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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亦丞淡淡哼了一声,阖上眼眸,岿然不动。
微凉的风轻轻吹拂而过,带着她身上胭脂的香味,而掩盖了平日里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顾亦丞睁开一只眼,见她站在旁边,盯着地面成排的蚂蚁看得入神,他上下打量,发现不妥之处。
平日里喜着轻装便服,不施眉黛的人,一副盛装打扮,繁复的华服加身,面若朝玉的小脸上,微施粉泽,点染曲眉,双瞳剪水,唇色朱樱一点,此刻垂眸而望。侧颜般般入画,风娇水媚,百般难描。
云浅凉抬眸,顾亦丞快速闭上眼睛,
云浅凉目光落在那节修项,喉结滚动,她无声的弯起嘴角,坏心眼的伸手过去。
指尖还未触碰到喉结,他手闪电般抓来,如钳子般紧箍住她欲使坏的手,双目如炬。
“胆子越来越大了,嗯?”后一声似从喉咙里溢出,撩人心神。
云浅凉陪笑,“不敢,不敢。”
顾亦丞有些不自在地松开手,眼前人儿眸间光彩未褪,熠熠生辉,兴致甚浓,寻不见一丝认错与害怕。
“回去。”他跃下凭栏,迈开步伐往前走。
云浅凉看着他的背影,咧嘴一笑,小跑两步追上他的步伐,把手放进他打开的手里。
她以前劝人时,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
爱你的人动动嘴皮子就能哄回来,不爱你的人说破天都哄不回来。
看在他那么好哄的份上,姑且信他那些花言巧语的话吧。
春季如多情的姑娘,变化无常。
两人还未走到清风一秀,乌云密布,数道惊雷伴随闪电响起,天空如入夜般暗沉,紧接着倾盆大雨自天际泼下。
顾亦丞几乎是一瞬抬手替她遮挡,拥着人往前跑,“先去躲躲。”
云浅凉笑容微僵,目前快到月亮门了,最近的凉亭不就是……
骤雨来得急,凉亭里的人还未离开,眼见远处相拥的两人跑来。
向思虞看清雨幕里的身影后,猛地站起身,突然的动作在哀叹骤雨的人里尤为突兀,那些千金小姐们心思百转,再往石桌旁看看,那里还坐着一尊冷面神,而他身侧陪同坐着的是含羞的云青烟。
京城里至今都还传着,云家姐妹与瑾王间的纠葛,而安平郡主几次三番纠缠顾相,且在大婚当日为难云浅凉,今日谣言里的人齐聚在一处了。
刚才还哀叹骤雨急降,回家不便的人,眼里存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顾亦丞护着云浅凉进了凉亭,两人身上都打湿了不少,尤其是顾亦丞外衫湿透了,头发还在滴着水。
“见过顾相,顾夫人。”有人福身见礼。
“嗯。”顾亦丞敷衍应道,从怀里拿出锦帕,擦拭她打湿的发,“赶紧擦干,别着凉了。”
“你顾好自己。”云浅凉拿出自己的帕子,见他始终在帮她擦,手一转,打算帮他把脸上的雨水擦干。
云浅凉刚有动作,他胡乱用手抹了一把脸,对她道:“站好,别动。”
云浅凉垂下手,把帕子捏在手心,规规矩矩站好,由他折腾。
顾亦丞做得自然,旁若无人,周围刺人的视线盯着,未让他乱了节奏,动作仔细温柔。
云浅凉眼珠胡乱转着,心底渐起,忽略掉那些暧昧的视线,望天暗叹。
来时宋疏瑾正往外走,这会居然还留在清风一秀,玩得有点尴尬了。
她爱使坏,把敌人碰到胜利的高度,任由其重重地摔下来,那会比直接破坏计划更过瘾,更让对方受打击。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如她未料到这个尴尬的情况。
“姐姐,到这边坐吧。”云青烟起身,走到宋疏瑾身侧站定,体贴让出位置。
云浅凉看着那宣誓主权般的站位,心底冷笑,拉着顾亦丞过去,“多谢妹妹。”
“见过瑾王,安平郡主。”夫妻二人如刚见到凉亭里的其他人般。
“免礼。”宋疏瑾眼神随意从两人身上扫过。
云浅凉把顾亦丞按在石凳上,自己站在他身后,用手里干爽的丝帕替他擦拭。
向思虞压下心里汹涌的波涛,理理衣裙,坐回石凳,有所指的开腔,“难得的缘分啊,顾夫人你说呢?”
“安平郡主是指自己,与顾相府内歌姬之间的缘分?”闻言,云浅凉眼眸未抬,白皙的手指拿着一方浅紫色的丝帕,一缕缕地擦拭黑发。
话落,云浅凉微凉的眸色斜视着温梦,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顿时让温梦压低脑袋。
温梦犹豫地看了眼心悦之人,见对方一脸享受的笑意,到嘴边的解释生生咽回肚子里。
今日被发现站在安平郡主身后,她百口莫辩,更伤人的是他从未想过要听解释,甚至在意她的存在。
“青烟去玩吧,不用陪着我。”宋疏瑾出声说道。
“好。”云青烟面上羞涩的红晕始终不曾褪去,走时不忘把云浅凉拖下水,“姐姐,你许久不曾参加过我们的诗会了,一起来玩吧。”
她深谙云浅凉的短处,无形中让她出丑,更是由来已久的手段。
诗会。
云浅凉眼睛一亮,不用出卖美色,还能哄人,好办法。
“妹妹先过去吧。”云浅凉专注于手头上的事。
“好,轮到姐姐时我再喊你。”云青烟不疾不徐,困在这场大雨里,谁都走不掉,徐徐图之方是上策。
云青烟走开融入姐妹中,大家无所事事,借着这场骤雨发发诗性,加之凉亭内有两位身份尊贵的男子,更想在他们面前彰显文采,以求得之青睐,另眼相看,尤其是瑾王还未娶妻,瑾王正妃如美食般诱人。
漫天雨幕,烟雨朦胧。
园内娇花大雨的冲刷下,弯了腰,绽放的花朵被击落了花瓣,雨幕里败落。
诺大的凉亭里,人分两拨,中央的石凳静若无人,周围摆放的案台女子环绕,热闹如市。
雨落下来后,天色亮了许多,只是斜飘的雨打湿了放在案台上纸张,却不扰众人兴致。
“人有时就像这雨中的花,绽放时娇艳无比,落败时无声无息,一场大雨便足以摧毁,反而是那些不起眼的花会挺过去。”向思虞酸溜溜的感叹一句,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云浅凉,生怕别人不知她借花暗讽何人般。
云浅凉仿若未闻,不接茬,干晾着让她自个儿尴尬。
“把外衫脱了吧。”云浅凉拧了拧他的衣服,能够挤出来。
“不用,待会有人送伞来,我们就走。”顾亦丞抓住她的手,把丝帕拿过来,自己随意在身上擦了擦。
“好。”云浅凉抬头,这才有了心思去理会那番暗讽,浅笑盈盈的把话驳回去,“依我看,此处最为尊贵的人是瑾王,其次当属安平郡主,若是瑾王无法比喻成花,那么这园中最为娇贵的花,安平郡主当之无愧。”
计划未成,反被将军,败得人是谁啊?
这边唇枪舌战,硝烟味正浓。
云青烟拿着支毛笔从案台前退出,回到石桌前,热情地把笔塞到云浅凉手里,兴奋道:“姐姐到你了,快来。”
那天真愉悦的笑脸,乍一看确实就是个好妹妹。
云浅凉垂眸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毛笔,已然沾好墨汁,只差她在纸上作诗了。
“盛情难却,顾夫人不去吗?”向思虞看笑话的怂恿。
云浅凉脑袋转动,握了握手里的毛笔,轻轻挑眉,灿笑道:“郡主确定希望我写字吗?”
与她有关系的人恰好齐聚清风一秀,其中缘由一目了然。
向思虞恐怕是借着她的名义写信相邀宋疏瑾,如此有恃无恐,多半是从温梦那里得知了她的笔迹。
顾管家曾让她看账册,她不想打理那些账目,全权交给顾管家,但府内大笔开销,需要她过目,她在账册上签过字来着,温梦定是在账册上看过她的字,但账册上的字并非出自她之手。
云浅凉学过标准的仿宋体,却对繁体字不熟悉,看没问题,写却一言难尽了。
刚巧名字里前两个都需要写繁体,觉着麻烦便让春花代劳了。
“当然。”向思虞自信温梦没那个胆子欺骗她。
“顾夫人就写一首吧。”有一女子拿着纸张过来,眼底隐隐可见嘲笑。
云浅凉抬眸看了她一眼,以往的诗会大家总爱如此拱她出来,好看她笑话,这次看似客气,坏心思却难以掩藏。
“本相刚好有了兴致,这首诗本相代劳了。”顾亦丞出言维护,把她手里的毛笔拿了过去。
那女子笑意有些挂不住,老实地把纸张在圆桌上铺开。
顾亦丞站起身来,扶住衣袖,飞快落笔。
顾亦丞的字遒劲有力,潇洒大气,起笔落笔尽是大家风范,引得众人围观。
“云里看花花失色,”程子瑜凑到云浅凉身边,扶着她的肩膀看,写好一句念一句,“浅滩戏水水藏鱼。”
程子瑜兴奋,压低脑袋对云浅凉说道:“浅浅,肯定是要以你的名字作藏头诗。”
“未必。”云浅凉平淡回答。
毛笔上沾的墨汁写了两句,字迹越发模糊。
顾亦丞提笔望了下远处的砚台,立即有人把砚台端过来。
他沾墨后捋捋毛笔,再次落笔时,云浅凉忽然抬手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