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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姑娘抬头一望,见姐夫颈红脖子粗,不知是急成这模样,还是酒醉,小嘴一撅,嗔道:“哟,人家谢大哥还没说话,要你急得这样。”冯叔俊摇摇头,对兰姑娘翻了翻眼,又望着谢云岳,神情似是无可奈何,谢云岳轻轻一笑。
这时谢云岳内心对兰姑娘观感上是有些厌恶,其实兰姑娘对他在心田中已滋生爱意,却被倔强的性儿害了她,这就是孽,孽海无边,若不猛然回头,就须继续沉沦下去,可惜两人都是性傲,谁也不能出声下气忍让一点。
席间法华大师谈起这次南来,是掌门人派他去莆田少林下院作五年一次例行巡视,路经金华,想起冯氏师侄三人十多年未见,这才碰上了这场比斗之事。
当下抚髯微笑道:“谢少侠,适才观少侠出手身法,必然是我佛门中所授,令师若不是得道高僧,亦为世外高人,老衲黍为少林一脉,武学一道,自信尚有少许心得,现少施主年未双十。
而功力弥深,老衲闻技心喜,有意与少侠对折三招,以资观摩。不知接纳否?”谢云岳虽孤傲乖僻,但自幼受明亮大师熏陶,极知尊老礼让,闻言不迭连声推辞道:“晚辈萤末之技,怎敢见笑大方,我看还是免了吧。”
法华大师尚未开口,兰姑娘竟幸灾乐祸道:“谢大哥这点面子也不给法华师伯吗?”兰姑娘这着真绝,更使谢云岳恨透了,冷冷地望了兰姑娘一眼,缓缓立起身来,众人见状。
同时离座,纷纷走向练武场去,谢云岳与法华大师领头,镖伙引路,冯氏三杰殿后细声斥责兰姑娘,只听兰姑娘不停的格格轻笑。下得场后,谢云岳拱手向法华大师笑道:“还望老前辈留情一二。”说罢即与法华大师相距一丈,东西对立,法华大师点头笑道:“老衲不过见技心喜,又非真个比斗,少侠,你请吧。”
谢云岳闻言微笑也不再说,双掌合什,莲台拜佛,轻飘飘地挥出一招,法华大师知他礼让,笑道:“如此老衲有僭了。”
撤身游走,走了两匝,双掌一掀“达摩九式”中“风起云涌”一招打出,劲风如一堵钢墙般往谢云岳身前推来,这达摩九式是少林镇山不传之秘,仅只四大长老会得,一式九招,用禅斗真气展出,威力绝伦。
谢云岳见法华大师推出一掌,只觉劲风袭体,虽然是有弥勒神功护身,仍有压力紧迫之态,但他并未考虑反击,让过三招也就算了,身影一晃,翻在大师的身后,哪知身形尚未落地,法华大师旋风般转身,又推出一招“雷震九霄”劲势比前招更强。
谢云岳身未落地,见法华大师再次出掌,复双足一踹,又拔起两丈左右,法华大师又是扑空,暗惊这少年好俊的七禽身法,谢云岳凌空个千斤坠,落在原位笑吟吟地说道:“老前辈,还有一招了。”
法华大师虽是佛门中人,修养有素,闻言也不由心中微气,暗忖达摩九式是本门镇山秘学,如今在这少年面前,两招均未见功,传扬出去,少林名望何在,神情一肃,说道:“老衲要得罪了。”
凌空腾起,双臂一抖,身往前俯,两掌一上一下打出,右掌斜翻一招金刚降魔,疾搭谢云岳左腕脉,左掌五指微曲,一式兰花手扫向气海穴,两招均是凌厉无情,如风电闪,看着仅只两寸就要搭上,旁观者却替谢云岳捏一把汗。
却见谢云岳微微一笑,未见他怎么动,身形已飘后五寸,双掌疾出,施展奇门绝学轩辕十八解,两手拾指聚劲疾点法华大师穴位,双方都是急势,法华大师竟然已撤招不及,蓦觉掌心一麻,浑身真气松散,懒洋洋地半点力都使不上,法华不由自主身往前冲。
谢云岳双掌微托,一股无比的潜力将法华大师稳住,只见谢云岳抱掌笑道:“老前辈,三招已过,承让了。”
骤看之下,两人功力平分秋色,谁也胜不了谁,谢云岳刚才施出轩辕指法,恰被法华大师僧袖扫住众人视线,均未瞧出,又谢云岳发出潜力,将大师身形稳住,时刻恰到好处。
法华大师心惊这少年功力无匹,低声微笑道:“谢少侠,不是老衲谦词,看来少侠身手根骨无一不属上乘,将来冠冕武林,定属无疑,还望上体天心,少造杀孽,当能在以后修为上帮助不少。”
谢云岳笑笑道:“晚辈当谨记斯言,终身不忘。”说罢转身与众人一一招呼,连说大师手下留情。
天时不早,宾客纷纷辞去,谢云岳当晚即向金华三杰说,自己心急北上与拜兄雷啸天会面,明早即告辞,三杰苦留,他坚执不从,三杰心知与兰姑娘有了芥蒂,只得罢了。
第二大一早,谢云岳又自仆仆风尘上道,兰姑娘也曾相送,神情哀怨,谢云岳也无动于衷,一声再会,扬鞭疾去。
谢云岳到杭州后,西湖胜景游览了一个遍,六桥天竺、钱塘观日。每至一处,无不徘徊竟日,在杭城留恋半月,登骑取道吴兴,出浙入苏,经句容,过镇江,抵江都,江都俗称扬州,市区繁华,尽是盐商木客,富豪巨贾罗集之地,一至傍晚,华灯初上,街头巷尾,弦歌不缀,呼卢喝雉之声不绝于耳,游人如蚁,远远看去只见人头蠕动。
谢云岳将马匹寄在城厢一家客栈,自己信步倘佯大街,目迷五色不暇交睫,谢云岳心里说,古人道得好:“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这里正是销金窟,应有尽有,只要你有钱,无穷的享受都有你份儿。谢云岳初至其地,盲目地跟着人群走着,二条街逛下来,街上游人,愈加多了,熙攘塞途,人潮像水般涌进涌出,他皱了皱眉头,似是没有兴致,再随着人跑,从离开金华后,他不愿与人多所接触。
尤其是江湖朋友,深深觉得他们这班人与世俗逐臭之徒,并无二样,虽然其中不乏沥胆披肝之辈,但也少得可怜。
所以十数天来,他都单独行动,住店投宿,捏报了一个姓名,为此,少却了很多麻烦,他这一感触,不禁踅了回来,走进客栈。这家客栈名唤“长兴”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里面也有数十间房,一进店门,是一个川堂,摆了有二三十个桌面儿,并卖包饭酒食,扬州历为富庶之区,民间富有,本地人多爱跑茶楼酒馆,从早至晚的,川流不息。
谢云岳找了一个座位,要了三味茶,又要了一壶竹叶青,两笼包饺,一人轻酌低饮,他这一吃,转瞬又是一个时辰,将近三鼓,吃食的人,有增无减,还有等座位的,遂起身离座算了钱,向里面卧房里走去,推开房门,和衣倒在床上闭目假寐,这心里不停地想着。
自己这样天涯作客,飘萍四海,一晃已是数月了,仇人是谁至今渺无头绪,似盲人骑瞎马,乱闯一气,到底不是办法,总要找一个人商量商量,于是又想起拜兄雷啸天来。
他这越想,心里越烦,李大明,夏侯鑫,及夏侯两小金华三杰,兰姑娘等人一一浮在眼前,简直思想纷歧,便一赌气爬起来,盘膝坐下,把那“归元吐呐坐功”运行一遍,渐至物我两忘,灵台清明。
坐功做完了,谢云岳将要脱衣入睡,忽听对面那间房内隐约传出呻吟之声,以及小孩低声泣语,倾听一刻,便认定那屋里的人。
正在生病,立刻披衣下床,径往对过房门前伸手欲敲,又继而缩手止住,觉得这件做,似过于冒昧,转向房面走去向店伙询问。那店伙正在门口靠着竹椅,迷着小眼嘴内哼着歌曲,手指敲着板眼,自得其乐。
(按:从前客栈内投宿的旅客,大都为肩贩,行商,每每在半夜抵达,或未鸡唱即行匆匆离栈赶路,店伙轮流值夜通宵不寐,接进送出,再交通未便之区,亦均是如此。)店伙见谢云岳走来,慌不迭地站起,垂手笑道:“相公,这么早就要起程赶路吗?”
谢云岳挥了挥手,表示不是,沉声问道:“店家,在我住的屋子对过那间,是什么人病着?”
店伙“哦”了一声道:“相公问的是这个吗?十天前,有个老头,穿着打扮像化子模样携着一个小童同来投店,老头浑身全带着伤,进得房去,便自倒在床上寒热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