伍依旧排得很长,她乘车离去。
“春花,你与十四去城内最大的药商,买下所有的药材,送到医馆。”
她一生为国,看到百姓受苦,到底是于心不忍。
云浅凉走后,内堂的窗户被人推开,一男子翻身进来。
“清寂,可以确认是她吗?”男子急切的问道。
清寂叹息,道:“她戴着面纱,我正脸都未瞧见,如何确认?”
“你不是问过了吗?”男子无赖般的往床榻上一座,双手撑着后背。
“你怀疑得不无道理,她亲口承认自己五感比寻常人要好些,只是单凭这点很难确定。”清寂把桌上的布包手进药箱里,又道:“人我已经给你引来了,剩下的你自己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