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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凌菡点点头,双眸漫上担忧与恐惧:“我总觉得,有个可怕的阴谋在暗处等着……”
“这么害怕,还敢冒险留在这里?”楚瀛飞剑眉紧皱:“你不是说上官蓉阴毒么,如今楚溟飞昏迷不醒,你不怕她对你下手?”
“怕啊,所以我方才向皇上请示,多派些侍卫来正殿严守,她应该不敢顶风作案吧。”凌菡的声音有些发虚,似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但现下皇后胎息不稳,皇上又如此震怒,足见对皇后和龙种的重视。这禁令一下,怕是更把她逼急了,做出什么狠恶的事情来,就糟了。”
楚瀛飞心一震,皇后有喜,对父皇来说是莫大的喜讯,但对上官蓉来说则是天大的噩耗。
“瀛哥哥,将来你教我们的孩子文韬武略,治理天下。”上官蓉振奋而得意的声音如阴风般刮过,这后宫之中,最怕皇后有喜的是谁?太子已定,凤位难移,为数不多的几个妃嫔不过互相争个宠罢了,可没人敢对皇后怎样。
父皇在知道楚溟飞非自己亲生的情形下,都尚且犹豫不决,迟迟不舍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待真正的嫡皇子出世,父皇还不视若珍宝,所有皇子皇孙全都得避让三舍。上官蓉处心积虑想得到皇权,自然化烟云散了。真的是她吗?楚瀛飞脸色铁青,等等……上官蓉不知道楚溟飞的身世,她刚诞下皇长孙,应该不敢走这步险棋才对。
“如果、她知道了呢?”凌菡声音低沉,她觉得冷,彻骨的冷,苍白的脸颊蒙上一层寒霜,深长的眼睫遮住了清滢的双眸,倦怠而忧虑的神情,好似和楚溟飞一样,陷入了黑暗冰冷的噩梦。
“三皇子。”侍从在外边轻轻扣门,提醒楚瀛飞已经耽搁了许久。
“你先回去吧,我会小心的。”凌菡的黛眉笼着愁雾:“你千万记着不能发急,若是有什么事就及时过来商量。”
*
四天后,东宫终于传出太子转醒的消息,楚瀛飞连忙前去探看。
楚瀛飞刚赶到正殿,就看见上官蓉和几个侍女站在走廊上,几日不见,上官蓉又瘦了几分,而且一脸病容,似乎怕受风,披着一件月白色云纹羽缎披风,纤细的身体被两个侍女搀扶着,似一株娇弱无力的梨花。
“太子妃,还是回去吧,坐蓐的时候最忌受累,你这样劳身劳神的,身子如何受得住。”年长的女官担忧地劝道,语气甚至含着怜悯,似心疼自家主子怎么这般命苦。
“劳烦公公再替本宫进去求求情吧。”上官蓉的声音近乎啜泣。
“太子妃放心,太子已经略微好些了,只是这会心神倦怠,不想见任何人。您还是快些回寝宫歇息去吧。”
“那太子手臂上的黑蛇印记查清了吗,是不是被下咒了?太医是如何诊治的?小皇孙这几日气色愈来愈差,本宫着实担心……哦、三皇弟来了。”上官蓉抬头看着楚瀛飞,淡粉色的菱唇弯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楚瀛飞向上官蓉行了礼:“皇嫂身体欠安,还是回寝宫休养吧,皇长孙身体不适么,有没有宣太医?”
“三皇子,太子妃的寝殿安排了四个太医和两个女医,轮流探病诊脉,小皇孙只是略有微恙,多哭闹几次,其它并无不妥。”负责传信的侍从答道。
“什么意思,你是说本宫小题大做么,本宫心里急得跟什么一样,你们还这般不紧不慢的。”上官蓉尖细的声音斥责着,噎得眼圈都红了,惶然无助地看向楚瀛飞,但也只敢悄悄瞥几眼,便怆然垂下头去。
“皇嫂别担心,臣弟这就进去问问皇兄。皇兄现下还未病愈,您更该保重身体,切不可添病才是。”楚瀛飞拱了拱手,又向上官蓉身旁的杏儿使了个眼色,杏儿会意,又好言劝慰了一番,将上官蓉扶走了。
楚瀛飞看着上官蓉荏弱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现下看到她,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厌恶、愤恨、失望、疑惑……各色情愫掺杂,弄得心似火炽,偏偏自己如今心绪又不可发急,只能一遍遍将情绪压了下去。不得不说,上官蓉还是十分了解自己,在自己渐渐看穿她的为人之后,这几次的见面,她都是一脸的柔弱憔悴,含情双眸溢着泪水,虽不再激起他的疼惜,却能让他狠不下心。
“三皇子稍待一会儿,奴婢进去禀告。”
“不用了,我直接进去就是。”
楚瀛飞性情素来有些急躁,而且又是习武征/战之人,侍从对他有些惧怕,因此也不敢驳他,任他一甩袍袖,走了进去。
“还记得些什么吗?”凌菡搅着玉碗中的汤药,轻声问道。
楚溟飞自清晨转醒之后,便只字未吐,只靠在榻上,看着对面墙壁的一幅水墨画出神。凌菡也一直陪他看着。
这幅水墨画很简单,就是一座万仞孤山,孤独地伫立在天地之间,山巅有一个单薄的人影,负手看着缭绕的云雾——看得久了,便有一种彻骨的寂寥之感。
凌菡伸手遮住了楚溟飞的眼睛:“你梦到了什么?”
“其实,也不是多可怕的事。”楚溟飞侧过头,淡然一笑:“就是梦到、自己死期将近。不对,确切的说,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近。”
“别乱说。”
“是真的。”楚溟飞嘴角的笑痕愈深,清冷中又带着点解脱的意味:“不用难过,对于我这样的处境,早点结束也没什么不好。我犯愁的是、”
楚溟飞突然闭上眼睛,又如陷进噩梦中一般,全身微微颤抖,凌菡连忙握住他冰凉的手:“只是做梦,别害怕。”
“不是做梦,是(巫)术,我可以确定。”楚溟飞俊雅的脸庞漫上一层阴影,他哀然看着凌菡,目光如寒夜般幽冷凄寂:“在梦里,我好想被勾了魂一般,把所有的隐秘都说了出来……”
“呵,所有的隐秘……也就是说,那个人如今,已经知道了一切。接下来,只有更可怕的阴谋和手腕。”楚溟飞下意识地攥紧凌菡的手:“我这一生,除了无法选择的出生之外,自认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我怕死期临近之时,还要被染上阴霾,陷入泥沼,给世间留下狰狞的伤疤。”
“不会的、不会的……你别胡思乱想。”凌菡凄然摇头,轻抚着楚溟飞的背,一颗晶莹从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楚溟飞怔了一怔,紧紧拥住了她。
楚瀛飞正好走进槅门,看着两人相拥而泣的画面,胸口一阵灼痛,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凌菡只听见一声闷响,转身见楚瀛飞倒在了宫锦上,急忙跑了过去:“怎么样,胸口疼又犯了吗?别慌,快把气喘匀。”
楚瀛飞在浑噩间,还注意到凌菡的柔荑有被攥过的痕迹,遂报复似的,狠狠抓起她的手,按在心口,直到灼痛慢慢缓了下来,仍不肯松开。
凌菡没有抱怨手疼,而是关切地看着他:“好些了吗?”
“嗯。”楚瀛飞不悦地应了一声,楚溟飞却下了床榻,走过来扶他:“三弟(胸)口疼吗?我出现黑蛇的印记之后,手臂倒是没疼。还是让太医看看为好。”
“等等、你怎么知道他胸口出现了黑蛇的印记?”凌菡诧异道,楚溟飞清醒之后一直没说话,她除了问他的病情之外,也只字未提,他是如何知道的。
“其实我昏迷的时候,心绪一直是清醒的,但却睁不开眼睛、动不了。”楚溟飞低头看着手臂上的黑蛇,沉吟道:“所以我才说一定是(蛊)术,或者、是什么奇毒。”
“对了,三弟,你去过龙吟殿了吗,母后情形如何?”楚溟飞问道。
“龙种暂且保住了,但胎息尚弱,太医嘱咐要卧床静养,不得忧思愁闷,所以这几日父皇一直陪着。现下你病情好转,她能宽心不少。”楚瀛飞似乎被内殿的阴沉气氛感染,悠悠叹了口气:“还是赶紧好起来吧,这次风波闹得太大,不知会牵扯出什么事来。”
“嗯,我等会儿过去问安,千万要无恙才好,否则,我若死了,母后以后该怎么办?”楚溟飞转头看向窗外,今天意外地没有阳光,只有浓浓的树荫在微风中摇曳,似乌云的暗影。
“别乱说,皇后如今正是要宁心静养的时候,你这颓丧的样子,不是让她担忧吗。”凌菡示意楚溟飞住口。
“你身体无恙吗?”楚瀛飞问道,他见楚溟飞只是心绪不佳,人好像没什么事。
楚溟飞点点头:“我觉得我就是被下了蛊或者毒,套完我的话之后,就把我扔到西郊了。我是在被扔的途中思绪渐渐清明的,他们好像扔得挺匆忙,说了句什么、皇上已经开始疑心……别多事之类的话。”
“好了,我先去龙吟宫吧,母后见到我没事,能放心安歇。”楚溟飞转身欲走,又对楚瀛飞道:“你们聊聊吧,就说我留你用午膳,好跟你分析一下被劫的事。”
“我方才在外边碰到上官蓉了,她急着见楚溟飞,也不知是想确认他的情形,还是做给我看的。”楚瀛飞拉着凌菡的手,让她跟自己挨坐着。
“你现下对她好像真的冷了。听侍从说,她脸色苍白,病得挺厉害的。”凌菡将一只手放在楚瀛飞的胸口:“这几天还好吗,除了方才,胸口有没有疼过?”
楚瀛飞摇摇头:“我对上官蓉冷了,你对楚溟飞倒是越来越热。”
“他们两个怎能相提并论。”凌菡蹙眉,拍了楚瀛飞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拈酸带醋的,楚溟飞的话你没听到吗,那个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心底的话全都套出来了!你想想,倘若他的身世被上官蓉知道,是怎样的情形!”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