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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锋赶到东门,瓮城已经彻底被叛军占据,最后一道城门岌岌可危,年轻的天子站在高高的箭楼上,满弓射箭,宛如一个善战的勇士。杨锋一边骑马一边高举师忝的人头,大喊:
“师忝已死!”
“师忝已死——!!叛军立刻投降!”
叛军纷纷停止了交战。
师忝的人头被高高挂在城楼上,迎着呼啸的风好像一杆旗帜,满脸是血,狰狞得好像恶鬼。
“将士们!你们受到了师忝的蒙骗!他谋逆犯上,欺上媚下!谎称清君侧!只要众将士放下手中兵器,朕赦尔等无罪!”
金石交击般的声音冷硬地响起,随着冷风飘入每一个叛军的耳朵里,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人开始放下手中的剑戟。
“缴械投降!无罪不杀!”
“缴械投降!无罪不杀!”
“缴械投降!无罪不杀!”
万人齐喊,犹如一座巨钟敲击在每一个叛军的内心,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放下剑戟。
咻——!
一支冷箭从高空冷不丁射下,准确无误地扎入了一个正在逃跑的士兵,所有人倏地看过去,只见一个满脸血污的男子试图淹没在人群中悄悄逃离,和曦无声一笑,高声道,“抓住夏仁义,赏千金,封千夫长!”
夏仁义在看到师忝的头颅时就知道大势已去,本想蒙混离开,却被扑上来的王师士兵像叠罗汉一样压在了最下面,最后像一只翻不了身的乌龟一样被五花大绑了,送到天子近前。
“夏仁义,朕一向带你不薄,你却跟从师忝举兵谋反,妖言惑众,太让朕失望了。”和曦说的很轻缓,半点看不出暴怒的样子。
夏仁义扭着身子,激战中头发散乱、浑身是血,狼狈极了。他粗着嗓子问:“臣……臣知罪,求陛下饶命!”又说,“臣知道师忝这个乱臣贼子藏匿金银宝库的地方!少说千万两金!是师氏世代储藏的!臣愿意……戴罪立功!”
和曦额头上青筋微微跳起,头轻轻歪了一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千万两金?”
当时先王刚刚去世,大虞国库空虚得连五十万两金都拿不出来,一个大司马府,却世代累积拥有千万两金,如此蠹虫!真是可恨!
“在何处?”
夏仁义急急慌慌地道:“只要陛下饶恕臣的罪过,臣愿意招供!”
和曦笑了,当着所有士兵的面,道:“好。只要你说出师氏世代累积财富的地方,朕不会以谋逆罪处死你。朕一言九鼎!”
夏仁义不断地点头,额头上滴出冷汗,喘着粗气连连压低声音道,“就在……就在小次山上,顺着溪流一路往上,在半山腰背阴面,有一座土地庙,沿着土地庙往前走大约一百步,会有一个山洞隐藏在丛林中,进去就是一个石门,是一个机关,只要按顺序按下冲、辅、禽、心,石门自开。陛下!小人已经全部招供,求陛下恕罪!”说罢跪下去。
和曦仰头闭了闭眼,负手而立,淡淡地说:“就地格杀。”
杨锋领命,拔出刀架在夏仁义脖子上就要砍下去,却听夏仁义惊慌失措地大喊,“陛下!您说过饶恕臣的罪过!当着众将士的面,您要食言吗!?”
和曦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朕只说不会以谋逆罪处死你。可你身上岂止谋逆一桩罪!?你结党营私,贪墨无度,谎报军情,欺瞒十万王师,差点将他们送上谋逆罪的断头台!甚至在幽都城平叛过程中贻误军机,将女兵营弄得乌烟瘴气!你以为朕全都不知道吗!?”他因过度恼怒,而眼睛眯了起来,“是时候秋后算账了。”
“陛下——!臣冤枉!是师忝叫我做的!!臣冤枉啊!陛下!陛下!”
和曦厌烦地别过头去,抬手做了个收势,杨锋领命,还没有给夏仁义过多的时间,狠狠一刀斩下,利落得即使人头落了地,还没有让他立刻咽气,直到隔了一段时间后,才慢慢止了息。
和曦转身走回城楼,对着底下一干王师高声道:“朕明白,尔等都是受了奸佞蒙蔽,并非真心谋逆,朕说过无罪便是无罪!今夜之事,与众卿无关!”
三万王师一下子沸腾了,山呼海应地高颂陛下英明。
此时的东方天空已经开始发白,黎明前的黑夜彻底过去,阳光就像救世的曙光一样,重新照亮了这个刚刚经历血洗的古老帝畿。
和曦站在箭楼上,高高俯视着三万王师有序安静地离去的模样,眉头深蹙。底下有人飞快跑上来,踩得木制梯子噔噔响。
“陛下!西门、南门叛军已投降,沈昭和叶嘉全部伏诛!叛乱已定,请陛下尽快回宫主持大局!”
和曦望着浩浩荡荡离去的王师,半晌道了句知道了。
这一次内乱来得突然,平定得也极快,仅仅一夜的功夫便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不得不承认大部分的功劳在于姬桓。如果不是他除掉了师忝,抢得先机,今日人头落地的是他自己也未可知。
逍遥门……果真厉害。
他伫立了很久才离去,回到王宫时,文薇早就等在了宫门口,原本其他妃子也是要来的,却被她强令禁止,一个个只得守在自己的宫里默默诅咒文薇是个霸道恶妇。
“陛下回来了!妾身听说叛乱已平,叛贼全都伏诛了!?”
和曦拉住了她的手,温和地笑着,抬手轻抚她稍显乱了的鬓发:“一切都没事了,王后辛苦了。快些回去休息吧,朕还要举行朝会。下了朝,朕就去文懿宫。”
猝不及防的温柔让文薇有些难以适应,她低了低头,道:“妾想去清思殿,可以吗?”
“自然可以。”
清思殿一切如常,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床上躺着的月谣。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浅弱,不过比起昨夜来好了许多。
文薇握着她的手,温声说:“你啊,还睡得那么香,外面已经天翻
地覆了。”现在已经深秋了,早晚冷得很,她掖了掖月谣的被子,忽然沉默了,就那么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月儿……”她张了张口,忽然发现月谣眉头皱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一声嘤咛,她一下子紧张起来,“月儿!?月儿!”
和曦下了朝,满面倦容。今日朝会的内容是昨夜的谋逆,一切都出其意料地顺利,师忝这个主心骨没了,他那一党自然溃散,等处理了那几个主谋,接下来就是对师氏一党的彻底清剿。
因此虽然疲惫,但步子却十分轻快。还没走进清思殿,就见幽柔守在门外,见到他快步迎上前行了个礼,“陛下!云大人醒了!”
月谣浑浑噩噩地还不是很清醒,过度的失血让她看上去虚弱极了,眼皮子沉重地就要重新闭起。和曦大步走进来,见到她的模样,下意识地放低了脚步和语气,耐心地等到御医诊完后,才问:“如何?”
“回禀陛下,昨夜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了,接下来好生休养,不出半月就可以痊愈。期间除了吃药,多吃些补血的药膳,会好得更快一些。”
文薇心头的大石落地,整个人都放松了,她对和曦道:“陛下,云大人既然没有危险了,不如先送到妾身的文懿宫,等过几天能下地了,再送回小司马府,您觉得呢?”
和曦是知道她和月谣姐妹情深的,对于这样的要求一般都会答应,然而这一次,他却深深地望着月谣,道:“不必了,就让云卿在清思殿休养吧。她现在受了重伤,不宜抬来抬去,王后是后宫之主,还是应该多管理后宫,不要生乱才是。”
文薇愣了一下,心里头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她看了一眼陷入深睡的月谣,低头行了一礼,无声退下了。
月谣再一次醒来是在当天傍晚,整个清思殿安静极了,连熏香都没有点,虽是深秋,却温暖得像春天。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整个人虚弱得好像被谁抽光了气力。她嚯地睁大眼睛想坐起来,然而还没起来便又摔了回去,发出不小的动静。
“云大人!您醒了!”一个眼生的宫女快速趋步过来,很快就有人奉上茶水,扶着她小心坐起来,一阵小小的动静之后,和曦顶着一脸倦色快速赶来了。
“云卿,如何?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饿不饿?来人!”他坐下来仔细看着月谣的脸色,忽然高声一喊,正要叫人上一碗粥,却被月谣叫住,过分虚弱的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陛下……臣……还好。”
“你身上中了两箭,失血过多,好在现在已经没事了。这几天就留在清思殿好好休息,等能下地了,再回小司马府。”
月谣记忆一下子倒回昨夜,整个人微微颤了一下,然而被厚厚的被子盖住,并没有让人察觉。她藏在被子下的手试着握了握,脸色更加白了。
“怎么了?”和曦看到她面色越发差了,还以为是哪里疼,又或者伤口没有愈合,转头对高丰道,“快去把晏安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