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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集合的军鼓敲响,新兵快要开拔的时候,我们才整理好了所有的档案。
从椅子上站起,活动了一下因一夜伏案而酸痛的腰,两个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还是我最先开口笑道:“一夜没睡,眼睛都熬红了,发丝呢,也有些凌乱,但仍然是一位倾世美少年。桃叶何德何能,能得到公子的青睐。”言讫,深深施礼,一如昨晚的夫妻交拜。
“这么说,对你的夫君很满意啰?”王献之也笑容满面地回礼。
我们都在极力压抑着离愁别绪。
“那当然了!我的夫君,不独俊逸无双,更以一只妙笔独步天下,为无数爱书人所景仰。桃叶必定是前辈子积福积德,今生才能与君共谐连理。”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与你白头偕老。”
话音未落,外面密集的鼓点已经淹没了我们的情话。
王献之突然冲上来抱住我:“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我实在是舍不得你。”最后的几个字,已经明显带着哽咽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一去,也许就是天人永隔。我只能抱紧他,凭着本能连连应和着:“好的,我跟你一起走,以后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不管这样的任性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这一刻,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我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就这样和他生生分离。要知道,我们昨晚才在大红的喜烛下誓约结为夫妇。虽然没有隆重的婚礼,没有满堂宾客的祝福,甚至,都没有真正意义的洞房花烛夜。但在我心里,已经当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
强敌压境的生死关头,当然要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
至于新安公主和太子,还有皇上,以后要怎么处罚我都随他们去吧——如果我们都能躲过这场劫难,还有命回京城的话。
王献之很快就松开了我:“傻瓜,你怎么能真的跟我走?我们这次去可是要领兵打仗,住的是军营,一个女人都没有的。而且,那地方是敌军可能会选择登陆的战略要地,非常危险。”
我急急地争辩道:“要说危险,京口城何尝不危险,都是首当其冲会遭遇敌人的地方。若敌军真的攻破了我军的防线,他们的百万大军会立即直捣京师,即使留在京城都很危险。那时天下将没有一处真正安全的地方,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相比起来,还不如跟在你身边。至于住的地方,完全不是问题。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不一定非要住一起的。你可以住在军营,我就在那附近的村子里找个地方住就行了。”
王献之摇了摇头说:“那不一样的。京口城我军已经营多年,历年来不断加强防御工事,没那么容易攻破的。即使攻破了,也有很多应急设施。据说,征北将军府和北中郎将府都建有地下通道,你只要一直呆在北中郎府不出来就没事。我相信即使你跟我成亲了,太子也不会卑鄙到把你借机献给苻坚吧。”
说到太子,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跟他说的:“太子府的第二进房屋,几十间房子全是通铺,一看就是集体宿舍,可太子府你也住过的,明明没多少人啊。难道因为城里军帐紧张,就把一些人安排进了太子府吗?最让我纳闷的还是,住了这么多人,我却毫无所觉。晚上还觉得特别安静,没有一点异常响动。”
他想了想说:“你怀疑太子府有什么问题是吧?如果这样的话,我跟谢玄说一下,让他派人送你到征北将军府。你住到谢将军那里,看在王谢两家的交情上,他会保护你的。”
我忙摆手道:“算了,你们马上就要开拔,就别管我这些事了。既然你觉得我跟着你去不方便,不安全,那我就先不去吧。”
王献之还要跟我说什么,他的手下已经牵着马在外面喊:“少爷,小谢将军让你赶快过去。”
谢玄其实并没有受封将军之职,但他既然统领着这只刚刚招募起来的新兵队伍,兵士们自然喊他将军了。为区别他哥哥谢将军,人们叫他小谢将军。
王献之只得恋恋不舍地松开我。我一边抹着泪一边笑着对他说:“快去吧,别让谢玄他们等着你。带兵打仗不比别的,军令如山倒,说几时出发就几时出发,一刻也耽误不得的。”
“那你怎么办?”他不放心地问我。
“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那怎么行,天都还没大亮呢,这种时候城里人心浮动,比平时更不安全。”他招手叫来那个牵马的手下:“你带两个人送少夫人去征北将军府,把她当面交给谢大将军。就说我请他帮忙照顾一下。”
我催着他说:“你快去谢玄那里吧。让他们送我回北中郎将府就行了,现在这种情势下,谢大将军哪里还顾得上我。”
他叹道:“也是,比较起来,还是太子那里要安全些。那你去吧。”
“嗯,你多保重。”
“你也是。”
为了不耽误他,我匆匆随他的手下走了。走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回头,怕看到对方眼里的泪水,怕自己会崩溃,会哭叫着回头再次纠缠在一起。
“少夫人,您坐到马上来,让小的牵着您走。”他的一个手下见我哭得泪眼模糊、步履跄跄,在一旁不忍地说。
“不用了,我们快点赶路。送我回去后你们好赶紧追上去。”可怜了这几个手下,明明都有马,可因为我不会骑,他们只好牵着马跟着我。
远远地望见了北中郎将府,我回头对他们说:“好了,送我到这里就行了。你们快去追赶大部队吧,掉队了就麻烦了。”
他们还是坚持看着我进了门才走。
此时天已经差不多亮了,我像小老鼠一样顺着墙根走,想尽量不惊动任何人。
走到第二进房屋和第三进房屋之间的天井时,我四周瞧了瞧,除了洒扫的仆人外没看到什么“闲杂人等”,还好还好,我暗暗吁了一口气。
可是那是什么?路边一蓬叫不出名字的大叶子树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定睛一看,天那,居然是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在打坐运功。
而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
“你还知道回来呀,昨晚新婚快乐吗?可惜了,那点时间,不够你们洞房的吧?”
“你在说什么?”真的真的太过份了。
见走廊里有两个下人在那儿探头探脑,他暴喝一声:“都给我滚远点!”
然后收功,运气,并在我想拔腿跑掉前野豹子似地窜出来捉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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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