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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浅凉回到云水阁,第一时间回房,将繁复的衣物换成轻便素雅的衣裙,把发间那些累赘的饰物摘掉,只余下一支金步摇端端插在发间,免去人见着觉寒酸。
“秋月,你可知府内来了客人?”云浅凉接过温热的毛巾,仔细擦着脸颊胭脂。
“奴婢知道。”秋月恭候在梳妆台前,把摘下的首饰放到装着饰品的盒子里。
“我若没记错的话,里面有一位是程子瑜的胞弟?”云浅凉问。
“夫人没记错,确实是程家公子。”秋月忽然反应过来,“他欺负您了吗?”
云浅凉摇摇头,“他应当是怕我才对。”
果然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子——程子骥。
云浅凉对此人印象不深,但记忆里着实有过他的身影。
京城的圈子就那么大,官家千金大都会聚在一处玩耍,交心与否是其次,就是图个热闹,凑在一起相互攀比或是喝茶吟诗,被邀请者都是京城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所以云浅凉自然是各种宴会的一份子。
她得到这具身体后,未免让人察觉异样,倒是绷紧神经参加过一两次,却总是被大家调侃,拿来当笑话看,之后她便不喜与那群后院女眷闹腾,拒绝了邀约,倒是许久未与那群千金小姐见面了。
在书房时她看程子骥有些眼熟,却一时未能想起是谁,临走前她又看了一眼,他当时垂头避开了,似乎害怕被认出来,正因此举她才记他是何人。
程子骥与胞姐模样有七分像,垂眸时的侧脸更是相似,她一下就想起了程子瑜。
“为何要怕夫人?”秋月好奇。
“怕我乱说话。”云浅凉扬眉,把毛巾递给秋月。
“您和程家公子又没渊源,哪里有话能乱说?”秋月把毛巾洗干净,再重新递给云浅凉再擦一遍脸。
“心里有鬼吧。”云浅凉好笑道。
渊源,倒是有那么一桩。
那还是两年前的事,程子骥那时已然时京中有名的纨绔,名声比她好到哪里去。
那时她去程府参加春季的花宴,满园千金小姐在吟诗作对,她目不识丁自然觉着无趣,便在程府内瞎逛,却不料惹出了一枝桃花,那桃花正是程子骥。
后来她经常在各处撞见程子骥,在她独自一人时,他总爱上前纠缠,次数一多,她就觉着烦了,恼怒起来质问他是否喜欢她。
程子骥是个厚脸皮的家伙,当场承认了。
那时云浅凉一颗心全扑在宋疏瑾身上,被不是宋疏瑾以外的人瞧上,心里烦躁得很,当时言辞刻薄的拒绝了他,惹得那位少爷打那以后处处说她坏话,见面绕道走。
这个人生中的小插曲,早已遗忘在记忆角落,她已无法在记忆里知晓拒绝时的那番话。
“夫人,相爷过来了。”水芹敲敲门扉。
“给他壶茶水。”云浅凉担心生意外,连夜赶路回京,这会没心情应付顾亦丞。
“与相爷来的还有三位公子。”水芹补充道。
云浅凉轻叹,麻利地把脸上妆容擦干净,存着打发人的心思走出房门。
“相爷。”云浅凉福身问安。
顾亦丞扬扬下巴,示意她坐下。
云浅凉微笑落座,端的是温柔贤淑,恬静顺从的妻子样。
“程子骥,苏肃引,徐慕。”顾亦丞挨个介绍。
云浅凉微笑点头,客气疏离,连句客套的话都未与他们寒暄。
徐慕看出她不愿招待人,行事点到即止,为避免气氛僵冷,扬声喊道:“嫂子好,多有叨扰,还请嫂子见谅。”
嫂子?
云浅凉一愣,疑惑在眼底闪过,最终如在安国侯府时那般把心底的好奇压住。
“我嫁入顾相府时日不长,却是难得见相爷带人进青松院,既是相爷的好友,何来叨扰一说?”云浅凉言辞妥帖,半点未把自己扯进他们中间。
“我们三个没事先跟嫂子打声招呼,就过来蹭吃蹭喝,麻烦嫂子了。”徐慕顺着话茬道明来意,仔细观察着上座素面朝天,容姿过人的女子。
云浅凉秀眉轻拢,斜眼瞪向顾亦丞,面上却要保持得体的微笑。
“我平日里独自用膳,膳食都是由青松院的奴婢单独准备,今日刚回京,不知你们要来,倒是没交代奴婢早做食材,怕是会怠慢了你们,不妨让相爷带各位到正厅用膳。”云浅凉笑意盈盈的婉拒,一番为客人着想的话语让人听着如沐春风,反而无法生气。
“这不打紧,我们听说嫂子貌若天人,早想一睹芳容,奈何顾老大一直藏着掖着,今日有嫂子在,秀色可餐,饭菜可以少吃点。”苏肃引慢半拍的发觉云浅凉委婉的拒绝,顾不得晚膳是否能吃到嘴里,一心要留下来见识见识云浅凉的手段。
“我减肥,不打算吃晚膳了。”云浅凉一咬牙,心一狠。
来者不善,不能留。
顾亦丞含笑静静地看她胡扯,不拆台,也未帮她说话。
徐慕心里闪过一丝了然,把手边的木盒拿起来,起身走向云浅凉,“嫂子,虽然在你未出嫁前有过偶遇,但你嫁入顾相府后,我们还是初次见面,来时没带礼物,这是我们临时准备的,嫂子不要嫌俗气了。”
程子骥一直低垂的脑袋,这会抬起来了。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云浅凉未看礼物一眼,直接拒绝。
“嫂子不看看里面是什么?”徐慕神秘的说着,并将盒子打开一条缝隙,让人看见里面厚厚一沓银票,确认云浅凉看到后,他合上盒子,往前递去。
爱财的性子被人知晓,端庄难以维持,云浅凉索性破罐子破摔。
云浅凉手肘靠在左边的案桌上,身子往斜倚着手臂,抬起右手轻抚过那只两个巴掌高的盒子,动作轻缓,指尖是留恋盒子上的纹路般久久未移开,慵懒缱绻。
半响,她移开手,弯唇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爱钱不假,但我没理由收你们的钱财。”
“用这些钱买这一顿晚膳。”徐慕大方道。
闻其言,云浅凉笑意更深,眼中秋波泛起,偏头望向左侧主位上的那看戏的人。
“多谢相爷。”
顾亦丞未料到她会突然转头,直直装进那双清亮的眼眸里,一刹那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不能动弹,眼神眷恋着她那抹灿然的笑容。
她笑时眼里有光,几缕淡淡的情愫染在眼角,在那双桃花眼里如同泛滥。
“水芹,让厨房准备好晚膳送到云水阁来。”云浅凉收下那盒银票,扬声吩咐奴婢,“秋月去备些酒水。”
顾亦丞短暂的失神便已稳住心神,转开视线却见那三个小子呆愣在原地,他轻咳一声提醒三人收敛。
徐慕赶紧收回手,回了位置。
而苏肃引心里却感叹着:这简直是在勾人,难怪老大把持不住。
最为反常的便是程子骥,心里对云浅凉的敌意更深了,误以为这是一出美人计。
这一顿饭大家各怀心事,唯独云浅凉吃得心满意足。
酒足饭饱,送客离开,顾亦丞迟迟未走。
“你是如何拿得那块金片?”顾亦丞醉态尽收,一双眼睛清醒精明。
云浅凉努努嘴,心知这事没法蒙混过关,她瞄了瞄顾亦丞身上之物,锁定他腰间的玉佩。
云浅凉换了个坐姿,方便下手。
“看好了。”云浅凉提醒他一声,而后朝着他腰间伸手。她手伸过去,白皙的手抓着玉佩,只见她手轻晃一下,待她拿开时,曲起的食指上已然挂着他的玉佩,“就这么拿过来的。”
顾亦丞看着她手里晃动的玉佩,再垂眸看向腰间,玉佩有环结不易取,而刚才她取玉佩时,他没丝毫感觉,玉佩已然解开了。
“你是如何解开环结的?”顾亦丞握住她的手,将玉佩取下。
“这个要如何说啊?”云浅凉掩唇打了个哈欠,“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而已,说不清。”
“你如何发现宋瑮藏了东西?”顾亦丞把玉佩搁在桌子上。
“当时情况混乱,在那种情况下他护了下衣袖,我就好奇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顺手就给拿过来了。”云浅凉懒洋洋地摇头晃脑,说得格外轻巧。
“这金片是龟甲图的一部分,乃先前一统四国的苍蓝国所有,据说金片上所刻的是苍蓝国藏匿宝藏的地图,而龟甲图消失不见。后来苍蓝领土各自归入将领的版图,有了现在的四国。”顾亦丞把六角金片的来历说予她听,“这么多年来,四国还在派人暗地里找寻龟甲图,想要将苍蓝国宝藏占为己有,一旦龟甲图出现,无论哪国所得,必定会壮大国力,掀起战争。”
“这东西有多少片?”云浅凉不以为然,一国之宝哪那么容易得到?
“十片。”顾亦丞见她不伤心,反而皱眉,“若是让他知道……”
“不可能。”云浅凉打断他的话,自信反驳,“怀疑不到我身上,即便他真谨慎怀疑在场的所有人,也会因我行为举止正常,且与他无接触而打消怀疑。”
对自己的身手,云浅凉一直很有自信。
她敢偷,就有足够的自信,不会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