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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嫂子的话说的很巧妙,直接表明冷夏的‘丫鬟’身份,所以需要艾芬这个‘主子’允许,冷夏才能坐下。一句话,泾渭分明。一句话,一个陷阱。
其实是冷夏之前说的那些话,完全够不成向艾芬认错的条件。毕竟她的话是针对梦圆,何况关键性的话还没说出口。
也就是说,尽管艾芬知道冷夏心里一直拿她当个笑话,但是艾芬却只能眼看着,并没有任何理由能为难冷夏。
但是冷夏自诩她是一个有体面的丫头,忘了这并不在阳家,这是冷夏犯的第一个错误。
冷夏在不了解艾芬的情况下就臆测艾芬一定会给她体面,再她认错之后会‘请’她坐下,这是她犯的第二个错误。
在冷夏认错之后,没有得到艾芬的首肯就自顾自地坐下,这是她犯的第三个错误。
说起来,冷夏认错不过就是想借认错抬高身份罢了。可是很不巧,这三个错误加起来,让她不仅没有更体面,反而构成了她以下犯上的罪名。
冷夏听了周嫂子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就是觉得愤怒和难堪,接着就想辩驳,可是周嫂子的话很巧妙,让冷夏辩驳不得。
开口承认她是丫鬟,需要人允许才能坐?如此自贬身价的一种做法,这在冷夏看来是万万不能的。
开口否认她是丫鬟?那更不行,事实摆在眼前,再体面的丫鬟,也不能开口直说她不是丫鬟。
没有办法辩驳,冷夏便只有沉默以对,这是冷夏犯的第四个错误——这明显就是对艾芬不敬了。
这里不是阳家,冷夏现在是完全处于劣势:她这一方,清秋不肯援手,她就是孤军一枚;艾芬那一方,不用艾芬出售,就有两个得力的生力军。
周嫂子也不急,沉着脸再次问道:“谁允许你坐下的?”冷夏当然只有继续沉默,周嫂子压下第一座山:“这就是阳家的规矩?”
周嫂子的话依然很巧妙,只字不提艾芬,只问阳家的规矩。说白了,这是句话依然是一个圈套:周嫂子只说了‘规矩’,却没具体到某一项‘规矩’上。只要冷夏一旦张嘴,这‘规矩’还可以视情况再具体。
所以冷夏虽然心里万般不服气,却依然只有咬紧了嘴唇,无法辩驳:
‘规矩’这座山太大了,大户人家最在意的,便是‘规矩’二字。所以冷夏要是点头,那么回到阳家,没好果子吃。
冷夏要是摇头,立即就没有好果子吃,有可能回到阳家依然没有好果子吃。
但是沉默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紧接着,周嫂子压下第二座山:“阳家的规矩就是以下犯上,尊卑不分?”
冷夏更是辩驳不得。三句话问话,周嫂子就将冷夏绕了进去,坐实了冷夏的罪状。
大夏天,又有大雾,天气闷热得像是洗桑拿,艾芬拿着团扇,不停地扇风,只恨不能有空调电扇,直直对着她吹。
冷夏却名副其实,冷汗津津,遍体生寒。直到这个时候,冷夏才后悔起来,只是她后悔的是:实在不应该小瞧了这个土里土气的中年婆子。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气压低得怕人。
不得已,冷夏再次起身请罪:“夫人,婢子知错了。”
等的就是这句!既然认错,那就简单那多了。周嫂子再次压下一座山:“哦?知道错了?既然知道错了,那你说,你错在了那里。”
“错在”冷夏涨红了脸,心里的羞愤可想而知,咬着牙说到:“婢子错在,不该以下犯上、尊卑不分。”
呸!不过是一个笑话,还真拿自己当‘夫人’,等回到阳家,有你哭的时候!冷夏现在是恨不得立即就到阳家,好借由地利、人和,给艾芬三人下绊子,让她们难堪。
周嫂子犹嫌不够,开口补充道:“既然知道哪里错了,以后怎么做,就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知道了。”这三个字几乎是冲口而出,冷夏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才勉强忍住这口气。
艾芬见好就收,笑得让人很是如沐春风:“好了,妈妈。冷夏年纪还小,也不是我们艾家那些粗夯的丫鬟婆子,就算是有不对的地方,好好说就是,别吓着人家。”
艾芬当然知道,虽然周嫂子将冷夏绕了进去,但是冷夏心里依然不拿她当一回事儿。但是忍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再往下悬一点点,也许冷夏就揭竿而起了。
只要在这段路途之中,冷夏稍微心存忌惮,不再随意对梦圆和周嫂子恶语妄言,艾芬就很满足了。
至于到了阳家以后,那就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其实周嫂子很想再进一步,却也知道以她们目前的身份和处境并不宜做狠了,只好勉强说道:“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才行。”顿了顿,才补充道:“行了,坐下吧。”
周嫂子‘允许’冷夏坐下,更是损了冷夏一把。直接将冷夏的地位贬得不能再低。
冷夏坐下,心里的怒火简直烧九重天。在冷夏看来,世界上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被比她村、比她土一千倍的人人压过一头去。只想快点儿到阳家,好看艾芬被人折辱的笑话。
马车继续颠簸行路,车上没有人说话,气氛沉寂下来。只听得见外面传来那些家丁们插科打诨的声音。
马车上连书都没办法看,艾芬觉得这样干坐着实在是无聊。坐了一会儿,艾芬有点打瞌睡,脱了鞋,找了两个垫子,半躺在小塌上:“梦圆,你困不困?要是困就上来靠一会儿。”
梦圆现在实在是很精神,只想找点消遣:“我不困。芬儿,不如我把棋盘找出来,我们下会儿棋吧?”也不敢乱说话,免得再吃亏。
“不行。”艾芬摇头否定,马车太颠簸了,只怕棋子会在棋盘上跳舞:“不如我们来诗词接龙吧?”
艾芬说所的诗词接龙,并不是接的人以上一个人的最后一个字做开头,而是规定一个字或者一个词,接的每句诗词里都要有这个字或者词出现。这无疑就增加了游戏的难度。
这次换梦圆摇头否定,笑话,她要是同意,那她就是傻子:“我才不要和你诗词接龙,每次都是我输!”想了想,换了一个折中的玩儿法:“要不我们玩儿成语接龙吧,那个容易些。大家也一起能玩儿。”
这个提议得到了清秋的赞成,艾芬并不意外,到京城的路,最少也要两个多月,总不能整天都闷着,什么都不做吧?
只是冷夏居然也同意了,倒是让艾芬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冷夏刚才被她们折了面子,现在想要借这个机会捞回来。
艾芬有了兴趣,这个冷夏也不是个笨人:要是冷夏赢了她,冷夏直接就扳回颜面不说,只怕艾芬在阳家从此抬不起头来。
梦圆见她的提议得到一直通过,转头对着周嫂子道:“娘,你也来!”
周嫂子慈爱地看着艾芬和梦圆:“我就不来了,你们玩儿,我给你们做裁判。”
“好。娘,你做裁判可不能偏心啊。”梦圆高新之余不忘申明一番,卯足了劲儿想要翻身:“我先来,我先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车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但是这里头不包括冷夏的。
冷夏实在是没想到,就连梦圆这个看起来蠢笨的乡下丫头,都知道那么多她不知道的成语。
艾芬看着冷夏的表情慢慢地从踌躇满志变成****不振——随着输的次数越多,冷夏的表情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扭曲,就在艾芬以为冷夏快要维持不住的时候,马车停了。
“请夫人下轿,少”这个家丁在称呼上也有点犯迷糊,夫人怎么配少爷呢?只好含混过去:“说就在这个镇子上打尖吃午饭。”
阳凯青站在马车边,看着艾芬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提着裙摆,淡淡地踩着凳子走走下马车。别人都汗如雨下,只有艾芬宛如雪山上的雪莲花,遗世独立;却又犹如清澈的清泉,沁人心脾。
‘心素如简,人淡如菊。’这几个字不期然地浮现在阳凯青的脑海中。
艾芬下了马车,发现雾已经散了,太阳有点发黄,懒洋洋地地趴在天空,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很是闷热。
小镇很小,总共不过两条街。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镇上有一家不小的客栈。
不过现在正是各路客人打尖的时刻,客栈人满为患,只剩下一间雅间,不得已,阳凯青、艾芬同桌。
阳凯青一面吃饭,一面不停地大量着艾芬看,百思不得其解:至多也就是个中上姿色,怎么就让他看愣神了呢?
想了半天,是不是因为他来迎亲,和一堆男人朝夕相对了几个月,所以眨一看艾芬之下,就以为是天仙下凡了呢?对!绝对是这样!俗话还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
找到理由的阳凯青,顿时心情莫名地轻松,愉快地吃起饭来,心里还打定主意,等回到京城,一定要去醉蓬莱好好洗洗眼睛,免得对美女的鉴赏能力降低。
艾芬被看得很莫名其妙,正要开口询问,人家又没事儿人一样,再不看她一眼。只好继续闷头吃饭,等到了大别山、秦岭、就等着啃干馒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