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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宝是这山沟里土生土长的农村娃,三十多年来从没离开过这个小山村,外面的世界都是在电视里看到的。这山的生活里实在是困难,土地贫瘠,交通闭塞,村里的好多姑娘都嫁到了山外去,外面的姑娘又不肯嫁到山里来,二宝也象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一样,三十多岁了还没有说上媳妇。
前两天城里的亲属捎来信说,现在有个合适的人家,女方刚死了丈夫,本人多少有点残疾,带个7岁的小男孩,人家也不挑什么,就是要求能对孩子好点就行。二宝都这个岁数了,家庭条件还不太好,哪还能有什么条件挑人家,只要人家不挑自己就行啊。全家一商量都同意了,星期天亲属休息在家让二宝进城去看看,把这事定下来。
星期天早上,二宝早早地起来,梳洗打扮一番,找出只有过年才舍得穿的衣服换上。这事不能空着手去,可山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拿上点自己踩的山货,这东西虽然不值钱,让城里人尝个新鲜。什么猴头、木耳、蘑菇装了一大丝袋子。
走了十几里山路才来到公路旁,头两趟客车在二宝的身旁按按喇叭就过去了,车里的人满满的。二宝这个急呀,车要是再晚来一点到城里就得黑啦。外面的小凉风嗖嗖地刮着,可二宝的心里却象着了火一样火烧火燎的,急呀!终于来了一趟客车停在了二宝面前,二宝上车找个座位坐了下来。
现在二宝的心情可舒畅多了,这客车宽敞明亮,比自己家的房子要强上好多倍。再说那不断向前延伸的公路,光滑平坦,坐在车里一点颠簸的感觉都没有。还有这路旁从车窗闪过的苍松翠柏,绿瓦红墙,这一切好象都是在梦中。二宝恨不得再长一双眼睛,怪不得山里的姑娘都要嫁出来,外面的世界是好,什么时候山里也能象这样就好啦。
客车在离城二十多公里的路上抛了锚,驾驶员检查完车,在路上劫了个车回城里去取机器零件,眼看着太阳一步一步的走下山去,天渐渐黑了下来,二宝心里又开始着起急来,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进不了城。自己头一次进城,还找不上哪里是哪里,黑灯瞎火的只能找个旅店住一晚上明天再说啦。
终于把司机盼回来了,大伙七手八脚的帮忙,用手电照亮,给师傅递工具,好不容易把车修好,发动起来,等到城里车站下车时,二宝看到楼顶上的大钟的指针正好指在十点的位置上。
车刚站稳,一群人马上围了上来,争着抢着拉住下车的人问,师傅吃饭还是住店?不少人连理都没理他们,转身就走。正在犹豫的二宝被一个中年妇女拉到了一旁说,吃饭住宿便宜,服务周到,包你满意。二宝心想,自己反正要吃饭住宿,有个领路的不更好!那妇女看二宝楞眉楞眼的瞅瞅这瞧瞧那便问到,兄弟,头一次进城吧?啊,是!我说吗,头一次进城更得好好享受享受啦。
二宝跟着中年妇女来到一个出租车旁,那妇女对司机说:把这位兄弟送到饭店,他要吃饭住宿。二宝被让到车里,他看到司机顺手递给那妇女五元钱。二宝这辈子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坐上小卧车,手一会摸摸这,一会摸摸那。师傅这车费不贵吧?不贵,正常价二十。二宝心想,坐这么好的车,值!
车转了几圈来到了一个小饭店前,司机对二宝说:到啦,这里离你要去的地方近。二宝恋恋不舍地走下车来,司机对屋里喊了一声,来客人啦。这时从饭店里又走出一位中年妇女,热情地把二宝迎了进去。司机还在后面嘱咐,人家头一次进城,你要好好照顾照顾。这妇女回头说到,你就放心吧,差不了。二宝心想,这城里人就是热情。
二宝被让进屋里,那妇女倒上茶水后递过来菜谱问:兄弟想吃点什么?二宝拿过菜谱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想吃点什么,只好对她说:来碗米饭,一盘干豆腐炒辣椒。那妇女扑哧一笑对二宝说,在家吃这个还没吃够啊,出门还吃这个。二宝说,我还真不知道该吃什么好。那我给你推荐一个本店的特色菜,才三十不贵,保管你没吃过。也没等二宝说同意不同意,她就让后堂给做上了。
饭还没上来,这妇女和二宝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话来,闲聊中二宝知道她是老板娘。老板娘问,这是来走亲戚啊?是,走亲戚,亲戚家给我介绍个对象让我来看看。那得恭喜你呀。这句话说得二宝心里美滋滋的。这丝袋子里装的是什么鼓鼓囊塞的?是点山货,猴头、木耳还有点蘑菇,山里没啥就当见面礼啦。真是老土,这些玩意自己吃还行,那有送见面礼送这个的。那咋办,我们也不知道送什么好。看你小伙子也挺实在的,我就给你出个招。我这有两瓶好酒,挺贵的我平时没舍得喝,给你拿着当见面礼,今天我就交你这个朋友,我也算成全你的好事,你把山货换给我,饭钱我也免啦,你看够意思不。说着老板娘从柜里拿出来两瓶酒来,这酒包装就很漂亮,看起来比自己那些山货可庄重多了,二宝暗自庆兴,今天出门竟碰上好人了,看来自己的好事这回能成。
二宝吃完饭,老板娘喊来一个服务员说:把这位兄弟领到旅店去,安排好。服务员领着二宝在胡同里拐了好几个弯来到一个四合小院,服务员说这里是全城最便宜的旅店了,一宿才三十元。服务员把二宝领进屋和服务台的服务员小姐交代一下就走啦。
服务员把二宝领进房间。这房间挺整洁干净,被单褥单都是新换的,电视里还放着娱乐节目,一个演员唱的正欢。服务员问,先生,还需要什么服务吗?要,要。二宝心想,我花了钱干吗不要服务。好的,先生你稍等。我等,我等。服务员说完转身关门走了出去。
二宝往床上一躺,整个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床软软的,整个屋里还飘着一股清香,真是比在家里舒服一百辈。不一会儿听到敲门声,二宝打开门一看,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服务员端一盆水走了进来,她放下盆说,先生,洗把脸吧。哎,洗。二宝坐车折腾一天了,也该好好洗洗。服务员看着正在洗脸的二宝说:先生,还吃点夜宵吗?夜宵?就是吃点饭。啊,不吃了,刚吃过。我看你还是先洗洗澡再睡觉吧,坐一天车挺累的,解解乏。还能洗澡啊!能,你跟我来吧。
服务员把二宝领到一个房间,房间里一个喷头,一张小床。服务员看到二宝楞眉楞眼的瞅着自己就说,脱衣服,我帮你洗完再给你捏捏,让你好好舒服舒服。二宝不好意思的说,你、你还是先出去吧,你在这里我不好意思脱。服务员抿嘴一笑转身出去,关门时还留下一句,洗完了叫我。二宝心想,这城里人真大方,从自己记事起还没有女人看过自己洗澡哪。
二宝着急忙慌的洗了一阵,门外的服务员问,洗完没有。完啦、完啦。二宝刚穿上库头那服务员就进来了。服务员让二宝趴在小床上,她从头到脚给他捏了一遍。开始时二宝还有点不习惯,身上的肌肉让她捏的生疼,慢慢的就觉得越来越舒服啦。二宝心想,这城里人真会享受,怪不得人们都争着抢着做城里人哪。
先生,该回去房间休息啦。二宝听到服务员的喊声忽悠一下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睡着了。二宝跟服务员回到房间,服务员关上门,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要脱。二宝赶紧问,你、你这是干什么?陪你睡觉啊。不、不用,我自己睡贯了,你在我睡不着。你可花了钱的,不要服务了吗?不、不要了,我不习惯。那好,你自己睡吧,我走啦。在她出门的时候还扔下一句话,土老冒。
服务员走后二宝怎么也睡不着,他望着天棚,心里象打翻的五味油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等服务员来喊时,他睁眼一看天已大亮。二宝来到服务台结帐,服务员说总共二百一十元。二宝一惊,不是说好了吗一宿三十。三十,那是住宿的费用,其他的服务也得一项一项地算钱。二宝看这架势不给也不行,只好自认倒霉。
二宝出了门顺着胡同无精打采地走到街上,抬头一望,看到了前边三百米左右的地方矗立着他昨天下车时车站的钟楼。二宝心里冒出了一股火来,这么远儿的路他竟收我二十元的车费,自己还把他当做好心人哪。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兜里的两瓶酒,酒还在。他小心翼翼的把它拿了出来,看看酒瓶上那精美的包装,心想这酒不会是假的吧。
你这是假酒,二宝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是一位退休干部摸样的老大爷。大爷,你没看错吧?不会,前两天电视上还报了,打假打的就是这种酒。这可是我用一丝袋子山货换的,我那山货在山里就值二百元。这两瓶酒的包装能值两元,老大爷说。我去找他们,二宝转身想走。找啥呀,找他们能承认哪。他们把东西换给你就有思想准备,不怕你找,你就当个教训吧。二宝心里的这股火已经冒到了头顶,他一气之下连兜带酒都扔到垃圾筒里,看对象的想法一点也没有啦了。
小伙子,你想去哪,是回家还是去亲戚家,这回大爷给你领路。大爷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去什么亲属家,就是家我都没脸回了。那你有什么打算?大爷,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帮我找个活干,我有力气。等我趟出个路子来,再把村里的哥儿们都领来一起干。为了我们山里不再受穷,老乡们不再受骗,让人们看得起我们,我们多赚些钱回去修路,建厂,让我们山里人也过上象你们城里人的日子。好,有志气。先跟大爷回家,吃完饭大爷帮你找活去。
跟在大爷的身后,二宝心想,同样是城里人咋就不一样呢?现在好人还是多呀。这趟进城的经历二宝一辈子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