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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家里,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背了一遍。家人虽说不愿意,但斟酌再三,又看我言之有理,于是他们说村里某某某在浙江哪里哪里混得如何如何的好,叫我到那之后去找他。我没怎么放在心上,这刚出牢门谁愿意再被软禁?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回家好多天没回学校,学校派出了探子前来查探,这下可好,什么都给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了,害得我很久都没敢回家。
过了几天,我只身来到了浙江,下了火车,七拐八拐地找到一个不太繁华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就算是出来混了。
我租在一个开商店的房东家里,房东姓陈,虽然已是四十来岁的人了,但我还是叫他陈哥,这叫贴近群众。出来了就得找个工作不是,我又不是出来混日子的。但找工作这事是急不来的,于是我就计划着,咱虽然不能混到弹尽粮绝再去找工作,但起码也得养精蓄锐一段时间。第一天就在梦中度过了,晚上的时候在拐角的饭店点了个炒菜吃了点饭,准备出去逛逛,刚出来嘛,对什么都有好奇心。
逛回来大约是晚上九点了,小院子里人气很旺,我心想,莫非有啥热闹?我天生好热闹。只见外面围了几个人,里边是一张桌子,大家正在兴致勃勃地往里看,我一瞅,哟,这不是诈金花嘛。虽说是刚出来,该有的戒心还是有的,毕竟牌桌上的猫腻我还是有点了解的,于是就在外围看热闹,顺便也看看牌桌上是不是有人出千,虽然我除了那一招其他的啥也不懂。桌上有五个人玩牌,有房东,还有一个后来很铁的亚雄,我管他叫大熊,另外三个是龙套就不一一介绍了。
大熊那时二十三四岁吧,样子挺好的一小伙子,人也很和气,娶了个挺漂亮的老婆,在附近街上开了一个商店,没啥其他爱好,就是喜欢玩玩牌。其实他因为赌博也欠了不少钱,没办法,赌徒嘛,不赌个倾家荡产是不会罢手的。
我是院子里的新人,旁边有一个后来熟识的老杨说:“哎,这位小兄弟面生啊。”一口的方言,那叫一个费解。陈哥说:“啊,他今天才租到这里的,刚出来找工作的。”陈哥冲着我说:“哎,小方,要不要玩两局啊?”我回答道:“哦,这个玩法我不会,我先看看,看会了再玩。”边说着边发了圈烟,算是融入到这个圈子里边了。
为了以后让大家知道谁坐在哪个位置上,我对牌桌上的座次进行一下讲解。在牌桌上,座次是有“专业”叫法的,但各地的叫法不一样,为了方便叙事,我简单描
述一下。以四人的座次进行讲解,庄家大家都是知道的,假如我是庄家,我右边称为下家,对面的是对家,左手边是上家,一般玩诈金花是上家切牌,牌从下家发起。
头天的牌局很快玩完了,赢家是大熊和一个龙套,陈哥输了不少。其实大熊是出千了,不过当时我没看出来,脑袋里总是想着偷牌啊、换牌啊什么的,别的根本没多想。
约摸过了大半个月,此间我不曾上桌,每天那样过着,总是可以看出点规律的,旁观者清嘛,何况我还是如此用心。我发现大熊到最后一般总能捞些钱,但具体是怎么弄的还是不懂。被我看出来是因为那小子大意了,那一局他手里拿的是一个顺子,红桃10、J、Q的同花顺,他下注很猛,把大家都弄跑了,也就没人买他的牌看。
第二局,他手里又拿了上局一样的牌,他在看牌的时候还挺小心的,像是怕谁看到了似的,将牌摁在桌上,一只手拨开牌角,一只手挡着牌面。赌徒都是这样的,在看牌的时候显得神神秘秘的,这叫晕牌,是赌徒看牌的标志性动作。但我站的位置是可以看到他的牌的,赌久了的人看牌瞥一眼就行了,而且牌还那么大。
这次就没有当时看小志变牌那么紧张了,有点见怪不怪的意味,当然知道是知道了,但是具体怎么弄的还是不清楚。我以后有意识地在可以看到他牌角,而他又不太在意的地方继续蹲点守候。有话叫守得云开晒被褥啊,不枉我辛苦地蹲点,貌似看出点门道了。他能够将手中两个同样花色的牌在下一局凑成同花,能够将手里的好牌用在下一局。
我总结的规律是这样的:当他拿的三张都是好牌的时候,会将三张好牌置于牌顶,下次洗牌时将这三张牌每张中隔四张,这样他就可以拿到刚才的那手牌,当然这中间有个切牌的程序,但这个对他而言似乎是无效的。我能看到,每次出现这种情况,他都会在切牌后,将切掉的牌放在要发的牌下边,也就是说牌被他还原了!
还有一种情况是他手上只有两张连号的牌,或者是两张一样花色的牌时,他会将这两张牌置于牌底,切完牌之后就不去动那叠牌了。这也是我看出他将牌还原的原因。以他的手法,要是每次将切的牌都回到牌底的话,要琢磨出他还原了牌,那还得死更多脑细胞,但是发底牌是牌越少越好,所以他不将那叠牌放回牌堆。后来这些千术手法在他那里得到了证实。
第一种千术是将牌按顺序叠好,我称之为序牌,就是将牌按一定顺序排列。切牌
还原也叫防切术。第二种千术是“发底二”。可能很多人只知道发底牌,但大熊发的是底二,就是不动底牌,将底牌上的牌发出来。顺便说一下,底二用来临时做两家大牌还是比较好用的。
比如手上有两张黑桃,将黑桃放在牌下,再用寻牌的手法找四张黑桃,这对老千来说洗两次牌足够了。找齐六张黑桃之后记住这六张中最大的一张,比如在第四张,那只需要控住第四张就行了,到第四张时若是轮到别家发了,就用底二将第五张取出,这样第四张还是留在老千手中。上面说的是个比较笨的方法,要发多家大牌的方法还有很多。
大熊用底二用得很巧妙,他会将底牌在洗完牌后看似无意地让大家看到,这样也就没人怀疑他发了底牌。他也从不搞出特别大的牌,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修为不够,原因我也是后来才了解的。出千频率不高,在看似“无意”的情况下做着这些动作,当然逃不过我有意的眼睛。他手法还比较利落,也很老到。
在这段时间里,我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某一天,一个家伙输了不少,想请老杨替一下手。在牌桌上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手气不好了叫人替换一下很正常,但是老杨不干,围观的人就打趣地说这局太小,老杨不愿意上,说老杨近来好像在场子里赢了不少之类。老杨经常去不远的一个赌场里玩,从小深受香港赌片的影响,我不由心生向往,就问老杨下次去的时候可不可以捎上我。老杨说:“你又不玩去干吗?”我就跟他胡侃了一通,他倒也爽快,说下次去的时候叫上我,我心里别提多兴奋了。
当然我不是想去赌场里出千,那时根本不敢想到赌场出千。过了几天,老杨说那里要“开课”了。“开课”是赌徒们聚赌的叫法。我兴冲冲地跟在老杨屁股后面,以为是直奔赌场呢,没想到我们得在一个街拐角的地方等车接。这是为了赌博时的安全考虑,怕有人报赌,那后果就严重了。
跟着老杨一块儿来到了赌场,不来还好,起码心里还有个美好的想法,来了以后实在太失望了。这种地方后来被我归类为赌档,就只是为赌徒们提供一个聚赌的环境和赌博用的工具,至于豪华到奢侈的装修和漂亮的美女荷官是根本没有的,因为赌档经常会搬来搬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特别豪华的赌档很少见,一般高级点的场所都设在酒店里。一桌人自发地凑在一起赌钱叫赌局。赌档是有人组织的,一般能够玩的项目不多。赌场不用太多的解释,大家心中多少都有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