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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兆森听了微微色变,默不作声。吴郑两人进入大厅,吴奉彪只得一老妻及幼孙住在牧场,子媳均在天津卫开设镖局。郑金吾则子女成群,共是八人,最大的才不过十一岁。他一进去,均关然上前牵衣抱膝,天伦之乐,无过于此。
徐兆森拉着郑金吾幼子调笑,但神色似带不安,郑金吾看在眼里,心内不住冷笑,记起谢云岳由千山返经牧场,暗对郑金吾说:“徐兆森鹰鼻狼形,脑后见腮,此人险沉险诈。虽是吴场主义子,对他仍要当心一二,须防变生肘腋。”
郑金吾平生不服任何人,但对谢云岳是由衷钦佩,自是以后,暗中监视徐兆森行动。这晚,雪笼四野,朔风吹啸,马群耐不住寒冷,传来一声声悲嘶,夜是这么凄凉,肃杀。
吴奉彪等人正在围炉谈酒谈心,蓦见一马师慌慌张张闯了进来,报道:“场主,副场主,大事不好了,有蒙面贼多人在东栅劫马,还放了火,我们这面已经伤亡四五人。”
吴奉彪霍地离坐,虎目生威,向那马师说道:“你赶紧传令众人,紧守各处不得自乱,老夫即刻赶来。”
那马师如风地走出,吴奉彪对郑金吾道:“贤弟你可就在此保卫家小,免得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愚兄去去就来。”回首喝道:“兆森,我们走。”
两人掠身窜出厅外,只见东方红光烛天,风助火势,浓烟弥漫,火苗此灭彼起,人喊马嘶,乱成一片。
吴奉彪气满填膺,恨不得将所来贼人悉数手刃,施展踏雪无痕上乘轻功,拔足飞驰,察北牧场方圆数十里,要赶到东栅也非瞬眼可至。徐兆森心中比什么人都急,跟着吴泰彪身后两丈之处,身法虽见矫捷,可与吴奉彪一比,显然差着很多。
寻见一条黑色飞快的身形,斜刺里扑来,飞云手吴奉彪眼明忙喝道:“是叶武师么?”那人征得一怔,道:“场主么?今夜贼人来得甚多,我去前面接应去。”说着反身窜去,一溜轻烟似地飞射而没。
飞云手吴奉彪赞道:“好汉子。”回面望了徐兆森一眼说道:“患难见交情,休看叶胜平日酗酒买狂,胡闹一气,真的事情到得头上,也是舍死全交,江湖人物的可贵处,就在这点,兆森,你得多学叶武师的长处。”
徐兆森点点头,面上讪讪地晕红,也不知是火光映面,抑是内疚而发。两人电逸云飞地奔至东栅,火势此时减弱不少,牧场武师马师及杂役,不下数十人,泰半均涌在东栅,阻截来敌,扑灭火势。
飞云手吴奉彪一眼瞥见十数蒙面贼,均是一身独特武功,剑光刀影向牧场武师要害招呼,自己这面多人业已负伤,这时,吴奉彪可把蒙面贼恨到家,心知今晚一个应付不好,数十年心血便要被毁于一旦。
认定其中狠猛一贼对付自己手下三名武师尚有余如的人,就是今晚的祸首“刷啦”佛手拐掣出,一式“摩云金翅”凌空腾起,迥空一旋,又挟着拐风掌影当头罩下,去势之奇,无愧于“飞云手”之名。
火场情势混乱异常,那蒙面贼尽力招呼这三名牧场武师眼看得手之际,万料不到飞云手挟雷霆万钧之势凌空扑来,乍觉身后强风袭体,疾逾奔雷追电。
此贼毕竟是武林高手,功力不弱,腰一弓,燕子三抄水,嗖、嗖、嗖,窜出两丈开外,侥幸避过吴奉彪这一手绝招。
吴奉彪见此贼具有这种临危不乱的身手,也不由心生钦佩,自己一招扑空,又紧接着一式“飞雪蔽岳”跟踪劈去,这一式较前更为凌厉凶猛,飞快绝伦。那蒙面贼人足才沾地,倏地身化“乌龙翻云”凌空拔起。
好快的身法,竟似狂风卷落叶般旋起半空,端的绝妙灵巧,堪堪避开“飞雪蔽岳”这一绝招。
吴奉彪暗暗喝了一声采,看这身法甚熟,猛惊起一人来,不由哈哈豪笑道:“我道是谁?却原来是云当家驾临,吴某自思给云当家从来未有过节,分晚云当家为何如此照顾吴某?莫非说吴某不知接待朋友之道么?”
原来那蒙面贼人即是在周家庄鸳鸯擂上,显过一手惊人武功的,关中一怪飞天蝎子云浩。果然那是飞天蝎子云浩,闻言登时一怔,倏地纵声狂笑道:“吴场主眼力不差,一见便知是云某,可是别血口喷人,云某行事虽然心狠手辣,却不惯做杀人放火的勾当。”说着霍然将面幕一扯,露出上唇蓄有山羊胡子瘦脸,豺眼内闪出炯炯的凶光。吴奉彪嘿嘿冷笑道:“云当家真会说话,今晚的事不是摆明么?”
飞天蝎子狞笑一声道:“既是吴场主认是云某所为,纵使云某舌粲莲花也是徒然,不过话可要说明白来,云某是受人之托而来。”吴奉彪朗声大笑道:“吴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龙江三魁是什么人?
我就不信云老师受他们蛊惑,助纣为虐,何况正点子不来,反倒劳动云老师大驾?”飞天蝎子云浩目光阴森地望了吴奉彪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吴场主别这么说,为友助拳,义不容辞,何况云某与龙江三魁又是过命之交,今晚之事,是非难论,龙江三魁已然来了,你自不见怪得哪个,反正吴场主今晚凶多吉少,徒费唇舌则甚?”
吴奉彪闻言惊疑不止,龙江三魁已来,人又未见,一定另有什么图谋,自知今晚必是基业全毁,于是把心一横,冷笑了一声道:“云老师别夸下海口,吴某岂是如此容易打发,朋友,你纳命来吧。”说着,佛手拐拧腕一横,带起漫天拐影打去。
只见卷起凌厉劲风,手法诡妙神奇之至。吴奉彪这一手卅九式“飞云”拐法,驰誉关外,使出手法也特别,急则风雷应变,缓则云逸絮飘,拐头拐尾轮替打去,并无一定法则,明见拐头迎胸打到。
其实是虚,拐尾反朝下盘扫来,若对方不知虚实,径想硬碰硬打,准会吃亏,一招使出,蓦觉仿若无物,如中轻云,再要撤招已来不及了。
飞天蝎子云浩不愧为当代黑道枭雄,眼光锐利,一眼看出吴奉彪飞云拐法,若虚若实刚柔共济,一出手就是上下四招,电迅之极,深明利害,一击手中蝎子钢鞭,护定全身,觑空追击,一面使出上乘轻功,纵、跃、闪、窜,极见其巧。
两人都是名负一时之江湖人物,动起手起,分外精奇,一时之间,难分轩,这时,人喊马嘶,惊马奔窜,蹄声四起,东栅火势渐扑灭,仅有一两股火苗高扬,浓烟弥漫,空气中夹着一股熏焦枯气味,狂飞急卷扑面袭到,令人感得窒息呛口难耐。
可是东栅火势渐灭,西栅又有火头高举,东西栅相距甚远,牧场中人一声惊叫,救火的又涌向西栅而去。叶武师杀红了眼,蒙面贼人在他的面前已倒下了三个,一柄钢刀卷起一团瑞雪,人也像疯虎似地扑去。
那与叶武对手的两个蒙面贼人,看得暗暗心惊,哪有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但人总不是钢打的,叶胜真力殆尽,这拼命的打法,只不过是垂死之前挣扎了。
牧场十数名武师,已伤亡过半,蒙面贼党,一声声阴森狞笑出自口中,随风传荡,令人震动心弦,分外恐怖。徐兆森已走得无踪无影,显然自知已遭疑嫉,又不便与匪党交手,只好隐匿起来。
飞云手吴奉彪使出凌厉精奇紧拐法,依然占不了一点上风,飞夭蝎子一支蝎子铜鞭却不时地展出一记怪招,空隙而进,宛如怒龙出洞,迅疾无比,令自己难于提防他何处进招。
然而飞天蝎子云浩主要是仗着上乘轻功,贴身欺进,如影随形地飞转,蹈虚就是一鞭,或是一拳。云浩处身虽是黑道,却习的是一种内家“摔碑手”掌力也练得有七八分火候,精纯雄厚。
武林中人一项绝艺,要练得炉火纯青的,却是凤毛麟角,寥寥可数,能有云浩这种造诣的,可算难能可贵,当年在鸳鸯擂上劈飞三才夺命凌飞就是这种拳法,故现在每出一拳,均令吴奉彪心头微震。
在平常飞云手吴奉彪与飞天蝎子云浩相较,功力相差无几,云浩以轻功身法稍胜一筹,吴奉彪“飞云拐法”有独到的精湛,掌力而言是各有胜场,但吴泰彪此刻,所云浩言及龙江三魁已然到来,心悬着家小安危,又目睹西栅火势蔓延,火星被强风涌上半空,如同散花般撒下,不由情急,心神不能贯注,致使身法略见滞缓。
两人交手差不多半个时辰,吴泰彪有几次迭遇险招,心知今晚不能两立,强把心神收敛,专意抬制先机,眼看云浩移宫换位过于神诡,行云流水地使人无从捉摸,不禁眉头一皱,心想:“看他的心意,似是等到自己耗尽真力时,才予反击,我岂能如他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