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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杏佛,浙江官场的‘黑面神’,不讲情面的官场‘恶人’,跟着王学谦上车之后,有点神不守舍的担忧起来。“王督,刚才是否太强势了一点?”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总统的办事员而已,想要在我身上寻找人生的存在感,都蹬鼻子上脸了,还不允许我生气一回?就算是在美国,也是不被容忍的。如果洛克是副总统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麻烦,可他什么也不是,甚至连国会众议员都不是。不过是美国政坛里一条不入流的杂鱼……”
王学谦的心情显然不太好,说话一点情面都不讲。他说完洛奇之后,随口问了一句杨杏佛:“你不是也经常拍桌子的吗?又不是多大一点事。“
杨杏佛就差气的翻白眼了,和王学谦相比,他就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他是经常拍桌子,手下看他的眼神都是战战兢兢的,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可情况不一样,他是在自己的地盘拍桌子,而王学谦却跑到了美国领事馆,能一样吗?
杨杏佛硬着头皮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王学谦咧嘴道,感觉手上火辣辣的,像是被针扎一样,难以忍受。
杨杏佛不好意地耷拉下脑袋,低声道:“我那是在自己办公室,还有在厅里……”
我的地盘我做主,杨杏佛觉得很不体面地说出了自己的工作作风,显然和以德服人差的太远。刚正不阿?恐怕被他训斥的人不这么想。正准备检讨自己的工作作风过于的生硬,王学谦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老杨,我们不能只在自己的地盘强势,那不就成了‘耗子扛枪窝里横’了吗?”
“外圣内王?不是卖国贼,也是卖国贼了。可惜了,今天没有记者,不然……”
“嘶……”
“你有经验,帮我看看,可能肿了!”
杨杏佛正羞愧难当地听着王学谦给他谈工作。大概其的意思就是:在工作中要注意方式方法。正虚心地听着呢,忽然间,王学谦的话题一转,差点让他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就这车内的应急灯。杨杏佛看到王学谦左手的手掌红彤彤的,在灯光下有种透亮的光泽,还大了一圈。好吧,没有吓住美国特使,却将自己给伤着了。这个过程就像是运动员入场热身准备比赛。可是一不小心,拉伤了垮,倒在了起跑线上……
说好的气势如虹。
说好的雷霆之怒。
说好的刚正不阿。
……
顿时烟消云散,谁能想到,王学谦竟然把自己伤着了。再说杨杏佛,他是在工作中经常拍桌子,可还没有到自残的地步。什么叫你有经验,压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好不好?
车内忽然静了下来,只有轮胎在路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传到人的耳朵里。
王学谦忽然明白了杨杏佛的工作作风。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虚张声势。”
“可不就是虚张声势吗?”杨杏佛也是低声自语,仿佛根本没有和王学谦搭茬的意思。对于浙江官场来说,他是一个外来户,甭管那个时代,排外的现象都不会缺少,杨杏佛需要展开工作,不得不给人一种强硬的工作作风,减少工作中可能出现的阻力。
这是两人发怒最显著的区别。
他当然不能说王学谦在美国领事馆拍桌子是错误的,是完全没有顾忌外交礼仪的,是会引起对方反感的行为。需要慎重的处理。可王学谦不这么想,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明白对方的无理要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个人的异想天开。
柯立芝时期的美国政治。并没有对哈定政府的政策有所变化。
孤立的美国外交政策,一直会延续到二战。
这有欧洲各国对美国庞大资本的忌惮,也有美国自身的原因。麦金莱时期的美国政府,为什么会一连出现了两个对美国至关重要的政治人物?
因为空间,美国没有发展的空间。
麦金莱发动战争,西奥多?罗斯福参与战争。最后美国获得了西班牙在南太平洋,加勒比海,甚至远东大量的殖民地和海军基地。美国拥有了对参与全世界的战争局势的布局,从而让美国从一个美洲国家,一下子走上了世界舞台。
古巴,中美州地区、菲律宾……这一切来的都是那么的玄妙和不可思议。
可是美国的军事对外扩张的心思已经完全没有了,至少欧战吓坏了美国宝宝。死了几千万人打仗,对于一个人口刚刚破亿的国家来说,简直就是末世灾难。
另外,战后连英法都排斥美国在国际事务上的作法,让美国政坛也渐渐的意识到,美国在美洲和亚太的扩张,彻底让英法等过开始忌惮美国的军事发展。
孤立主义在美国政坛大行其道,成为共识。现在的美国可不是二战之后的美国,成为世界霸主。美国在外交上处于被孤立的境地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也是后来的美国,会大量的援助德国等欧洲国家,甚至帮助德国在三十年代完成现代工业改造,福特等公司为德国的汽车工厂升级换代,给予的帮助,是超乎德国人想象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总统特使洛奇并没有做错什么。站在国家的立场上,他的这种狗拿耗子的行为,一定程度上是再给国家牟利。但却不符合美国现在的政治需求。
王学谦压根就不担心在美国驻沪总领事馆的发怒,会给他带来不利的局面或者报复。
另外他还有一个身份,留美归国学子。
从庚子赔款之后,美国主流社会都一直在寻找进入民国的机会和办法。可惜一直难以实现,英国人和日本人对美国在亚太的势力一直看的很紧。更不要说想要凭借外交影响到民国的政坛,这是几乎办不到的。于是美国的知识界就想出一个办法,返还《庚子赔款》中多余部分,甚至全部返还赔款。而这些钱只能有一个用途,教育,美国式的教育。
通过民国国内最严酷的选拔,获得留学美国名校的机会,用不计成本的教育资源倾斜来对民国这一代人中最精英的一小部分人完成最优秀的的教育。等到这些回国的学子在民国获得足够的认同和社会地位之后。那么对于美国来说已经成功了一半。
那时候的民国政府,将是一个亲美的政府,美国人就不用再担心英国人的耀武扬威,日本认背地里的小动作。
而王学谦的异军突起。完全出乎美国人的意外。
在民国,留美归国的人才不少,可真正在民国政坛崭露头角的并不都。唐绍仪已经算是清廷的选派人员,当初的留美学童,可这位在政坛仅仅是昙花一现的角色。后来的顾维钧长期担任民国外交重要官员。如今的外交总长。可顾维钧的留美生涯,是自费的留学,没有感受到美国政府的诚意。
当然,哥伦比亚大学也没有准备将顾维钧的学费退还给他的意思。
而王学谦就不一样了,教会学校学生,经过国内选拔之后,留学美国。可以说是按照美国人完美的教育体制下完成的西方教育的典范,是美国政坛竞相拉拢的对象,是可以成为美国在民国的政治势力的一部分。这样的人,是不应该去无缘无故得罪的。甚至应该表现出美国式的关怀。
好吧,王学谦压根就不用担心洛奇的报复,这不过是个小角色。
除非王学谦得罪的是美国总统,不然他绝对不会因为在领事馆的发怒而成为美国的敌人。
这不符合美国的利益,同时也是王学谦有恃无恐的原因。
回到王公馆之后,聂云台和陈布雷就匆匆赶来,其实也不远,就几步路的样子,一个围墙之内,听到汽车声就应该感觉到了。
可让陈布雷和聂云台吓一跳的是。和王学谦的车队前后脚的进入王公馆的竟然是上海名医李云书,这让王公馆内顿时紧张了起来。李云书在检查了王学谦的手掌之后,脸上的凝重表情消散了下去:“王督,是外伤。不要紧。我开一些外敷的药物,两天就能消肿。”
说完,李云书在客厅里拿出药箱,开方子。
李云书开方子的时候,还扭头嘱咐:“这两天最好不要沾水,不要用力。”
消肿。在西医里可能是什么药都没有,用冰块这些东西来糊弄人。或者干脆动刀子,将淤血放出来。任何一种治疗情况,都不是王学谦喜欢的,这时候他更愿意相信中医多一些。
在医生在的时候,偌大的会客厅内噤若寒蝉,几乎每个人都是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等到医生说不过是外伤之后,众人脸上的担忧在放下去。
等到医生一走,伍德第一走过来,小声的问:“要不要叫太太回公馆?”
陈婉仪去了娘家,虽说不远,就在法租界,王学谦晚上也不想折腾了。摇头道:“不用了。”
“吩咐厨房弄一点吃的,要简单的,送去书房。”
王学谦随即看向了聂云台,尴尬的一笑道“让聂兄见笑了。”
这时候的聂云台脸上好不尴尬,从中午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被王学谦给作弄了。可谁想的到,王学谦竟然是为了他的事情而临时改变了约会的时间,回家的时候竟然还受伤了。
“王督,您这不是笑话聂某不知轻重吗?”
“不说这些,书房再谈。”
等到了书房里,聂云台因为激动的脸变得有点狰狞,仿佛要找人拼命似的,一来是因为羞愧,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都为之不齿;其次就是感激,王学谦和他非亲非故,身为高官却为商人奔走,这在民国是极其少见,甚至绝无仅有的;最后是因为恼怒,美国人把王学谦给打了。
聂云台表示,他要联合上海的报界,联合口径,统一指责美国人的蛮横和无理,唤醒国民的清醒,共同抵御美国人的粗暴和蛮横。
王学谦连忙解释:“没有的事!”
“怎么可能没有其事。”聂云台陷入角色之后,主要是把王学谦被当成了受到迫害的一方,然后他认为要呼唤民族感情,共同抵御来自帝国主义的迫害。他这是属于关心则乱,用来自己内心有愧。在傍晚之前,陈布雷告诉他真相之前,他一直认为王学谦是要利用他和上海总商会,对王学谦他一直抱有敬而远之,甚至提防的心思:“好好的一个人,出门全乎全脸的,回家之后连医生都跟着进家门了,还能说没事?”
这个道理似乎也站得住脚,可问题是聂云台太想当然了。试想一下,被挨打的人,身上别的地方都没事,好的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就手掌受伤了,这种情况不是没有,有过私塾经历的人都会记忆犹新,三尺长的戒尺,可不是学堂里的摆设。
学童被打手心,这是常有的家常便饭。
可王学谦这么大一个人,还和受学童一样的伤,这像话吗?
王学谦心说,这家伙不会和自己有仇?他这么帮聂云台不会是帮错了吧,说话总是云山雾罩的让人憋屈。关键是聂大少表现的气愤不大搭调,王学谦是有振新民族纺织业的决心和想法,但同时他是放在扼制日本经济快速增长的前提上。
这是一个从政治延伸到经济的战略部署,属于政治手腕的延伸。
扶持几个民族纺织业的龙头企业,也是他完成这一部署的前提和准备。但如果掌舵的人脑子不活泛,能斗得过日本人吗?
王学谦嗳气道:“聂会长,你看到过挨打就手掌受伤的吗?”
聂云台愣住了,这个细节他好像忽略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不尴尬,低声问道:“那么是?”
“谈判陷入僵持,拍了一下桌子,没想到美国领事馆会议厅的长桌竟然是三尺厚的黑胡桃木,用力用大发了……”这个原因,王学谦还真不想说,可是没办法,不解释通透了,聂云台要钻牛角尖。
聂云台痴痴的问:“克宁瀚总领事在场?”
“嗯,在场。”
“美国总统的特使也在场?”
“也在场。”
好吧,聂云台吃惊的看着王学谦,良久才开口道:“王督,您也太不小心了!”给美国总统特使脸子看,聂云台强大的心脏有点承受不起,只能委婉的表示内心的担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