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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安安地走了十一天,每天吵吵嘴,斗斗气,倒也别有意趣。
新安公主也是蹊跷——话说回来,她本来就不可理喻——明明很讨厌我,经常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可又坚持让我和她共乘。把亲爱的彩珠都打发到另一辆车上,跟其他三位小宫女坐在一起。
这下,彩珠看到我更是黑脸黑嘴,逮着机会就要讥讽一番。我每天忙着跟公主斗嘴,忙着看风景,看经文,懒得理她的。
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走得越久,离京城越远,我反而心安了,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到第十二天,还是出事了。
真的遇到了土匪。而且他们的马匹之高大壮实,武器装备之精良,丝毫不亚于朝廷的正规军。害得我初从车窗处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我们遇到了敌方的军队。
直到两军喊杀起来,才发现来的是土匪。
随行的御林军曾告诉我们,这支土匪队伍的名声很响亮,已经可以用“如雷贯耳”来形容了。它的头领手抡两柄大铁锤,据说重达八百斤,所以头领的外号就叫“八百斤”。
这当然是夸张,铁锤重达八百斤是不可能的。但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铁锤很重,使铁锤的人力气很大,非常人之所能及。
看见土匪出现,桓渲立即派人过来通知我们:赶紧换上男装!
在此之前桓渲就已经警告过我们,如果遇到土匪,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隐藏身份,一定不能让土匪发现我们是女儿身,不然他们会不顾一切硬抢的。对到处打劫、居无定所的土匪来说,能在劫财的时候顺便劫几个色,是最让他们兴奋的买卖了。
我们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完了还在脸上横七竖八地抹上特意从行军锅底刮下的锅灰。
打点好后,我和公主相对而视,虽然觉得很滑稽,很可笑,但在生死关头,没人笑得出来。
车外喊杀声连天,我们在车里紧张得手脚都快抽筋了。我想公主跟我有同样的恐惧:万一,朝廷的军队顶不住怎么办?
如果我们真的沦落土匪之手,只怕什么锅灰都掩饰不了我们的女儿家身份。因为你的身段摆在那里,尤其是,只要一开口说话,立刻就会露馅儿。
再次打量了一下我们乘坐的这辆金碧辉煌的大马车,我试着向公主提议:“不如我们下车去吧,哪怕找棵树爬上去躲着也比躲在车里强。”
公主不耐烦地扫了我一眼:“你白痴啊,好好的车子不坐,偏要下去找死。坐在车里,好歹还可以挡挡箭矢。”她用手敲了敲车壁,然后说:“你听听,多厚实!这可是红木做的,结实着呢。”
我耐心地给她分析道:“不是车子不好,而是车子目标太大了。公主您想,如果您遇到了一支军队,里面不是骑马的就是走路的军人,可是队伍中间却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还非常华贵,周围有很多人守护。您会猜车里坐的是什么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公主的脸色变了,嘴里还在不服输地争着:“也可能是男人啊,谁说男人就不能坐车了?”
“是,男人是可以坐车。但在这样的队伍里坐车的男人,也一定不是普通人,而是身份非常高贵,整支部队都要保护的人,是不是?”
她不吭声了,我最后总结道:“所以,不管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他都容易成为对方攻击的目标。那些土匪作战经验丰富,当然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她不再迟疑,我的话音刚落,她已经起身拉开了车门的内栓。
见我们下了车,后面一辆车里坐的几个女孩也全下了车。我们在御林军的护卫下低着头猫着腰后退,慢慢退到了战斗圈外。
正好那个地方是一个斜坡,看坡面上只有小灌木和杂草,我提议顺坡滑下去,然后躲进坡下的灌木丛里。御林军的小队长戚巍稍微观察了一下地形就点头同意了。
直到外面战事结束,彻底没有了喊杀声,我们才从坡底爬了出来。
看见我们出现,正急得到处搜寻的桓渲喜出望外地说:“你们打哪儿冒出来的?我都快急死了,以为那帮该死的土匪已经用调虎离山之计把公主掳走了。”
此时的公主已经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嘴巴变成了一个合不拢的圆形。因为,我们乘坐的那辆大马车,从车顶上破了一个大洞。
我也吓出了一声冷汗,后怕地问周围的将士:“那个洞,是不是那个号称‘八百斤’的铁锤擂出来的?”
要是我们当时在车里,那一铁锤砸下来,我和公主的脑袋已经开花了。
周围有几个人同时点头,桓渲骂骂咧咧地说:“妈的,几十条大汉围住我车轮战,让我脱不开身,他好来这里突袭。我怀疑,他一开始就盯上了这辆马车,以为能捞到一条大鱼。见车里没人,就砸车泄愤。幸亏公主机灵,老早就弃车躲到树林里去了。”
公主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车子的时候嘀咕了一句:“以后没车坐了,这可怎么办呢?我平时骑马都是好玩骑一骑,真骑在马上长途行军,肯定会受不了的。”
我走过去把车好好看了一下,然后回头道:“公主,车还是可以坐的,只是下雨要打伞而已。”
桓渲和公主都笑了起来。桓渲说:“诸葛小姐说得对,这车只是车顶被那蛮子砸了一锤,别的地方还是好的。就请公主暂时将就一下,等到了下一个城镇,下官再找人来修。”
新安公主走过去把车摇了摇,随从赶紧摆上脚踏,她一边上车一边说:“坐就坐,本公主长这么大还没坐过破车呢,今日就开开荤。以后回宫了还可以当一件事说。大晋的公主,坐破车的恐怕只有我一人吧。”
直到车子开动后,我们才惊魂未定地互相看了看,似乎不相信我们已经躲过了一场劫难。
她突然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我呆了一会,才回道:“不用谢,您没事就好。”
我救她,也等于是救自己。
如果公主途中遇难,我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到哪里找棵歪脖子树去是正经。
是的,我不是公主的护卫,只是她的随从,而且还是被赶鸭子上架赶上来的,我本可以对她的死不负任何责任。
但皇帝的女儿死了,你活着,这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