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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活腻歪了吧,敢带着你三爷在街头宰客?”
朱子兴从小生活在上海,姑且不说,上海大大小小的街道他都认识,但是拉黄包车的想要糊弄他,还真不容易。
虽然在闸北的地界,他有些生疏,毕竟这地方是早期上海的平民区,一开始大部分的住户都是以苦力为生的穷苦老百姓。等到20年代中期,上海的地产业飞速发展时期,才渐渐的有了一点大城市的迹象。
等到31年淞沪战争,曾经繁荣一时的闸北商圈,被日本人的飞机轰炸之下,也成了残垣断壁,重新回到穷人的聚集地。
朱子兴虽说对闸北的街道说不上熟悉,但是平日里,开车汽车也是经常路过。瞪眼看着车夫的后背,气的鼻子都歪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朱子兴,在上海滩大名鼎鼎的朱三爷,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可是车夫却根本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反而低着脑袋,死命的拉着黄包车,一个劲的拉着朱子兴往小巷子里跑。
气的牙痒痒的朱子兴,咬着后槽牙,双手在黄包车的车把上,扶了起来,抬起腿,正对着车夫的后背,准备来一脚的时候。
突然,车夫一个急停,原来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车夫已经带着朱子兴进入了一个死巷子。
“好胆……”
惯性已经让朱子兴无法保持平衡,朝着黄包车的前方滚落,已经摔的七荤八素的时候,朱子兴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叫骂着。上海滩,鱼龙混杂不假,但真要说有人竟敢绑架朱葆三的儿子,还真没有。
能够混到英国总领事都要客客气气的朱葆三,在上海滩已然是说一不二的主。
想发财的人。也不敢打到他的身上。
就是连青帮的大佬,也都想着和朱葆三搭上关系,可是朱葆三看不上人家。
但如果是青帮内部有人胆敢和朱葆三过不去,就是青帮的大佬都要把这人给灭了。谁都知道朱家有钱,但更让人忌惮的不是朱家的钱,而是朱家的势。
当朱子兴在地上,犹如从板车上掉落的冬瓜,西里咕噜的滚了一阵,头晕目眩的睁开眼,却看到的十来只粗壮有力的小腿。还有做工粗糙的布鞋,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脚臭的时候,他还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被绑架了。
“好小子,等你家朱三爷起来之后,有你们好看的。”
“小子,醒醒吧?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别以为穿西装的都冲大尾巴狼,见谁都说自己是行业买办。我呸。”
吧嗒一声,一口浓痰贴着朱子兴的鼻子,带着一股子劣质烟草的臭味,带着一股子新鲜的热乎劲。黏糊糊的沾在地上。把朱子兴吓的,往后躲了一下。可是更让他紧张的是,他似乎被绑架了,一时间想不透。那个王八羔子,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绑架朱家的公子。
瞪眼看向对方的时候。朱子兴觉得眼前的人很生疏。
应该是没有见过,其实,他的眼珠子多高贵啊!看那些苦力,都是往上太高三十度,视线直接从对方的头顶略过去。哪里还认得出,眼前的‘黑炭头’,就是刚才在火车站,想要拉他生意,却差点挨了他打的黄包车车夫。
“你是谁?别过来,小子,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上海滩……”朱子兴虽然也见惯了大风大浪,但是面对绑架,还是人生第一遭。
“对啊,这正是上海滩。”对方戏虐的笑着,就像是捕捉到了老鼠的猫一样,伸在半空中的手掌,就像是暗藏杀机的猫爪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三爷是吧?”
朱子兴气急了,但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既然能够说出他的来历,自然是认识的人在背后指使。上海滩的车夫,还没有这个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玩绑架。想到上海滩明着敢绑架他朱家的人,肯定来头不小。回想起是不是家里生意场上的对头,还是仇家可朱家的生意,他从来不插手,想了半天,连着仇家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哪知道,他是三爷长,三爷短的,都说顺了嘴,自己告诉人家的。
刚才由于太紧张,没感觉到身上的一样,这时候,靠在墙角边上,他才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
输人不输阵,打小娇生惯养的朱子兴竟然忍住来,没哼哼出来。反而脸色狰狞的看着对方,气势丝毫不弱于对方,朗声道:“既然知道朱某的来历,就请朋友划下道来,朱某接着就是。”
“划下道来,你还以为自己是一人闯荡上海滩的马永贞啊!”
朱子兴嘴角也破了,头发更是散乱不堪,形象大不如前,但给人一种癫狂的眼神,笑道:“我是谁,很快你就回知道。”
其实马永贞还是真有其人的,不过那是道光年间的事情。马永贞武艺高强,目中无人的性格让他得罪了不少人,最后惨死在贼人的下三滥的手段之下。
当然要说马永贞是大英雄,也很牵强。
就像是一个从小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在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连街面上的狗都嫌他。就说一个小故事,当年马永贞自小学武,打遍村子无敌手。其中最倒霉的就是他的妹妹,马素贞。打小被哥哥欺负,忍辱负重十多年,终于成为一代女侠。
虽然马永贞很无解,死的也凄惨了一些,但无疑是穷苦人眼中的偶像。
正如几个满身臭汗的车夫调侃的那样,朱子兴这辈子都无法成为马永贞那样的人。
很没面子的像是一只死狗一样,被人从地上拖起来。
拉扯了一段距离之后,裹在麻袋里,被关到了一处让他怀疑是货场的地方。眼睛虽然看不到,但是耳朵能听见,似乎不远处有人在吆喝着搬运着重物。
而那些车夫,也不管他,都结伴去做生意了。
等到傍晚的时候。迟迟没有见朱子兴回家的朱家管事,这才着急了起来,但是朱子兴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没有见到人,朱家人这才慌乱起来。而被关了一整天的朱子兴,又干又渴,好不容易听到人的声音,想要挪动身体,可惜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小子,你运气来了。”
没想到,对方还挺近人情。把捆绑他的麻袋打开,拿着一个粗碗放在朱子兴的面前,说道:“小子,吃吧!”
朱子兴是又饿又渴,不过看着一海碗的粗米,上面乱七八糟的像是放了一些炒三鲜、面筋冬菇、青菜叶子什么的,顿时皱着眉头沙哑道:“我要喝水。”
“真多事。”
喝完水,朱子兴对那碗满满的米饭,看都不看一眼的。弃之如履。似乎在他眼里像是猪食一样。
这让看守他的车夫大为恼火,一个劲的抱怨,偷偷的看着米饭,不停的咽口水。朱子兴鄙夷道:“你要是想吃。就吃吧!”
“这可是你说的?”
“费什么话啊!”
“可是老把头……?”
“就说我吃了。”
……
朱子兴吃惊的看着对方几乎是像是杂技般的,用筷子,像是扒拉土块一样,往嘴巴里扒拉米饭。当一大口米饭咽下去的。他甚至看到对方的脖子都涨粗了不少,把他看的难受的,都替对方担心。别撑死了。
不到两分钟,对方在朱子兴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舔着碗。还嘀咕道:“你这人,就是没福气。这可是正紧厨子做出来的菜,油水多着呢?我们平时连想都不敢想。”
“正紧厨子?”朱子兴震惊了,他想象不出,那个正紧厨子,能把菜做的宛如饭店里的剩菜混合起来,如此奇葩。
“是小正东……哦,是边上的饭店的剩菜。”一脸憨厚相的车夫似乎觉得剩菜也不大好听,于是解释了一句:“这可是客人刚吃剩下的。”
见对方表情积极认真,朱子兴都没心思解释了,刚吃剩下的,也是剩菜啊!见对方一脸的憨厚相,眼珠子一转,心中暗自想到:“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能说话的绑匪,要是能够知道对方的来历,至少能够为他将来的脱线增加一些机会。”
于是,朱子兴尽量表现出一副亲善的表情道:“小兄弟,你们既然是穷苦人,相比都知道生活的艰辛。没错,别看我穿的还算体面,但是家里祖上都是种地的,当年家里发大水,这才逃难来了上海……”
偷偷看了车夫的同情的眼神,朱子兴暗暗得意。
朱家打从朱葆三发家之前,八辈子都是佃户出身,过的是身上无御寒之衣,家里无挡雨之瓦。说是苦水里泡大的也不为过,可这都是老黄历了,等到朱子兴出身之后,朱家已经大不相同了。
“既然大家都是穷苦兄弟,我说你这人,就不该打王六哥,他家里七个孩子,加上一个老娘,连饭都吃不下去,要是被你打伤了,这块十口人,就要饿死街头了。”
数落着朱子兴的不该之处。车夫也是有种让人不解的自豪感,拍着胸脯说道:“要是以前,我们这些苦哈哈,都是地里的虫子,活了死了,谁人管?现如今不同了,我们都加入了青帮,兄弟们要互相照应。至于你,要看六哥怎么决定了。”
说话间,那张已经深深的刻入朱子兴脑子里的面孔出现了,如同众星捧月般的,走进了货栈。
“六哥,这人得罪了你,还踢了你一脚,帮里的兄弟不答应,你说个数。”
王老六显然是个老实人,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惊慌,似乎比朱子兴还紧张。 想了半天,才伸出一只手,唏嘘的嘴角抖动不已。
朱子兴见状,完了,这帮被猪油蒙了心的臭苦力,要造反啊!
就这么点小摩擦,竟然敢开口五万。
不过边上起哄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车夫,穿着沪上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车夫的坎肩,尖顶的毡帽,后背还有号牌。
“五十?”
王老六被吓了一哆嗦,忙作揖道:“不敢这么打劫人的,就要五块,对方赔个错也就过去了。”
“五块哪儿够,兄弟们都出力,带时候你不得请大伙喝一顿酒,让大家高兴、高兴。”
“就是啊!老六,我们都是帮派的人了,将来说不定都是上海滩的体面人。听说租界里,像我们这样的,讲和至少要二十块。我看就行价,让他出二十块。一半我们拿走喝酒去,剩下的你给几个孩子做两件衣服。”
……
朱子兴呆傻了一般,仰天看着黑洞洞的屋顶,心说:“原来不是绑票,这不是倒霉催的吗?”
不过他也算听明白了,他原来是被一群土包子给打劫了。
心里这个气啊!
就为了二十块钱,都让三爷见红,至于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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