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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上海的民国百姓是幸运的,他们第一时间知道了在长江口浙军和英国舰队发生那场海战,还诡异的打赢了。这种事对于民国的老百姓来说,几乎可以用百年难得一见来说。
涨脸。
太涨脸了。
上海滩就连租界里拉车的黄包车车夫,见到巡警和洋人的时候,后背都不自觉地挺拔起来。仿佛打赢了英国人,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打从上海开埠之后,也没有这么喜庆过。
兴高采烈的市民,肆无忌惮地在租界里燃放鞭炮,用游行来庆祝浙军大展雄威,将英国佬嚣张的气焰给打压了下去。如今这上海滩,终于有点民国人自己的地盘的意思。百姓当家做主是不可能的,但挺起腰杆不用再看洋人的脸色倒是真真切切的。
加上报纸上长篇累牍地宣传,不断的揭露洋行的商业模式的构成。主要贸易出口为矿产、农业产品,少量的初级工业品的贸易构成中,民国绝对不需要看洋人的眼色,只有洋人看民国人眼色。因为洋行如果不购买民国的这些矿产和农产品,比如说丝绸,茶叶、有色金属等商品,他们在欧洲,在美洲的工厂就会因为原料不足而停产。
这些报纸都是在租界里为主要发行的,比如说《新闻报》、《申报》等,几乎将民国的外贸关系解释的异常清楚。到现在,如果民国的商人还不抱团形成商业团体,商议协定价格,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商机,竟然在是政府用报纸作为宣传阵地,将洋行的神秘面纱揭开之后,露出的竟然是一条松松垮垮的老太婆的臭脸。谁还会把洋行当成菩萨一样供着?
从经济、军事、政治,这些对于民国人感觉距离自己非常近,却又无比遥远的东西都一下子敞开了供应。
要不是民国百姓不知道知识爆炸这个新名词,肯定会被眼前眼花缭乱的新思潮,新概念所迷惑了双眼。而这些东西,是原本列强在华的遮羞布。以前只要一动这些问题,租界当局肯定要坐不住。可现在,别说英国人,连日本人都哑火了。
虽然很多人还是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待这一切,可是从租界当局的反应来看,倒是能够看出点端倪。反正,原本气势汹汹的巡捕房的巡捕们,在街头一个个无精打采地拿着木头棍子,仿佛像是刚被抄家的一品大员家的奴才,守着空荡荡的大宅院,眼神迷离地窥探这个不真实的世界,不禁自问,这还是洋人的租界吗?更可怜的是,巡捕们连市民燃放烟花爆竹都不敢管了,要是在以前,这么大规模的燃放鞭炮,肯定是要挨棒子的。逮住就罚款,让人敢怒不敢言。
王学谦在上海宣誓主权才半个月,两次创记录的胜利,让民众看到了希望。
而最感激王学谦的行业,让人有点哭笑不得,香烛店。这是做死人生意的店铺,民国的百姓在办丧事的时候也有燃放鞭炮开路的习俗,加上一年多次的祭祖习惯给了香烛店生存的土壤。所以这种店铺里一般都会存放大量的鞭炮。而王学谦在上海滩仅仅半个月,就让这些店铺的烟花爆竹两次倾销一空。
这是过年都没有的大行情。再说了,平日里过年图吉利,也没人去香烛店卖烟花爆竹。
反倒是弄堂路边的杂货店里会备上一点,供应周围的居民。
可要是在平常日子,这些杂货铺是不会备烟花爆竹,一来没人买;二来放在家里不安全。
顾维钧走在热闹过头的街道,很别扭地感受到了一股节日的气氛,但是……算来算去勉强能够搭上关系的也就是端午节,还过了几天。在民国,什么时候过端午节这么隆重了?当然不是说完全没有,有些地方的习俗还是非常诡异的,将端午节弄得无比隆重。
可是在上海,端午节确实不是那个被重视的节日。
他心中暗暗合计,看来报纸上说的大概是真的了,从吴淞口失去动力搁浅在江边的军舰,还有上海民众欢天喜地的表情,恐怕一切都朝着外交最不利的局面而去。不同于普通人,顾维钧深知英国人的习性,这些家伙表面上冠冕堂皇地标榜自己都是绅士。可实际上,但凡要让他们吃亏了,总会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民国和英国的外交纷争是继承了清朝的遗产,说出来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世界上其他新政权的独立也好,改朝换代也罢,外来者都要表现出一种对新主人的尊重和足够的好意。以往的条约什么的都会被废除掉,就算是重新签订新的条约换汤不换药的作法,也算是给新政府足够的面子了。
可是民国的建立可不这样,以英国为首的列强似乎认准了民国**可欺似的,做事的标准尽量往龌蹉的地方下手。是清朝的债,民国得背着;不是清朝的债,民国也得背着。导致的结果就是,民国在建立之后政府一直很不稳定,财政枯竭,社会矛盾进一步的尖锐。民国就像是一座破败的庙宇,换了当家的和尚,却依旧没有任何起色。
不得不说,英国人在这里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
而顾维钧却深知这个原因,民国,或者说华夏太大了,不同于沙俄的革命,民国的物产产出甚至要比沙俄都丰富的多。别看沙俄有油田,有煤矿,有铁矿,似乎地球上有的他们都有,当然热带的橡胶什么的沙俄真的无法生产。可问题是沙俄人少,而且分散,根本不可能大规模的采集。可民国不一样,庞大的人口基数,智慧的人民,对于英国来说控制了民国,等于他们直接控制了三千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要知道,英国人的殖民地在巅峰时期也就是三千万平方公里左右,除了印度之外……大部分都是不毛之地。也不能算是不毛之地,比如说非洲,英国人和法国人瓜分了整个非洲。
在非洲,英国的殖民地面积就超过一千万平方公里。
可是在非洲英国人有机会销售他们的工业品吗?
别逗了,那是一片洪荒之地,大部分地区的战斗还沉浸在羽毛和长矛之中,并乐此不疲。
能够让英国霸占非洲的唯一理由就是,苏伊士运河的存在,终于可以不用让本土贴补非洲的殖民政府的费用了。
所以,拥有三亿多人口的印度对英国来说是无比的重要,而民国对英国来说同样重要。只不过不同于印度的是,民国的反抗激烈程度是英国人无法承受的,就算是用大刀长矛的时代,那种惨烈的战争也让英国侵略者手脚冰冷。
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扬州拥有7000青州兵,武器简陋到停留在冷兵器时代,可是面对英国侵略者,这支军队用全部战死的壮烈告诉英国人,想要奴役华夏,不可能。
之后的英国人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华夏想要吃独食是不可能的,就拉来了法国人、俄国人、德国人、美国人……在世界地方地方,英国和德国、俄国都是死敌,任何一块殖民地的争夺都是不被允许的,但是在民国,这些在世界其他地区有着尖锐矛盾的列强却合作了起来。自始至终都是英国人的影子。
这些过往,在民国的知识界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有些话太过疯癫,没人敢说而已。
而现在,王学谦凭借浙江一地之力,竟然将英国人的舰队给打败了,甭管这支舰队的规模有多大,可这场胜利让民国百姓的腰杆子挺拔了起来。反正谣言在上海这个事发地都变味了,有说英国人在海上被浙军击沉了几十艘战舰,每一艘都比当年的定远和镇远大。想想一下,连上海的街面上都这样了,在民国其他地方能传成什么样?
可王学谦敢于独自承担压力,挑战英国人最拿手的海军,这在民国就是投一份的实力和勇气,受到的追捧甚至一时间有和孙大先生比肩的地步。
甭管和浙军有没有联系,各地的督军都要发一份贺电过来,表示一下钦佩之情。
就像是绿林好汉都要在听到梁山那一刻,表现出无限的向往似的,用来表达其敬意。而且不同于广州临时政府的消息,对于王学谦和浙军,各地军阀都表现出一种纵容舆论的方式,大肆宣扬。
最先将王学谦的名声刷出新高度的是张作霖,这位东三省的主人觉得王学谦这个家伙的想法不太好猜测,在他和曹锟一决雌雄之际,还无法明确立场,这让张作霖很担心,万一在关键时刻王学谦参战,这对于奉军来说无疑是一个大灾难。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王学谦刷一下声望,一来可以让英国人警觉,将王学谦的精力托在长江以南;二来,张作霖也不喜欢英国人。这样一来就好办了,东北境内的报纸如出一辙地都开始宣扬起了王学谦在上海击败英**队的壮举。
接下来,华中、西南的官方和报纸都相继对浙军这次海战给予了长篇报道。
连《川中纪闻》这种地方性的小报纸,都以正版的版面,在四川的犄角旮旯里传播着上海出了个王学谦,牛逼哄哄地把英国人的面子给踩在了地里。
这也是第一次,王学谦的名字走出浙江、福建和上海,走上了全国的大舞台。
而且和民国其他督军不同的是,大部分督军的名声在临省,或者全国传播都是以丑闻的形式,而王学谦可是刷了一层又一层的逼格。一举奠定了他在民国官场、政坛的反帝第一人的身份。而接下来,《申报》、《新闻报》接连报道浙江的工业复兴计划,推行教育普及制度,一些列的新政,良政,将王学谦的声誉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连王学谦自己看报纸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原先不过是只黑乌鸦,现如今,隐隐有种白莲花绽放的感觉。
在各地军阀混战的时候,还有一个地方的督军能够为教育、经济这些民生息息相关的产业投入付出巨大的财政收入。这样的官员,在民国绝对是要被冠以一个民族复兴希望的政治家的美名。
那几位被王学谦打的鼻青脸肿的督军们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铁青,大骂道:“这帮人眼瞎了,军阀混战,王学谦什么时候错过了?”
舆论公关,这个词语被王学谦变成另外一种武器出现在民国的政坛,不得不说有偶然的契机,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民国的消息传播主要靠报纸,而控制了报纸的喉舌,也等于是将民众的眼睛而耳朵都已经控制了,接下来顺理成章的是民众的嘴会顺着王学谦想要的结果说话。
加上连广州临时政府都大肆宣扬,王学谦的风头已经在民国隐隐有一种成为精神领袖的样子,甚至有超过孙大先生成为民国最出名的正面政治家的影子。而在这个时候,王学谦很配合的在上海特别市政府成立之际的公开演讲,题目绝对是在民国投一份的新颖,吸引人的眼球。
《民国应该拥抱世界,而世界不该拒绝民国》
这样的论题,要是换一个人来说,绝对会觉得万般的困难,而这对于王学谦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这种概念上的偷换,很容易让民国人觉得自己很重要,增加了民族自豪感。而同时,也让世界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民国精神。
这下子,连《字林西报》、《北华捷报》、《东方泰晤士》之类的英文报纸都相继报道了王学谦的演讲。
可以说,在民国只要识字的有看报纸习惯的人,都近距离地感受到王学谦的这种宽广的胸怀。而西方人更加雀跃,偏见和怀疑是西方人对待外人最显著的人性特征,可是他们不承认,打死也不承认。所以当王学谦说出那句:民国应该拥抱世界,世界不应该拒绝民国的话的时候,连西方的报纸都争相报道,而且《时代周刊》、《纽约时报》都用大版幅报道了王学谦的演讲。
西方人是狭隘的地域民族感情,可是他们却喜欢看到那些无私的胸怀,王学谦的话一下子戳中了西方人的爽点。反正,在西方报纸中,王学谦被冠以了民国最伟大的政客行列里,而且其博学和气度折服了大量的粉丝。
这很扯……至少有一个人是这样认为的。
顾维钧在华懋饭店已经躲了三四天了,他原本在下船之后准备第一时间找到王学谦好好的质问他,为什么一不留神就闯下了滔天大祸?其实已经习惯了民国劣势外交谈判局面的顾维钧也不禁怀疑,他是否能够在英国人狂风暴雨般的怒火中全身而退?
一支舰队的损失对于皇家海军来说不算什么,就那么几艘破船,而且还是准备拆除的旧船。因为新条约的限制,英国皇家海军不得不采取瘦身来匀出建造更出色的战舰。萨福克号同型号的战舰一共有十四艘,其中十二艘战舰都已经拆除或者被贱卖了,可以说对英国人来说,这艘战舰已经在海军序列里被除名了的军舰。就算是在外装冰山上沉了,也不心痛。
可要是这艘军舰给英国人带来了耻辱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脸被抽肿了,丢脸都丢到了远东。这个结果英国人能忍下来?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主要是在厕所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便秘了),顾维钧总是长吁短叹,这外交斡旋太过艰难,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想要放弃了。可看报纸,他又生气不已,王学谦这个风头出的越来越大,真怕那一天印证了谁都知道的一个道理,爬地越高,摔地越疼啊!
“达令,我们这样躲着子高总觉得不太好!”
黄慧兰是没有多少善恶感的,她是女人,不关心政治,只关心自己和家里的男人。她是全心全意将所有的爱都投入在家庭的女人,用一句浅显的话来解释就是:黄慧兰是一个活着比较精致的家庭妇女。
顾维钧在她的眼睛里,是完美的,是她生命的一切。当然王学谦作为顾维钧的朋友兼校友,在她的眼里也很没道理地变成了好人。而且风度翩翩,仪表非凡,加上为人豪爽,说话得体,不得不说王学谦是非常讨妇女欢喜的一类男人。当然顾维钧校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种的待遇的,比如说胡适,她就很不喜欢。她很偏执的认为,胡适是一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外表只是迷惑而已。
顾维钧长叹道:“你以为我想躲他啊!你看看这报纸,这个王子高,已经快上天了,就他这折腾的劲头,还有各地吹捧的力度,过两天他竞选总统我都不稀奇了。”
“他竞选总统,达令,你是不是有机会当总?理了?”黄慧兰显然没有关心王学谦做了什么事,也不关心政治上的评价,她只是单纯的认为,朋友之间的友谊是可以量化的。
比如,王学谦当总统,提拔一下顾维钧当总?理。
反之,亦然。
虽说顾维钧如今的身份是内阁成员,外交总长,可在黄慧兰的心里还是觉得没有比总?理来的更加体面,有面子。被人追捧的感觉,是每一个女人,尤其是有点年纪的女人无法抗拒的毒药。
爱慕虚荣并非是女人的专利,但在女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也是不无道理的。
黄慧兰不管顾维钧心里的心思,反正她对于英国人也好……其实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她好像是英国公民,只是在民国时代,不管是欧美华人也好,南洋华侨也罢,都不会把自己真真切切的当成英国人,美国人。而是会固执的认为自己是华人,他们的根在华夏,从来不会改变。
黄慧兰的这种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了,她自顾自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达令,子高的年纪不大,但是办事稳妥。他在你的朋友之中是少有真诚的人……”
噗……
顾维钧一口将嘴里的咖啡喷了,丝毫不带犹豫的。说王学谦豪爽,这家伙不在乎钱,当然豪爽了;说王学谦言而有信,这家伙办事基本上就不用自己出面,手下人就替着办了,为了巴结王学谦,自然是变着方地做圆满了,自然不会变卦;可要说王学谦待人真诚,是个仁人君子……这民国的政客嘴都要笑歪了,在民国这谭污秽不堪的池子里,君子能活三天吗?
连顾维钧都不经意的认为,自己怎么会和王学谦成为朋友,大概也堕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