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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些银子?”全福向贾赦房里指了一指,琢磨着以贾琏的性子,不会白白将银子给了贾赦。
贾琏对全福招手,示意全福到附耳过来,轻声道:“你去寻金彩,在他那边配上几把钥匙。”
“钥匙?”全福心想金彩手上的钥匙那么多,到底要配哪几把?
“就是早先放老太太箱子那屋子的钥匙。配好了钥匙,明儿个三更时,你们哥儿几个过来,将银箱子倒腾出来,把银子全埋在老爷后院,用鱼缸花盆挡住。再把银箱子,偷偷地送去库房老太太的箱子附近。这院子里都是咱们的人,银子少不得也要咱们自己分,却也不怕谁银子多了没地使,就去二老爷、二太太跟前告状。”贾琏勾着嘴角,贾家的人都是些生了富贵眼、眼力劲十足的,那些樟木、红檀、黄檀箱子,不信没人赏识。
全福忙答应了。
贾琏又想起贾政那不急不缓的模样,对全福道:“二老爷显然还不知道外头的话传的多难听,你叫几个人想法子将外头的话说给他听。不然,他还不急着找银子呢。”
全福不解贾琏为何要叫贾政急着找银子,但跟着贾琏得了那么多银子,心里已经将贾琏的话奉为圭臬,于是又答应了。未免常常去寻金彩叫人看出痕迹,并不立时去寻金彩,只等到第二日一早,借口要替贾琏寻个好书案,从金彩那讨了钥匙,然后出了府门向外去配钥匙,配好了钥匙,将原来的钥匙还给金彩又悄声将贾琏的话说给他听,装模作样地去库房里搬了书案,回头找了几个人,叫他们在贾政经过的地方将王夫人、贾母的名声如何臭不可闻有意大声地说给贾政听。
到了夜里三更时分,待迎春、司棋、绣橘等回房睡了,赵天梁、全福哥儿几个悄悄地进了贾赦屋子,看贾赦鼾声如雷,贾琏依旧神清气爽、衣冠整齐,便忙先分派人去挖坑,随后鬼鬼祟祟地将银箱子抬了出去,秉着气将银子放入挖好的坑里,因贾琏发话,都知道这里头有他们每人一千两,于是埋银子的时候无不小心谨慎。
将银子埋好,最后将青砖铺上,又将原来压在上头的硕大鱼缸挪了回去,仔细地将痕迹扫掉,将多余的泥土填到水渠里。
“去将箱子好生放好,千万要叫二老爷他们发现那樟木、檀木箱子。”贾琏已经断定贾赦不吃药更好不是自己多心了,手指敲在高几上斟酌着下一步该如何。
全福因埋下的银子也有他们的份,越发对贾琏的话无所不从,赶紧地抬着空箱子,有意做出沉重的模样,就向外去。
出了这边院子门,全福眼尖地瞧见一个人影子在前头巷子里晃,心下冷笑,与同抬箱子的人略顿了顿,做出被银箱子压垮的模样,随后探头探脑地向西院库房去。
到了库房那,开了门,直接奔向上次藏檀木箱子的库房,将银箱子放进去,用些桌椅遮掩好,才又藏头露尾地匆匆回贾赦院子。
“二爷,二老爷一准上当。”全福低声地对贾琏道,隔着道帘子看贾赦还在睡,心道明儿个赦老爷发现银子又不见了,指不定要发起疯来。
贾琏新近在研究君子六艺,才随了迎春学下棋,就觉得自己分外有天赋,于是翻着棋谱,也不觉得疲惫,听全福说,就点了头放下棋谱向外去,领着全福兄弟几个到了外间,说道:“你们兄弟几个互相监督,那些银子都是咱们的,若有人敢独吞……”
“二爷这话说的,命都握在二爷手上,谁敢独吞?”全福想起赵天梁说赖大那么个人物,都被轻而易举地卖了,打了哆嗦,只觉得自己是不敢动那歪心思。
“二爷,二老爷带着人去库房了。”赵天梁欢欢喜喜地进来低声汇报,忽地就听里间里贾赦喊“银子、银子”,立时慌了神。
贾琏举起手示意赵天梁、全福几个稍安勿躁,立在里间沙门边偷偷向贾赦睡着的暖阁里看,望见贾赦乍然醒来后不见银子,就赤着脚穿着里衣下了床,叫嚣了几声银子,吐出两口鲜血来,晃了一晃,便栽倒在地上。
第二次丢了巨款,若是他,怕也会记得吐血。贾琏将纱门又推开一些,不见贾赦动弹了,才缓缓地迈步进去。
“二爷,老爷殡天了?”赵天梁轻声问。
“瞧瞧老爷怎样了。”贾琏蹙眉,莫名地想起竖子不可与之谋这话来。
赵天梁赶紧蹲下身子将贾赦翻了过来,慌张道:“老爷怒极攻心,没气了。”
贾琏忙也拿着手指去试探,果然没觉察到贾赦的气息
“二爷,怎么办?去告诉二老爷一声?”赵天梁紧张道。
“……不必,把老爷送上床,盖好被子,地上的血擦掉。我写一封信,梁大哥悄悄地送到金彩家,然后你们带着大小包袱,趁着二老爷他们去了库房,你们出府去外头溜达溜达,指不定你们一走,二老爷还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呢。”贾琏蹲着,将伸出去的手指收回来,紧紧地攥成拳头。
“小的一准叫二老爷忙得马不停蹄。”
“不但要叫他马不停蹄,明儿个他三番两次寻不到银子,必定恼火来逼我。到时候我将计就计装作被他逼出家门。你们兄弟两个、全福四个、朱龙、尤敢、李平、曹志锐、曹志坚、曹志成六个,全部出去,在外头等着接应我。”
“那留在府里的银子,万一被二老爷找到了呢?”赵天梁忙问。
贾琏道:“找到了又怎样?到时候我叫他们生他们就生,叫他们死,他们就死,还怕他们不将银子交出来?”既然王夫人巴不得贾赦死,他就叫她瞧瞧贾赦死后,贾家二房是如何再也翻不了身的。
“是是。”赵天梁见贾琏胸有成竹,连连答应着。
贾琏对着床上的贾赦一叹,深吸了一口气,贾赦虽死了,但这孝子他做定了。转身就去外间研磨写信。
赵天梁、全福赶紧弄了水来擦地上的血迹,擦过了,又去寻了干净衣裳给贾赦换上,将沾血的衣裳塞在自己衣襟里,出来后,见贾琏笔走龙蛇,已经写了大半张信。
赵天梁接过贾琏手中的信向金彩家去,全福立时去支会其他人赶紧拿了包袱出了贾家老宅。
却说贾政派去守在贾赦院外的人,终于瞧见全福几个行动古怪地抬了银箱子向西边库房去,赶紧就去报给贾政听。
贾政白日里听了那些风言风语,心里气闷,待要抓了说话的人来问话,偏又寻不到那几个人的踪影,问了周瑞等人,这才得知迟迟不销案的结果,去了王夫人那,看王夫人无精打采、王熙凤也是蔫头耷脑,就觉她们姑侄必定是因为那不堪入耳的人言才会如此,于是心里惭愧不已,更恨贾琏多事,急得上了火嘴角起了几个燎泡,巴不得立时将那官司了了,立时跟周瑞、吴新登等商议如何从贾琏那将银子弄来销案。
此时贾政听了人说,匆匆地披着件大褂子,领着周瑞、吴新登拢共十几个人,唤了金彩来,就向西边库房去。
“大晚上的,二老爷去那边做什么?”金彩眼皮子跳个不停。
贾政望见通向西院库房的门锁结结实实地挂着,就道:“莫非琏儿那边有这府里钥匙不成?”
金彩忙道:“这绝对不可能。”
“如此说来,他们会飞檐走壁?”贾政冷笑贾琏一群人,就是实实在在的宵小鼠辈,专门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吴新登问金彩:“你可是什么时候将钥匙给过琏二爷的人?”
金彩忙道:“今儿个琏二爷身边的全福说要替二爷找什么书案,恰庄子里来人没功夫领着他来寻,就将钥匙给了他。”
四月维夏,空中有无数飞虫扑向周瑞等人拿着的火把上。
贾政听着飞虫被燎烧的刺啦声,立时道:“他要了哪几间屋子的钥匙?罢了,将放书案的库房一一开了。那笔银子数目巨大,又牵扯甚大,万万不能有闪失。”可恨人言可畏,此时只能亡羊补牢,替贾母、王夫人挽回一些名誉。
“是。”金彩道,赶紧领路将巷子门、院门一一开了,将贾政等引入西院库房。
贾政琢磨着贾琏再没其他的地方藏银子了,心里也肯定贾琏是将银子藏在这库房,于是不知疲惫地跟着金彩一间间屋子地搜。
搜了半日,眼看天边露出金色,贾政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周瑞等也垂头丧气,独有吴新登一边挂心银子,一边想着贾琏要如何在十日内翻身?
正在这时,周瑞眼尖,终于瞅见桌椅后藏着的箱子角,于是忙冲贾政喊了句“老爷,银子在这。”
贾政精神振奋起来,赶紧指挥人移开桌椅,果然桌椅移开后,装银子的箱子露出出来,因这番倒弄桌椅,几个黄檀木、紫檀木、香樟木箱子也从一些废旧桌椅下露了出来。
“这样的好箱子怎么留在这里?”贾政疑惑不解,拿着手拍了拍红檀木箱子,只听清脆的回声不绝于耳,打开看里头,果然是上等板材所造。
金彩不以为然地笑道:“怕是往年搬去京城时漏下来的。这样的好东西,在库房里仔细搜搜也还多的是呢。”
贾政点了点头,虽纳闷这库房里怎会有这种好箱子,但又想,他们贾家多少年的老世家,有一些祖上的东西落在这边也在情理之中。
“老爷,箱子是空的。”周瑞家的开先了银箱子,见里面的银子不翼而飞,急忙告诉了贾政。
“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贾政立时道,太阳穴跳了又跳,只觉得自己被个小辈当成猴子戏耍了,说着,就带着人向外去。
周瑞、吴兴、吴新登等赶紧追了上去,剩下几个方才卖力搬桌椅的,懒懒散散地揉着手腕动弹不得。
一个看贾政不在,就学着贾政的样去敲檀木箱子,笑道:“我瞧着这箱子比太太现用的还好,怕府里如今是找不着这样的好箱子了。”
“你喜欢,拿去就是。白压在这一堆烂木头下,可惜了了。”金彩笑了,虽贾琏的法子危险了一些,但贾母迟早会讨要她的东西,早些想好对策也好。
“我们哪里配用这箱子?”那人发牢骚道,听见外头周瑞狐假虎威地催促他们赶紧跟上,只得站起身来。
“死脑筋!你不配用,太太不配吗?这箱子拿出去典当少说也值个几十两银子,拿去送太太身边的彩云彩霞,叫她们用这个给太太收拾衣裳的时候替你们说一句好话,可比跟在老爷身后累死累活强多了。你们瞧瞧如今太太的陪房哪一个不比你们强?”金彩啧啧地抖着钥匙,心叹既然跟了贾琏,少不得要替他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