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落寞

阿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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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吧里很嘈杂,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可是他们看起来依然很兴奋。大家纷纷嚷着游戏里的事情,声音覆盖了整个屋顶。然后慢慢下落,拼命的往耳朵里钻,让人有说不出的难受。

    我窝在座位上,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斜躺着。一风就在我的身旁,我歪歪头,看了他一眼说,你累吗?我有点困了。他摇摇头,然后嗯了一声,我不困,你看会儿电影吧。我就很听话的打开电影,找了一部不错的片子看起来,如果换在以前他的话肯定会被我当作废话,可是现在不同,由于长时间盯着电脑,脑子早就混了,所以只要有一点思想,我就会把它当作圣经一样神圣,况且,我早就想看云水瑶这部电影了。

    电影很煽情,看完之后,竟然有想哭的冲动。我用手碰碰一风,你也看看吧,很好的。一风笑笑,我没时间,忙着聊天呢。然后,我就开始无聊起来。

    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网吧里渐渐的静了下来。只有键盘打字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对一风说,我要给你写篇文字。

    嗯,那你一定要把我写好点啊。

    可是我想不出你那里好。

    哎呀,我想跟你拼命。

    唉,你说我是记述呢,还是虚构?

    当然是虚构了,你不是经常说小说是虚构出来的吗。

    那我,就虚构了啊。

    有点现实生活也可以啊,这样更真实一些。

    嗯,那就这么定了。

    跟一风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会忘记我还是个女孩子。

    我爱喝酒、爱玩、爱闹,甚至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投错了胎。在学校里,我是孤独的,只有看到一风,我才会觉得温暖,而这种温暖仅仅只是停止在友情的阶段,因为我知道,我不喜欢他。

    爱民西道南边的回头饺子馆,是我和一风经常光顾的地方,不为别的,就是被回头两个字吸引。其实说这句话有点虚伪,我们去饺子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里比较实惠,正好适合我们这样的穷学生。

    我和一风总能找到去饺子馆喝酒的理由,比如今天收到稿费单了;在路上同时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生;突然想起一句经典的话;考试顺利过关;两个人的观点达到了一致。总之无论是高兴的,不高兴的,成功的还是失败的。我们总能为自己的发现去大喝特喝。有时候甚至是一句“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样的话也为李白老兄的聪明而庆祝。要是实在找不到理由了,我们就会彼此试探。

    好久没有吃到肉啦。

    是啊,如果再来点酒,这样的生活夫复何求啊。

    那咱们去饺子馆?

    这可是你说的啊。

    然后两人哈哈大笑,勾肩搭背直奔目标。来到饺子馆,规矩不变,照样是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酸辣土豆丝,一斤饺子,两瓶啤酒。每每在去饺子馆的路上,我会和一风商量,今天咱们不醉不归。一风大声符合着,好,不醉不归。可是真正等酒上来了,两人当初的豪言壮语早就烟消云散了。杯子轻轻碰一下,打个哈哈,刚刚说过的话也就随着这杯酒下肚了。

    在酒桌上,我和一风谈的最多的是文学。以文学做下酒菜,酒喝起来就分外香。一风和我都属于对文字有着癖好的那种人,天生的文字的奴隶。尽管曾经有位作家老师说我们是文字的皇帝,可以随意驾驭文字,组成自己的堡垒。可是为了文字,我们还是俯首为牛,不为别的,就为她的神圣,随意,洒脱,而且时不时散发出来的忧伤。

    一风爱文字的程度要比我深的多。我只是到了非写不可的时候,才在稿纸上胡乱的涂鸦一番,就像是饿了必须吃饭一样。一风则不然,随时都有可能生产出一些漂亮的文字,在我眼里,他就好比明明不渴还要拼命的喝水,说是为了身体健康。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看来互补的说法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有所同,也就有所不同。我和一风的不同在于彼此文章的风格。我喜欢略带忧伤的温暖的文字,而一风比较偏爱在我看来比较老气横秋的思想。于是在一块的时候经常争吵。他说我还未发育,我说他老年痴呆。总之是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谁也不服谁,到最后不欢而散。暗下心来不再理对方,可是没过几天,两个人又一起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了。对此,一风的解释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我想也对,然后继续吵架,然后总有一个人要先认输。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文学渐渐淡出了我们的话题,替而代之的是政治。我对政治一窍不通,不是我不关心政治,只是不愿意单纯的复述别人的意见。班里有一位同学宣称自己最喜欢政治,可是跟他聊天才发现,他只不过是看的书比别人多一些而已,没有自己的半点见解,于是很让我鄙视,从此不再谈政治了。

    一风是狂热的政治迷,跟他在一起,总觉得他在对着空气说话,不让我发一句言。于是警告他再这样就跟他绝交。听了我的话,他倒是老实了些日子,可是没过多长时间,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知道除了政治、文学外,一风还特别喜欢谈论女生,于是每当他一提台湾问题,我马上就说,哎,你看那边的一个女生长得真漂亮。一风会立刻刹住话题,随我手指的地方望去,然后就做呕吐状,指责我的审美观。于是两人又开始针锋相对。一顿饭下来,花去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我就说,一寸光阴一寸金,自己算算欠我多少钱了。一风扳着手指假装认真的说,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图财害命,我的命可是千金不换的。

    冬天到来的时候,我和一风同时恋爱了。只不过他已经修成正果,而我还在原地踏步。那段时间很是苦恼,所以一风不再像以前跟我吵了。每当我们观点发生分歧时,一风就不说话了,我突然就觉得很难过,说不上为什么,眼里好像有泪要夺眶而出。

    终于,我小心翼翼维护的可怜的感情还是没能够抵得住物质的诱惑,我喜欢的男生跟一个很有钱的女生走在了一起。

    一个人坐在饺子馆的角落里,拼命的喝酒。当一风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的舌头已经大了起来,根本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听到一风在话筒那边说,你等我。之后电话就断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觉得身体被人扶了起来,再后来我的记忆就在这里断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屋子里静悄悄地。我穿衣下床。门在这个时候突然开了。一风笑着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正在冒热气的早点。他笑着递过早点说,吃一点吧,不然胃会难受的。我不知道那里来的怒气,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袋子,歇斯地里说,我不需要你关心。一风的脸色突然变了。他没有说话,慢慢的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袋子。他低着头说,没有人比你更疼自己,你好自为之。说完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泪水顺着脸颊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双手用力的扯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我为什么会这么混呢,竟然伤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几天过去了,一风一直没有来找我。我几次鼓起勇气想跟他道歉,可是话到嘴边还是硬给咽下去了。我们偶尔在路上碰见了,也只是礼貌的笑笑。

    天气越来越冷的时候,我突然病了。宿舍的人都去上课了,就在我口渴的厉害的时候,一杯水端到了眼前。不用抬头我也知道是一风来了,因为,从心里,我感觉到了温暖。

    一风没有说话,他默默的从兜里掏出药说,几天没有见你上课了,我猜你肯定是感冒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叫人不放心。

    我突然笑了,说没事的,只是小病而已。我知道,在一风进门的那一霎那,我们的友情又回来了。

    等我的病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消息:一风跟他女朋友分手了。我没有问他原因,因为我知道即使我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就这样,我们两个又开始了斗嘴的生活。一起上街,一起讨论某篇文章,一起在一栋大楼面前口出狂言: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收购它。日子又回到了最初的单纯,只是我们都尽量避免有关感情的话题。

    大二结束的时候,我开始拼命的写长篇小说,一风的文章也频频见诸于报端。那段时间,我心情很坏,一风总是能找到哄我开心的办法,他的稿费都成了我们的下酒菜。那年夏天,我们和饺子馆的老板混的特别的熟,也因为有了一风,所以我吃了好多冰激凌。我们一起去游泳馆,一起去阅览室,一起坐在公园的石凳上发呆。当我的小说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我关掉了电脑,在饺子馆有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宿醉。我记得那晚我喝了很多酒,又唱又哭又笑,一风就坐在我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后来一风的女朋友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她说一风跟她分手完全是因为我。我看过短信突然之间就愣住了。她说,一风不想我一个人孤单,不想我一个人受伤。他说要和我一起承受压力,一起走过落寞。他还说,当两个人一起无聊的时候,也许无聊就会消失。

    我傻傻地捧着手机,疯狂的穿过校园小路跑去找一风。我要一风给我一个解释。

    一风静静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他说你不要听她胡说,我跟他分手跟你没有关系。

    我的眼泪突然之间就流下来了,我一把抱住一风,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风拍拍我的肩膀,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说,你不要难过,一切会过去的。

    天天渐渐的亮了,我抬起头向四周望了望,然后目光落在了一风的身上。他已经睡着了,柔和的面孔犹如小孩一般安详。我轻轻的说,一风,放心吧,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