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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锦瑟半寐半醒间就听到外头传来了阵阵吵闹声,大早上的,一点动静也是格外的大,惹得人平白不快。
她半蹙着眉睁开了双眼,待清醒了些,才开口轻唤等在外面的人:“明玉,明月,进来吧。”
不多会儿,就见明月端着清水和软巾入了屋内。
余锦瑟没瞧见明玉,疑惑道:“怎么不见明玉呢?”
“我……有个人来了,姐姐正在外面同她说话呢。”明月不情不愿道。
余锦瑟觉着明月这态度委实奇怪,可现下沙城局势不清,她身份在这儿,又不得不多问。
“缘何如此吵闹?”
卫渡远买这院子来就是为着给余锦瑟养病的,时间紧迫,动静也不易过大,他就让人买了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只要足够清净就行。
这院儿虽说离街市不远,但确也清净,赶集的声儿是一丝儿也传不来。还有一个大大的好处,那便是想要寻到这院儿里来还得七拐八拐的。
余锦瑟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还真是头一遭被人吵醒。
明月平日里胆大得很,可一瞧见余锦瑟隐隐露出不悦的表情就分外忐忑,忙赔礼道歉道:“对不住夫人,是奴婢的不是,让人吵到夫人了,奴婢这就将人赶走。”
也不待余锦瑟再说什么,明月就急急往外奔去了。
余锦瑟叹了口气,再一侧耳细听,就听外面的争执声还未断。不对,该说是单方面的撒泼还未完。
“我不是你们娘啊?女儿大了,娘老了,养不了你们了,你们就回都不回来瞧我一眼?”
这声音颇为尖细,又被说话人刻意拖长了音,单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便觉着这说话的妇人定然待人刻薄。
“娘,你别闹了。”
这是明玉的声音,带着几分央求。
余锦瑟侧耳听着,那妇人的声音还未传来,该是明玉还在说个什么,不过隔着个院子余锦瑟委实听不真切。
她突然想起明月在提及自己母亲时的态度,颇为不屑,似乎恨不得自己从未认识过她。明月这番气势汹汹地冲出去,母女两人怕是还要吵。
这不,明玉似乎没劝住,那妇人的声音又传了来:“你别说这些,你是不是就是看不上为娘了吧?”
明月这会子该是走到了院门口,就听她不耐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屋内,就那般入了余锦瑟的耳。
“吵什么吵?要钱给你,你不要,就知道闹,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姐妹俩好,想着让我们姐妹俩像你一样去那腌臜地卖吗?”
那妇人更是不依不饶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以为我想去卖哦,我还不是为了养活你们两个小讨债鬼。你们那讨债鬼爹,早早地就给我死了,就留你们两姐妹给我。我不去卖,拿什么养活你们啊?”
这卖来卖去的话说得倒是利索,完全不顾旁人听去了会如何看。
明月怒火中烧的声音又传了来:“你就是存心不想让我们好过,想让主家辞了我们是吧,好!我跟着你走,你别缠着姐姐了,我跟你走!”
余锦瑟直觉事情不妙,对外面守着的护卫道:“请明玉她们娘进来吧,就说我有话同她说。”
没多大会儿拥着尖细嗓音的妇人和着明玉明月两个小丫鬟就进了来。
余锦瑟还不待开口呢,明玉和明月就率先跪下了,还是明玉先认错道:“夫人,是奴婢的不是,平白惹了夫人的清静。”
“无碍。”余锦瑟见明月垂着头跪在一边,不言不语的,禁不住问道,“明月,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就属你最为活泼了。”
明月顶着通红的眼眶子看了余锦瑟一眼,又慌忙低下头来,就是倔强着不开口。
那妇人见锦瑟不理自己,只顾着同自己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儿说话,当下便耐不住了,笑着开口道:“夫人,你看啊,我两个女儿可是乖巧懂事?”
余锦瑟不明这人所说何意,想着要给这刻薄妇人一个下马威,又觉着自己这样躺着实在少了些气势,索性也没搭理她,而是吩咐一旁的明玉明月先将自己扶起来坐着。
明月这会子倒是开口了:“夫人身子不好,还是躺着吧。”
余锦瑟没应,而是打趣道:“现下知道说话了?你们就欺负我不会责怪你们,说话也不搭理我了,我动一动也要被你们叨叨。”
明玉、明月皆知这又是她们夫人在玩笑了,可正因着她的宽容大度,她们反倒更是伤心愧疚了。
“快扶我起来坐坐吧,我身子是不好,可一直躺着对我后背的伤口也不好,适当坐坐也没事的。况且我一直这样侧着头,脖颈也疼。”
明玉、明月也再不多言,一人上前将余锦瑟扶了起来,一人将软枕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倒是省了她不少气力。
那妇人还真是个能见缝插针的,见余锦瑟同自家女儿还能打趣说笑,当下就抓紧机会道:“夫人,你看我两个女儿,同你感情也深厚。这男人啊,总也是靠不住的,就要靠着……”
“娘,你说什么呢?”明玉厉声打断了妇人接下来的话。
余锦瑟是头一遭见明玉发如此大的火,以往这人都是温温和和的,难像如今这般,着实让人吃惊。
那妇人显然也很是惊愕,不过一会儿她就回过神来了,大嚷道:“我养你们这么大容易吗?我这也不是为你们两姐妹着想吗?况且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我在青.楼里见多了薄情寡义的男子。他们在床上的时候哄哄你,或是心情好的时候软语逗逗你,心情不好,在他们眼中女子也不过是个发泄的工具罢了!”
妇人瞠大了眼,不管不顾地诉说着这世上男子的负心薄幸。
“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夫人着想。”
她也不管明玉、明月是何脸色,兀自在屋内寻了张凳子来坐下,对坐在床上的锦瑟道:“夫人,我看你这里里外外守着的人,养着你的人该也是家世不俗吧。”
余锦瑟眉眼含笑,这人只说是“养着自己的人”却不说是自己的夫君,莫不是这人觉着自己是旁人的外室?
果不其然,妇人接下来的话还真是。
“夫人怕是旁人养着的外室吧,只是让你蜗居在这一处小小的院子里,你甘心?”
小六一早就出去了,见自家嫂子住的这间屋子大敞着,心下疑惑,谁想到一来就听见了这话,当即大怒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嫂子是我大哥明媒正娶来的!”
那妇人全然不顾小六的怒气,又道:“那是糟糠之妻?夫人的夫君飞黄腾达了又娶了个家世显赫的?怕现下后娶的这个妻子恼了,回家告状,影响自己仕途,所以将夫人藏在此处?”
余锦瑟方才还可惜着不能继续看戏了,却没想这妇人还真会给自己惊喜,竟自己想了这般多。
反正她躺着也无趣,正好能听听这妇人所谓的经验之谈,当是解闷儿了。
她眼见着小六欲要开口反驳,似又要坏了自己所图“大计”,忙不迭认道:“是啊,他怕我去府上闹他,还着人来守着我。”
说着,余锦瑟就欲泣不泣地垂下了头,再配上她如今躺在床上这副柔弱姿态,看者无不心疼怜惜。
小六是看得瞠目结舌,不懂自家嫂子为何就这般认了?想着该不会那药伤了自家嫂子的脑子吧?或者是那药的药效还没退,继续延伸,就成了这般?
而明玉和明月却觉着有些难以置信,她们初初来时也猜想过这夫人莫不是那公子养着的外室,后来见那公子事必躬亲地为自家夫人擦洗换药,她们又觉着是自己误会了,哪成想竟事实竟是如此!
她们心中皆为不耻,不禁暗自腹诽道,这公子看着剑眉星目,面容俊朗,是难得的面相出众之人,却不料私下竟是这般作为,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一副好相貌。
余锦瑟自也看出了明玉、明月两人的想法,禁不住暗暗发笑,想到自家夫君要是晓得自己拿他逗趣解闷,无端招了这么些个骂名,怕是要捏肿自己的脸蛋了。
这般想着,她就一阵脸颊疼。
她冷不丁一抬头,就见小六一副洞悉了一切的模样,无奈地看着自己,那眼中似乎还在说“我要去告状”。
余锦瑟暗中叫苦,这小六何时也变得这般机灵呢?当下垮着脸,用眼神向他求情。
小六还欲再说什么,这会子外面却有人来报,他急于出去办事,走之前见自家嫂子还这般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勉强点头算是答应不说了。
余锦瑟心中雀跃不已,面上却是不显,仍是一副失魂落魄样。
妇人见状,再接再厉道:“这种男人我是见多了,初时还觉着亏欠或看着夫人年轻貌美,待夫人不错,后来觉着厌了,夫人又年华不再,更是不会再管夫人了,那时候,夫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可要夫人这样的身份去做妾,岂不是委屈了夫人?”
“这俗话说啊,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夫人觉着呢?”
“话是这样说,可我夫君一向不去那烟花之地。”余锦瑟似乎颇为苦恼,“要我学那烟花女子的伎俩,我也是不肯的。”
妇人一看,觉着有戏,继续劝道:“夫人如此貌美,学了那些,怕是有更多男子败在夫人的石榴裙下,忍一时,只为更好抓住男人的心啊!”
明月一听,当即怒了:“别拿你那一套来玷污了我们夫人的耳朵,钱你也拿到了,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