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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荆浩说,九州通青丘的路径本有三条,分别在西川奇幻森林,落霞城狐耳谷,另有一处最为隐秘,不为人所知。但随着世事变迁,西川和落霞城的通道都已经封闭,他多方考证,已经确定最后的一处就在九州天府,但具体位置却只能苏小梧他们自己去找了。
马蹄哒哒,马儿欢快地踏着落叶往前跑,天府疆域辽阔,想要在那里寻找一处隐秘的通道,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苏小梧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盘腿坐在一边,抱着小狐狸暗自发呆的淳璟抿了抿嘴唇,“淳璟……”
淳璟僵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苏小梧扯起嘴角笑了笑,“我没事,姐姐。”说完扭头看向窗外,眼角透着忧郁和落寞。
苏小梧蹙眉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什么,察觉到一丝从方才就一直盯着她,不曾离开的目光,苏小梧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剜了慕容辛白一眼,“你既然受了伤,就该听伯母的话在家里好好养伤,一路颠簸,对你无益。”
“与青别离之苦更甚伤痛。”慕容辛白捂着心口,蹙眉做愁苦揪心状,“伤痛在皮肉,别情在心头。”
苏小梧看着他嘴角扯了扯,扭过头权当没有听见,透过窗子望着跨马跟在马车边上的洛迦渊,风撕扯着他身上的银白色锦袍,发呆纠缠在墨色的发中,另具风情。
“出来兜风?”洛迦渊突然开口,声如琴操,他扭头静静地看着苏小梧,薄薄的嘴唇溢出一抹浅笑,温柔若初春的暖阳。
“喂,洛兄,你想什么呢?”慕容辛白瞪着外面的洛迦渊,“做人要厚道,我这儿还受着伤呢!需要人照顾!”
“我让月泠送你回落霞城。”洛迦渊微挑着眉,眯眼道。
苏小梧站在马车上,洛迦渊微微一笑,伸手揽住她的腰,带她上马,将她紧紧揽在怀里,猛地一夹马肚子,马儿嘶鸣一声,向前奔去。
淳璟也转身出了车厢,在月泠身边坐下,双手抱着膝盖,安静地发呆,车厢里太憋闷,简直透不过起来。
“你们!”慕容辛白看着空荡荡的车厢咬牙哼了一声,翻身躺好,“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清净!”
月泠看了淳璟一眼,猛地抽了一下马背,顺手将缰绳递给他,自己翻身上了华盖。
淳璟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缰绳,仰头皱眉看着月泠,他这是什么意思?!
“撞树了。”月泠突然开口。
淳璟身体一僵,慌忙回头,用尽全力拉紧了缰绳,马儿嘶鸣一声,马蹄摩擦地面,滑了一丈远,才堪堪避开了那棵大树,但垂下的树枝还是噼里啪啦地撞到车厢上,折断了一些。
跟在马车后面的云归和雾绕也催马上前跟在马车两边,看情况有惊无险,也都松了一口气。
淳璟紧攥着缰绳看着慢慢走上正轨的马车,半张着嘴胸口剧烈起伏,刚才真是吓死他了,要不是他反应快,力气大,真的要车毁人亡了!
车厢里传来慕容辛白哎呦哎呦的呻吟声,慕容辛白扶着车门看着绷着小脸儿拉着缰绳的淳璟,抬手敲在他的后脑勺上,“怎么驾车的?”
“不满意下去!”淳璟捂着后脑勺,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慕容辛白看了他一会儿,眼睛突然瞪大,惊呼一声,“看路!”淳璟心里咯噔一下,回头去拉缰绳。
慕容辛白眼睛一眯,抬手狠狠地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个爆栗,敲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回了马车。
“慕容辛白!”淳璟大叫一声,猛地一甩马鞭,“你自求多福吧你!”马儿被抽痛,疯了一样撂起蹄子往前面狂奔,马车咣当咣当地左右摇晃。
云归和雾绕忙拉着缰绳让道,看着荡起狼烟的马车,两人相视一笑,会骑马鞭,追了上去。淳璟果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有得玩儿就很快忘记了前面抑郁的事了。
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月泠从华盖上跃下,坐在淳璟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缰绳。
淳璟原本兴奋的脸又暗了下来,他长叹了一口气仰面躺下,荡着两条腿。
“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但可以决定未来。”月泠目不斜视,平静地望着前面,声音消散在风里。
淳璟扭头看着他的侧脸抿了抿嘴唇,又闭上眼睛。说得轻巧,道理谁都明白,但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
慕容荆浩在说起青丘的时候,也踢到了与香和公主一奶同胞的兄长羽涅殿下。
说起来这兄妹两个都不是安分的主儿,都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结了不该有的缘分。香和爱上了人间都冰古国的无情帝王,最后万劫不复;羽涅爱上了狼族的平凡女子,放弃了狐族的尊贵身份。
或许是身居高位反而更加向往平凡的幸福,羽涅殿下在参加狼族王子大婚的时候遇见那个女孩儿的,她资质低下,身体孱弱,甚至不能化成完整的人形,依旧残留着狼的耳朵。
他爱上她,最初或许只是因为心疼和同情,但时间久了,就再也分不开了,对羽涅来说,她该是他一生要寻找的那个另一半,他们是那样的契合,就好像原本就是一个整体,如今只不过是经历了长久分离之后的重逢。
但他的身份不允许迎娶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资质贫下的女子,虽然他一次又一次地跟族中长老说明,她并非来历不明,她来自狼族,她并非资质贫下,只是自幼体弱,她会好起来的!他一遍一遍重复,他爱她,非她不娶。
但正是因为羽涅这样决绝的态度,族中长老才更加反对,一个女人竟然会将狐族的继承人引诱到如此地步,实在是狐族之祸。
女子生下的孩子不被狐族承认,亦难容于狼族。狐族长老下令将那刚出生的孩子处死,受命之人和慕容荆浩怜其无辜,将他偷偷带出青丘,带到九州教养。
女子本就体弱,染了产后风,外加悲伤过度,思念稚子,不久便过世了。之后羽涅也消失了。
血脉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淳璟咬着嘴唇,觉得鼻子酸酸的,血脉这种事他根本就没得选择不是吗?
跨马追风真的是一种神奇的体验,灵魂好像也飞到了空中,追寻着风的方向。苏小梧靠在洛迦渊怀里,清楚地感觉到他胸口心脏的跳动,那样轻微的颤动像是催化剂一样使两人之间加温,让苏小梧忍不住颤栗。
两人同乘一骑站在一处断崖上,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旷野,地面上黄色代替了一切色彩,天空却湛蓝如清透的宝石。
“感觉怎么样了?”洛迦渊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扫过她的耳廓,痒痒的感觉像是羽毛扫过。
“谢谢。”苏小梧抿着嘴唇笑了笑,回头看着洛迦渊轻声道,她转过头望着远方深吸了一口气,“真的就像在做梦一样。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当下即是真。”洛迦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眼前的风景,身边的人,你能感觉到的都是真的。”
“那样多累。”苏小梧轻笑一声翻身下马,在崖边坐下,“人死了,就该喝了孟婆汤忘却一切,来个新的开始,不该记得前仇旧恨,不然纠缠在过去的阴影中,永远得不到幸福。”
洛迦渊翻身下马,在她身边坐下。
“我记得那个女人,她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先天不足,名叫鸢烟的女孩儿。”苏小梧平静地说,眉心却不自觉地微蹙,“我能感觉到被她掐着脖子时动脉泵动的声音,她的手在颤抖,却不肯松开。”
“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洛迦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声音透过骨骼传到苏小梧的耳中。
苏小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美好愿望罢了,洛迦渊感觉到苏小梧的不在意,眉头微拧,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对于未知的事物人总是充满恐惧,但并不代表妥协。
“姐姐!”淳璟他们驾着马车赶了上来,远远看到坐在山崖边上的苏小梧扬声喊道。
苏小梧站起来转身看着站在马车上朝她招手的淳璟微愣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看来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似乎并没有被慕容荆浩的话影响。
淳璟脚尖一踮,踩着马头起跃落在苏小梧身边,扑到她身上,蹭着她的肩膀,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姐姐,你说过的话算数吗?”
“什么?”苏小梧愣了一下,有些闹不明白,他这冷不丁问这么一句让她有些懵,看着淳璟满含期待,又紧张不安的表情,突然想起淳璟曾经问她是不是不介意他的血统,嘶……应该是这茬儿吧,苏小梧揉了揉淳璟的头发,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淳璟永远是我的好弟弟。”
苏小梧深吸了一口气,洛迦渊有句话说得不错,“当下即是真。”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真的,她对苏离的牵念是真的,她一定会找到苏离带他离开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