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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让来临安就来临安。”
“一句话,就被一脚踢到上海。”
……
权利交换这种事情本来就隐秘,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
而且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虽说英国人把电话从欧洲带到了东方,但是长途电话?……还是非常奢侈和不安全的,随时随地都可能断线,声音也含糊不清。而且英租界和华界的电话,都是各顾各的,想要一个电话从杭州到上海,还真的不太可能。
面对钟文豹的嘟囔,王学谦倒是显得非常平静。
他想的更多的是揣摩其中的契机,浙江财团是否能够把握的住?
尤其是这背后的风险,对于一个只知道低头发财的商人来说,风险确实太大。
喜欢了在夹缝中生存的商人,是否有控制一方政权的魄力,这还非常不好说。当汽车在抵达杭州城的时候,王学谦犹豫了一会儿,本来想要问问名义上的老爹,王鸿荣。
可随即一想,两人不过是名义上的父亲,在王学谦这里,这种亲情本就单薄的可有可无。
挥手让钟文豹穿过城区,直接把车开去了火车站。
家族永远是一个商界,政坛风云人物的坚强后盾,但是王学谦忽然有种无力的挫败感,他甚至无法面对那个在余姚的庞大家族,想起两个月之后的祭祖,一脑门子的官司。
“少爷,您不舒服吗?”
钟文豹抱着一条薄毯子,走进了车厢。王学谦挥手道:“点上驱蚊香,天气太热,不要毯子。我先睡一会儿,到了松江就叫醒我。”
驱蚊香早在汉代就已经有了,不同于后来的盘形驱蚊香,这时代的驱蚊香和燃烧的檀香没什么大的区别,就是用料上。加入了雄黄等驱蚊的天然药物,健康数不上,但绝对无毒。不过这烟味,确实让人有点难受。
可相比香囊?
他还是更喜欢用驱蚊香来的更爽快一些,夏天用的香囊,是把驱蚊的香料放在一个小包里,然后片刻不离身。
这种做法,等于是把‘蚊不叮’挂在身上。
主要是香料,太无解,八角茴香、藿香等等。这些带有刺激性气味的香料。放在菜里他不反对。可是带在身上。是他非常不喜欢的,时间长了,身上一股茶叶蛋的味道……对鼻子的摧残也是惨无人道的。
天蒙蒙亮就开车,直到傍晚的时候。火车才缓缓的驶入闸北火车站。
好在是督军的私人包厢,没有大杂物间的那种混合的气味,汗味,酸臭味、甚至尿骚味,要是真的在这种环境中,度过漫长的八个小时,估计王学谦下车的那一刻,也不会精神奕奕的了。
迈腿上车之后,王学谦随口问了一句来接人的司机:“陈布雷回来了吗?”
“陈先生昨天发来电报。刚刚从宁波登船,估计最晚后天会抵达上海。”
“他找到住处了吗?”
“这个?”司机不过是下人,陈布雷登船的消息也是他从伍德口中无意间听到的,可找房子这么私人的事,估计陈布雷也不会麻烦伍德。自己代办了。
王学谦挥手让司机下车,嘱咐道:“你自己回去,告诉伍德,让他准备一间距离西摩路不远的小洋房,不要太大,但是要住着舒服。”停顿了一会儿,他喊住了下人补充道:“能买下来的话,让伍德买下来,房契先让他收好。”
在杭州,王学谦让陈布雷回了老家,将幼小的弟弟和子女接到上海居住。
已经是鳏夫的陈布雷,家里连个女主人都没有,一大家子都是孩子,少不了要找老妈子,甚至会从老家带来老人,帮忙照料家里,房子小了,确实住不下。
而在上海,普通的石库门房子,都不是太大,住这么多人,肯定不合适。
法租界倒是有不少合适的房子,但是相比英租界,法国人的治安确实让人够呛。
在火车上昏昏欲睡的过了七八个小时,钟文豹就像是被囚禁在牢笼一样难受,这一下火车,可逮住机会了,嘟哝着:“不过是一个臭教书匠,少爷,你对他也太好了。”
也许是文人和武人之间,互相不对眼的不和。再说了,钟文豹从陈布雷那双小眼珠子看到的目光是不屑的,无视的,甚至是怜悯的同情。就像是这老小子看家里的小黑一样。
说明一下,小黑是一条拉布拉多犬,整天喜欢泡在厨房里,堕落的已经快跑不动了。
王学谦笑道:“陈布雷可是个好性格,难不成他还骂你了不成?”
就陈布雷的战斗力,和钟文豹动手,不是找死还能是什么?再说了,陈布雷也不傻,怎么可能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可耐心好,并不是表示陈布雷会不招钟文豹的厌恶,很显然,钟文豹就忍受不了,陈布雷看他的眼神,甚至还不如看狗来的欢喜。
要是陈布雷在边上,肯定要辩驳几句。看狗,至少还摇尾巴。你钟文豹要是能在看你的时候,也摇几下尾巴,他也不会介意眼神中多一些慈祥的。
王学谦不在和钟文豹纠缠这个问题,随口问道:“你哥在军营里过的怎么样?”
钟文豹微微皱眉,忽然间想起来,他大哥在兵营里已经过了快个把月了,连个音讯都没有。不过他也不担心,美国人总不能饿着他大哥吧?想了想,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他的大哥根本就没学到本事,反而学了几句糊弄人的英语,成为那群当初抓他们的美国大兵的翻译,然后耀武扬威的在大街上……
王学谦看钟文豹的表情,心知肚明,摆摆手道:“算了,明天去我去找德怀特问问。”
“少爷,您问我大哥的事,是不是准备让他去杭州保护茅先生他们?”钟文豹小心的问道,其实他并不想问这个问题。少爷又是进出督军府,又是和段祺瑞的大公子攀交情,肯定有大动作。
其实。王学谦的很多事,想要瞒住身边的保镖是不容易的。
再说,也没有这个必要。
至少,保镖是不会被卢永祥请到书房里,听他和王学谦两个人在督军府里讨价还价的。
要是换一个人,比方陈布雷,说不定就能猜想的更多。而钟文豹只是能够大致的感觉到,王学谦和浙江督军卢永祥或许有合作。但更多的想到的是正在勘探的铁路和王学谦眼下最重要的投资,沪杭甬铁路的建设。
铁路要是不能全线通车,就很难获得投资的收益。
尤其在王学谦手下的眼中。他们的老板可是除了一条铁路之外。也没有其他的生意可以做。
不知不觉之间。钟文豹开着汽车已经停到了马路边,路口就是四马路。在夜色中,浙江会馆的招牌也是颇为显眼的矗立在街头,王学谦并没有要下车的样子。反而说了一句:“去虞公馆。”
钟文豹知道这时候不好反驳王学谦的做法,再说了,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保镖,可有可无。要不是靠着师傅的面子,杜心武才出面收留了他们三兄弟。当初王学谦也不会留下他们三个。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明明虞洽卿在浙江会馆里打麻将,王学谦放着家里都不回。就匆匆的给虞公馆打电话,知道虞洽卿在浙江会馆,就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显然是着急拜见虞洽卿,却在第一时间,放弃了最方便的见面方式。唯一的解释就是。王学谦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和虞洽卿见面,或者说,会馆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适合说。
正当钟文豹满脑子计谋乱窜,想着不可告人秘密的时候,听到王学谦在后座上悠悠道:“这次来上海,连小住都称不上,过两天就要回去。你要是见到你大哥的话,让他多学学军事,机会就在眼前。有一个旅番号的部队要组件,要是他有本事的话,不介意扶他一把,给他一个前程。”
嘎吱——
汽车轮胎突然在路面上猛烈的摩擦,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由于惯性,王学谦也是一不小心装到了前排的车椅上。好在汽车的速度并不是太快,没有撞疼,但也吓了的他猛地一个激灵,虚惊一场,呵斥道:“你要害死我啊!”
“少爷,对不起,我……”钟文豹也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心里头是着急的,口吃道:“您放心,我见到我大哥,一定让皮老大狠狠的操练他,绝不给您丢人。”
钟文龙迷信仕途,当然像他这样的粗人,读书成就功名,就别想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从军,而王学谦的话,正是打中了钟文龙的死穴,当弟弟的除了高兴,就只剩下感激不尽了。至少王学谦想到了钟文龙,让钟文豹也感觉到给王学谦当保镖也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好好的开你的车。要是再一惊一乍的,你大哥的差事黄了!”王学谦苦于手上没有懂军事的人,组件一支军队,要是连掌军的人都不是亲信,确实让他非常为难。
情愿他自己选个窝囊废,也不愿受制于人,这份心情很复杂。
几乎是前后脚,当王学谦在虞公馆的客厅里,刚刚喝上凉茶,虞洽卿的汽车的喇叭声,就在门口响起来了。
成功没有侥幸,虞洽卿的这份精明劲,仅是他也从电话中王学谦的语气,结合心急火燎的行为,觉得这次王学谦找他,肯定是重要的事。虽然会馆是面对所有浙商,可虞洽卿也明白,在会馆里谈个生意还成,但真要是遇到大事,哪里比得上家里安全?
给几个打牌的搭子胡乱编造了一个借口,正好黄楚九在边上落单,顶替了虞洽卿的位置。
从汽车上下来的那一刻,看到了王学谦的汽车,虞洽卿摩挲着胡子,张开嘴巴,两个手指头顺势往下抚过嘴角,脸上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得意,管家匆匆的跑了过来,附身在虞洽卿的耳畔说了几句。
“让厨房准备一些清淡的点心,送到书房。”虞洽卿跨出汽车,提着文明杖,大步流星的往别墅里走去。毕竟才50来岁,腿脚还算灵活。
“子高,王兄可好?”
王学谦在听到汽车进了院子,就站了起来,苦笑道:“虞叔,您都知道了家父的情况,何必再和小侄开玩笑?”
见王学谦吃瘪,虞洽卿开怀大笑道:“你小子,也有为难的时候啊!不过说来还是喜事。”
不用王学谦回乡,卢永祥也不敢真的和整个浙江财团过不去,围别院的士兵不过是装装样子,而且早就撤离。说白了,王鸿荣想干什么,即便门口有督军府的卫兵在,他也一样来去自如。
“您老就别再和小侄开玩笑了,这次我来上海,是为了另外一件急事。”王学谦哭笑不得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虞洽卿幸灾乐祸的样子,颇为无奈。
虽说是喜事,但对王学谦来说,多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弟弟,或者是妹妹,并不能让他开心起来。
“哈哈,你小子。”虞洽卿将文明杖递给了仆人,换上了家里的便鞋,这才叫住王学谦:“走,去书房说话。”
事情并不复杂,但无疑很急。
不到五分钟,王学谦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了,却发现一向活跃的虞洽卿却沉默不言。良久,才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拿了一根雪茄,点上之后,默默的抽烟,就是不说话。
正当王学谦准备要提醒虞洽卿的时候,才听到虞洽卿突兀的问了一句:“这军火生意来钱快,但是英国人可看的紧,再说了,英国人也不允许商人光明正大的接触军火生意。到时候你去哪儿弄一个师的装备?”
“虞叔,您还记得一个月前,美国大使馆的那次宴会吗?宴会上有一个叫乔治的美国人。”王学谦提醒了一句。
虞洽卿不耐烦的撇撇嘴,抱怨道:“乔治?那个乔治?叫这缺德名,在洋人中比比皆是。我认识的人之中,就有不少叫‘乔治’、‘保罗’的,就跟我们乡下就叫‘狗子’、‘铁蛋’一样,烦透了。”
还在抱怨的虞洽卿捂着额头,他想起来了,心中一喜,原来是他?美国军火商惠特尼家族的成员。
王学谦进而问了一句:“小侄就是心里头吃不准,这生意是否做得?”
浙江人杰地灵不假,但要说王学谦的人脉,他能聚集起多少人来呢?军方的,政府的,商团的,要说人脉广,也只能是商团了,而虞洽卿在商团的地位,正好可以弥补他的这点不足。
可让王学谦想不到的是,虞洽卿却左右为难的样子,甚至看上去有点坐立不安的紧张。
时而喊出声:“这可是虎口拔牙啊!”
“可是……”
“冒险,实在是太冒险了。”
……
皱着眉头,虞洽卿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抬头再次看向王学谦的时候,竟然有种像是劳作一天的劳累浮现在脸上,可眼睛却兴奋中透着出奇的亮:“子高,这事我也吃不准。我们马上去朱大哥哪儿,听听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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