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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种木槿花,它们随着太阳光变颜色,也随着太阳光死去,晚霞散尽时,便是凋零的时刻。而且、每朵花只开一天,我们看着繁盛绚烂的花树,却不知道,其实每天看到的、都不是同一朵。昨天喜欢过的,明明已经埋于尘土,可是在眼中,却又好似从未失去过……”楚溟飞执起一朵木槿花,在鼻端轻嗅:“我有时候会想,人是不是也如此,只要取代你的人来了,死亡便不会给身边的人留下多少伤感……”
凌菡闻言,心里堵得难受,她没法让楚溟飞不胡思乱想,因为这种想法,也常常占据她的内心,尤其是被迫听命的时候。
“为何非要我进宫做皇后不可?其实只要能完成使命,谁都可以,不是么?倘若我死了,即刻就会有人取代我,对不对?”
“在你们心里,我究竟是孙女、女儿,还是一枚棋子!”
如今他们死的死,逃的逃,唯剩自己这枚棋子还在囹圄中苟延残喘。彦哥哥,你生前一直心心念念的使命,在死后,是不是也解脱了?那我,究竟该如何选择?
凌菡叹了口气,将一掬木槿花瓣放入玉壶中,袅袅茶烟升起,似梦中缭绕的轻雾,眼前的一切皆影影绰绰起来。楚溟飞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从玉色转为琥珀色,最后竟缓缓染上一抹茜色,果真是从青葱年华到沉郁岁月。
楚溟飞端起茶盏,向凌菡敬了一敬,凌菡也捧起瓷杯对饮,两人仿佛隔着云雾相见一般,在梦中畅谈。惝恍中,这“三重天”的花茶,不仅有花的芳香,还有茶的醇厚,甚至有酒的浓烈,两人饮了几杯之后,只觉全身似灼火一般,更有一种炙热不祥的感觉,像邪恶的蛇,从身体里直往外窜——
“不好!”楚溟飞挣扎着摔下坐榻,想回旁边的暗室,却惊觉浑身如灌铅般动弹不得,只得急声道:“你怎么样,快、快把我绑住……”
凌菡喝得没楚溟飞多,但情形也好不到拿去,那炽烈的火焰仿佛将全身都点燃了,她咬着唇,想竭力保持清醒,可眼前已经充斥着炫目的火光,下一刻,理智便会燃尽。
“嘶——”一条猩/红的长蛇幽幽爬上坐榻,顺着凌菡的裙摆,溜上她的(身)体,深红的信子(舔)着她的脖颈、脸颊,凌菡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惊恐地和楚溟飞对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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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午后,阮公公有些焦急地叩门。
“怎么了,何事这么慌张?”
“东宫的传信内官来访,说有要事跟您禀告,老奴看他的神色,怕是东宫又不太平了。”阮公公犯愁道。
“把他带到院子里来。”楚瀛飞不敢耽搁,即刻出了书房。
那传信内官果然一脸焦虑,见了楚瀛飞后赶忙行礼,又示意阮公公回避,直到阮公公出了院门,他才凑到楚瀛飞跟前,小声道:“三皇子,这事老奴还不敢到龙吟殿禀告,先来请您的示下。”
“究竟出什么事了?”楚瀛飞诧异道,难道是上官蓉露出了什么马脚?那也该先告诉楚溟飞才是,到自己这说什么。
“三皇子,是这样的,太子从昨夜一直在正殿闭门未出,今晨宫娥内侍前去叩门,却不见应答,直到现下还是毫无动静,老奴担心、”
“太子别是犯病晕厥了吧?赶紧推门进去啊,还跑到这来请我示下!”楚瀛飞急道。
“是、三皇子说的是。”传信内官连连点头,却又犯愁地溜了楚瀛飞一眼:“只是、太子并非一个人在内殿,还有一个侍婢陪着的。倘若太子犯病,那侍婢定会让宫娥传太医才是……总不可能两人一起犯病吧?而且正殿把守严密,昨夜并未有人闯入,故也排除了遇刺的可能。现下我们顾忌着不敢推门,也是因为太子和侍婢共处一室,我们冒然进去怕有不妥……”
“那侍婢是凌菡吗?”楚瀛飞心一沉。
“是的。三皇子可否前往东宫看看,您和太子、凌侍婢都熟识,无须避讳。”
“唔,我这就过去。”楚瀛飞听了之后心里悬悬的,莫非他们两人一起喝醉了?不应该啊,楚溟飞伤病未愈,哪里能饮酒,凌菡也不会让他喝酒才是。难不成是中毒!他越想越怕,急忙上了车辇,让侍从赶紧驾车去东宫。
正殿果然大门紧闭,宫娥内侍还在外面叩门,见楚瀛飞过来,便纷纷往两边推开。
“皇兄,皇兄……”楚瀛飞喊了几声,殿内仍不见应答。
“凌菡,你在里面吗?那我进来了。”还是没有声音,楚瀛飞不敢再耽搁,用内力一推,破门而入。
淡淡的花香漾入鼻端,还夹杂着、凌菡的(体)香,楚瀛飞眉心一跳,下意识地关上门:“你、你们先在外边候着。”
楚瀛飞勉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缓步朝内殿走去,暗红的宫锦上胡乱洒了一地的花瓣,再往前,便是破碎的杯盏、凌乱的(衣)裳,楚瀛飞屏住呼吸,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抬头,可还是不肯死心。
“放心,我信你。”
可是此情此景,该如何相信?楚瀛飞捂住灼痛的胸口,缓缓抬头,终于看到了比噩梦还要可怕的画面……砰的一声撞到了柱子,他也顾不上额头的疼痛,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内殿。
凌菡听到了响动,睁开沉重的眼,干涩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浑身没有一丝气力,只挣扎着伸手,扯过衣裳,遮住自己的(身)体。
过了一会,楚溟飞也悠悠转醒,脸色像死过一次般灰暗。
“早该想到,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她要毁的,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楚溟飞闭上眼睛:“对不起……”
凌菡只觉心痛如绞,一面担心楚瀛飞震怒之下犯病,一面又为楚溟飞的遭遇难过,自己的痛楚反而还无暇顾及。
温雅如玉、淡泊宁静,繁华中的清逸隐士,这本该是楚溟飞给世间描绘的画卷,如今却被抹上肮脏的尘埃。他预料的没错,上官蓉果然将他拖进污(秽)的泥沼,在他心里狠狠划下了狰狞的伤疤。
“蛇?”凌菡忽然惊坐起来:“我记得、有一条红色的蛇!”
“没错,我也记得。”楚溟飞眉头紧皱:“难道说,她不仅擅长用蛇毒,还会、御蛇之术?”
凌菡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她之前是用指甲套在我脸上扎了一下,我还想着是不是涂了什么吸引毒蛇的药。后来皇上下令在宫里彻查,也一直没有查到藏蛇的地方……如果她会御蛇之术,确是不需要先把蛇藏在就近的地方,可是、这就太可怕了!”
楚溟飞也是一脸的阴霾:“刺客、投毒这些事件只要加强守卫还可以避免,蛇就太难办了,她跟我清算完之后,接下来肯定是对母后动手。还有三弟那边,如果三弟此后不再听她的安排,只怕也要招毒手……”
凌菡思量了一会,黯然开口道:“这样吧,楚瀛飞现下不是误解我们了吗,这一招应该也是上官蓉安排好的。那我们先将错就错,我也不去解释,楚瀛飞跟我们有了隔阂,上官蓉自然不会急着对他下手。如今当务之急,还是皇后那边。”
“可是你和三弟,你不怕误解加深……以后再难和好吗?”楚溟飞担忧道。
“算了,平安最重要,其它的、就看缘分了。”凌菡叹了口气:“先想想怎么对付御蛇之术吧。”
凌菡问了传信内官,知道楚瀛飞回宫后只是稍有不适,并未染病,遂放下心来,和楚溟飞一起在书房里翻看他之前收藏的旧书,研究一些对付御蛇的奇门异术。
可惜两人再一次低估了上官蓉,她的谋术远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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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阳光还很和暖,上官蓉的气色已经大为好转,其实也并非是好转,之前的“病重”是在脸上抹了珍珠白的香粉罢了。
上官蓉抱着襁褓,纤细的手指沾了药膏,在婴孩的脖颈上涂抹着,她动作很轻,但婴孩还是大哭不止,弄得她一阵厌烦,将襁褓塞给一旁的侍女。
“就知道哭,烦不烦啊!一出生就带着个惹事的胎记,这些年我研的药从没失败过,就败在你身上了!”上官蓉没好气的斥道。
“太子妃,皇长孙还是婴孩,哪有不哭闹的,在大些就好了。”侍女赶忙劝慰:“现下太子和三皇子身上都弄了黑蛇印记,皇长孙的胎记就是散不去,也无妨啊。”
“那倒是,我行事素来都是八面驶风,有备无患。”上官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对了,凌菡那边还没动静么?”
“还没有,但时候也还没到吧。”侍女赔笑道:“太子妃只管放心,那条血/蛇您驯养了三年,再加上木槿花里洒的药(粉),岂有不成事的道理。”
“哼,原是打算我自己用的,便宜了凌菡那(贱)人。”上官蓉竖起柳眉,似还有些酸意:“等楚瀛飞知道她怀了楚溟飞的孩子,不知道会怎样?他如今好像已经不理她了吧。”
“是啊,这个月来三皇子还没来过东宫。等三皇子知道以后,定会后悔被凌菡那(贱)人所骗,然后诚心悔过,回到您身边来的。”侍女讨巧道。
“唔,这出戏是越来越精彩了。”上官蓉拈了颗饴糖放到口中:“御人可比御蛇要意思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