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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灯火阑珊,月朗星疏。
傍晚时分,天空开始飘下鹅毛般的雪花,漫天白雪簌簌飘落,到了晚上已在路面铺上一层白色的地毯。
云浅凉用过晚膳后,钻进了书房,吩咐人不准打扰,眼见该到就寝时间,书房内还是毫无动静。
春花,秋月在门口来回徘徊踱步,想要敲门提醒里面的人时辰很晚了,但碍于主子有所吩咐,两人都不敢敲门打扰,但春花实在是担心。
今日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万一主子承受不了,心情郁结,会不会想不开?
“要不去找相爷?”秋月叹气跺脚,明知望不见,还趴在门扉上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春花犹豫了,沉默的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她心底还是对顾亦丞印象不好,可近来待主子确实有所好转。
“也不知相爷出府后,是否回来。”秋月走离门扉,往门外走去。
清泓阁屋外的两盏宫灯亮着,但门扉紧闭。
秋月到门前,抬手敲敲门,耳朵贴在门扉上聆听里面的动静,良久无人回应,秋月才失望的走开,只是她未离去,在清泓阁屋外的阶梯上坐下,打算在这里等候,只要看到人回来,立马就把人请到云水阁去。
“秋月姑娘,相爷还要晚些才回来,你在这里等也无用,待相爷回来我会把夫人的情况转告,你还是回去吧。”安甲见秋月在寒风中坐着,雪花有屋檐遮挡,但寒风挡不住,那娇小的身影坐在屋外不断搓着手取暖,他这才上前劝说。
“我家夫人一下受了那么多刺激,相爷怎么还有心情外出啊?”秋月不满的抱怨。
白日的事她后来听春花说过了,一想到主子突然承受了那么多真相,秋月心里害怕得很。
当初因拒婚一事已然将人打击得上吊自杀了,好在得上苍庇佑捡回一条命,偏生日子越发不好过。
“夫人中毒,相爷总得想办法找解药才行。”安甲始终维护主子。
“那也关心下我家夫人啊,突然告诉她这些,她心里得多难受?”秋月心疼得很,说着说着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为何这些不好的事,全都落在我家夫人身上,她日子已经够苦了,就不能放过她,让她过安生日子吗?”
秋月抬手,胡乱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最后她干脆不擦了,坐在清泓阁外嚎啕大哭。
安甲鲜少与女子接触,见秋月哭得梨花带雨,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你别哭了。”
秋月一心替主子委屈,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越哭越伤心。
春花听到哭声后,赶紧到清泓阁外劝,却没有效果,险些连她都想陪着一起哭。
而云浅凉其实不如她们想的那般伤心在意,她关在书房里是为了理清思绪,并且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安排。
她不惜对顾亦丞使用美人计,让顾亦丞答应的事,还得继续做。
青濯调查的结果对她而言确实震撼,但仅仅如此,该做之事还得一步步的做,
这具身躯本就是前后两个人拥有,她继承了云浅凉的记忆,但没有继承云浅凉的情感。
一如她不爱宋疏瑾,对陆瑶,她所拥有的情感,只是记忆里的陌生人,她没办法拥有亲生女儿的那种悲伤与恨意。
“夫人,秋月在清泓阁外哭,如何都劝不回来。”春花站在书房门外轻声说道。
云浅凉在画纸上作画的手微顿,将画纸整体看了一遍,这副图才画得一半,她必须抓紧时间完成。
“我没事。”云浅凉声色清冷得有些肃意。
闻言,春花只能叹息一声,将喉间酸涩悄然咽下,她宁愿主子把情绪发泄出来,哪怕是发怒责罚她都好过把独自关起门来,闷不吭声的在心里承受苦楚。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翌日清晨,风雪停歇,初光撕破黑暗,照亮大地。
太阳从山后露出脑袋,微暖的阳光照耀在白雪上,落了一夜的白雪在阳光下慢慢消融成水。
书房内,云浅凉终于落下最后一笔,把紫毫笔放在砚台上。
一夜作画,手臂僵硬酸疼,她转动肩膀放松胳膊,眼神注视着桌上的建筑图纸,露出一抹笑意。
她虽然无法继承云浅凉那深厚的感情,但她可以替云浅凉调查出真相,替她母亲讨回一切,甚至可以替她母亲报仇!
门扉敲响,云浅凉走到门前,把从里面锁起来的门扉打开。
顾亦丞负手站在门外,一身便服,一夜未眠在外奔波,让他面上染了些风霜。
“这个时辰不是该上早朝吗?”云浅凉见他装束心中奇怪。
“皇上染了风寒,免了今日早朝。”顾亦丞凝视着面前神色平静的人儿,她眼底透着疲惫的青色,双眸神采暗了些许,衣裙还是昨日那身,可见她在书房待了一宿。顾亦丞抬手抚上她眼角,心疼出声,“还好吗?”
云浅凉点头,弯了弯唇角,却嗅到他指尖有血腥味,“你昨日去干嘛了?”
“处理点事。”顾亦丞收回手,越过她走进书房。
云浅凉把书房的大开,往外看去,见到候在外面憔悴的春花,她走过去捏捏春花白嫩的脸蛋。
“我真的没事,赶紧去休息,明日有件重要的事需交由你与秋月来办。”云浅凉面露微笑,安慰道:“春花,我不会重蹈覆辙。”
春花猛点头,激动的落下泪水,“夫人您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会活着。”她声音轻柔,四字却铿锵有力。
春花听命下去休息,云浅凉转身回了书房。
顾亦丞已然坐在案桌前的椅子上,仔细研究她忙活了一夜的成果。
“你撒娇就为了这个?”顾亦丞眼神从图纸上移开,心里惊讶久久不退。
自云浅凉嫁入顾相府后,无论是性情、为人处世,还是手段计谋,无一不让他惊喜,就像是一个装有宝藏的盒子,只有打开后才能知晓里面到底藏着多少惊喜,云浅凉已然让他足够惊喜了,而昨日得到那份礼物后,她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鲁班锁,小小的东西,暗藏机关。
“是,这里面有机关,若是在现成的店铺动工改造,我怕达到图纸上想要的效果,必须得现造才行。”云浅凉走到案桌前,道出自己目的,“你不是想要好处吗?倘若我告诉你,这图纸只是地面部分,你如何想?”
顾亦丞眼眸闪过一道光,视线重新投在图纸上,光看图纸上建筑与机关完美的衔接就能看出精妙之处,何况是她将每处机关细化出的细节,一旦建成这绝对是史上绝无仅有,且最厉害的建筑,而这仅仅是地面部分。
“要在京城动工,势必会引来众多耳目,天徽帝那关就过不了。”顾亦丞放下图纸,提及要实现这目标的困难。
云浅凉早已想到这个问题,不以为然的笑道:“相爷凭本事当奸臣,还有你做不了的事?”
他是当朝大奸臣,权势威胁得到皇上,只要威胁到自己利益,敢违背皇命。
“怂恿夫君祸乱朝廷,违背皇命。”顾亦丞饶有兴致的道出她的罪名。
“相爷怕了吗?”云浅凉倾身凑近他,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娇媚一笑,“妾身想要造百善堂,相爷允是不允?”
顾亦丞一把抓住她柔软的手,凑到唇边轻吻,眼里光芒大盛,“乐意为夫人效劳。”
“不愧是相爷。”云浅凉眼里闪过得逞的光。
顾亦丞松开她的手,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眼底兴奋不可遮掩,“你真的是云浅凉。”
以前他觉得云浅凉为保命而韬光养晦,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
单就这图纸而言,这世间能做到的人有几个?
一个都找不出来。
云浅凉心中微惊,须臾间便坦然了。
“我是。”云浅凉双眸无惧的望进他的眼神里。
她不是以前的云浅凉,但她可以继续当云相嫡女——云浅凉。
“无所谓。”顾亦丞摇头,说得认真。
无论是与否,他可以让她一辈子是云相府嫁过来的大小姐!
“真是。”云浅凉又道。
“你说了算。”顾亦丞打了个哈欠,“回房休息吧,我在这待会。”
云浅凉未动,忽然道:“你杀的是谁?”
“闻到了?我还特意沐浴后才回来的。”顾亦丞吊儿郎当的笑笑,还在自己身上嗅嗅,“你放心,与你母亲有关的事,会留给你来做,这次杀的是些祁国奸细,顺着秦家的线摸到了两个据点,顺便替皇上处理了一下。”
“秦家勾结祁国,云起南知道吗?”云浅凉心间思绪再次起伏。
当年陆家被冤枉通敌叛国,所谓的敌便是祁国。
秦家那时只是小小的商贾,想要诬陷位高权重的陆家,没那个本事。
“还在调查,京郊地牢里抓到的那个人,是祁国太子的人。”顾亦丞眸色晦暗不明。
“我答应过云起南,云相府有难,我会救他们一次,倘若调查到与他有关,提前通知我,好把这条件提前用掉,以免到时难办。”
叛国之罪,她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