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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楼,人潮汹涌。如果不是有太多喧嚣的人群,我想我还是会流泪。甚至不顾一切,冲上去叫他的名字
一
大概下午的时候,程禾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叶子,快来看我的演出!活动中心,就是你们宿舍出门,左拐。走不过三分钟,上五楼。
我正在解决肚子问题,看到信息已是四十分钟过去。忙不迭地拨一个电话过去,结果盲音15秒后他接的,轰天轰地的音乐。他不停的喂喂喂,声音飘来飘去,心不在焉的。
他说没必要把每个人的名字和号码放在一起,反正不会有女人找他。
所以他从不知道给他打电话的会是谁,除非我先出声。
我只能猜出他的三星显示屏上会放莫名其妙的鸟叫声然后乱七八糟的蹦出一串难记的数字。然后他皱着眉头张三李四的瞎叫一通。
他说他恨一切能飞的东西,听到鸟叫得凄惨便开心得想自慰。于是他的手机铃声一直惊世骇俗,老远经过他的教室就能轻易的听到据他说都是世界上各种最丑的鸟的叫声。
我曾笑呵呵的说你这么爱鸟干吗要读中文,应该去养鸟。
他说你这么爱打扮怎么不去坐台?
我当时猛泼一杯酒过去,他当即准确捉住我扬起的手。乖乖,想谋杀亲夫啊。
满桌子男人哄堂大笑。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覃叶是他程禾的难兄难弟。也是这张桌子上,唯一的女生。
不,大学四年,他从来都只叫我兄弟。
二
这年头,什么热闹不好凑,爱看别人笑话的人却多得是。
程禾的音响总是出状况,不时引得台下不怀好意的观众嘘声一片。
我说他们不怀好意是有充分根据的。程禾是院里的学生会主席,又有个高官老爸。院长待他像待亲儿子一样,没见他上什么课,功课却都是良好,还拿全额的奖学金。据常跟在程禾身旁的白翔透露,前段时间程禾生了小病,他爸爸只意思性的给院长打个招呼,程禾的牡丹卡上就立刻多了不少钱。程禾也算是小有良心,院里办什么活动他都特积极。大到资金赞助,小到道具赠送,就连晚会副送的小礼品竟是一扬手就一车一车的往院里拉。怪不得校学生会特喜欢与我们院“联袂演出”看一个个学生干部喝得面红耳赤呕吐不止后还偷偷往自个包里塞上两包“心相映”你就不得不感叹原来贪官的层出不穷还会“反朴归真”到学生时代啊!
只见程禾昂首阔步的从台上走了下来。他示意音响师给个强劲音乐,并不井不慢的拿起麦克风。各位亲爱的同学们。自由舞会现在开始,舞会结束后大家都不要忙着走,我们已经为大家准备了丰富的小礼品
嘈杂的舞厅里大家又开始沸腾起来,跟着强烈的节奏管他身材苗条还是肥猪一条都拼命的扭动肋骨,兴奋到超级hing。这年头,有便宜占谁不乐和?
只见白翔从我身边耗子般闪过。我急抓住他的后衣领,你小子干吗呢?
是叶子啊。哎,我苦啊。上次那个舞会程禾让我去搬楼梯可没累死我, 这次又让我们刚去超市买了n件鲜橙多。这不?
白翔一脸的绝望。天,程禾还说一人要发两瓶,你瞅瞅那么多人,真要我这条老命!
三
晚会结束后我们一大群人照例又去喝酒。我知道该死的音响让程禾的心情并不好,所以坐在他身边想安慰他两句。
又是划拳又是震耳欲聋的音乐,他大吼吵死了你们tmd还要不要我活啊。
白翔乖乖的给他添满了酒。众人笑骂,真他妈孙子。
惟我清醒。我必须得保持清醒 !不然都醉了谁扶程禾回去。
我苦笑,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心甘情愿的做他贴身丫鬟还会到几时。幸好晚风晾起我前额的发,吹在脸上温柔得像谁的初吻。
我偷偷把杯子里的酒全倒在地上,害得桌下的那条好吃的母狗早就伶仃大醉做春梦去了。
程禾突然站起来就望外走,摇摇摆摆的。我紧跟了出去,众人嘘声又起。
他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
他直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越发浓重的呼吸绕乱了四周的空气,浑浊无语。
渐渐的,天上的云躲进月亮里。我以为他要睡着了,放下心来 。揉揉眼睛,望着满天的星辰,已数不清这一年多来,这又会是我的第几个不眠之夜。
风从他那边刮来,仍旧弥漫着淡淡的酒味。
他忽然叫我。
叶子。
恩?
白翔他们,怎么样了?
我站起来,回眼望了望。
还是老样子,都趴下了呗。
叶子。
恩?
你是我的好兄弟不是?
当然!
那,我有件事求你。
你说。
白翔,他一直挺喜欢你的。你能不能,能不能给他个机会?
我愣住,酸味迅速从鼻子周围蔓延开来。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小意思啦,我也挺喜欢他的。呵呵。
叶子
恩?
你算了,你还是,不要委屈自己。
我笑,狠狠的拍了他的后背。
臭小子,美得你。你还真以为,我爱你发疯啊?
他至始止终都没能抬头看我一眼。
我早已没了泪水。
程禾知道,他早知道。
四
转眼已冬。
我已有一个多月没见着程禾。听白翔说他突然去了北京,为了他的乐队。
白翔在我们楼下撕心裂肺的叫我。
悦然碰碰我的肘。叶子,就他,常跟在程禾身旁的那个跟班。真成了你男朋友?
我不满,塞了一个馒头到她的嘴里。闭上你的狗嘴,人家对我好着呢!
白翔果然是超级好脾气的人。骂他不还口, 打他不还手。莫了还乐颠颠的买来玫瑰负荆请罪。他知道我讨厌烟味就发狠心戒了烟,如果发现在我的饭盒里有我不喜欢的葱他定然一颗一颗全都挑出来送到自己嘴里。凭着他结实的身板,我们寝室打开水的事他全全代理。每次都大汗淋漓的提到门房阿姨那里,然后用特温柔的声音打来传呼让我们挨个挨个下去拿。
我仿佛又回到公主般被簇拥的生活,过往的事情又一点一点侵袭,扰乱每个我不眠的夜。
悦然眼尖,瘪瘪嘴。
叶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别害人又害己。
我挥舞着秀手,同样回应着楼下热情的白翔。笑容招摇。
悦然的话萦绕在耳边。
叶子。作晚,你又喊与陌了
当我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织的手套递到白翔面前。
白翔掩饰不住的惊喜。
送,送给我的?
恩,是啊。我装摸做样的翘起嘴角。怎么,嫌我的手工不好啊。
不,没有没有。
那还愣在那里干吗?我命令他把手伸出来。费力的把手套往他手上套。
别弄疼自己了,我自己来吧。
后来听白翔班上的人说,他晚上睡觉都没舍得把它摘下来。整整乐和了一个多星期,直到笑得脸部肌肉都有些僵硬。
其实,那双手套本来有两双。
另一双,早在几年前就被我用剪刀剪碎了丢在风里。
五
与陌的入狱是我这辈子一道永不能磨灭的疤。
那还是刚进大一的日子。在迎新生的晚会上,已读大三的与陌同我和程禾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后来我们也经常在校内各样的晚会上碰面,相约一起踏春,旅游。
我一直以为与陌是喜欢我的,因为他总是在课后单独叫我去出陪他去酒吧喝酒。
那是同与陌一起度过的第二个生日,惟独少了程禾。空荡荡的卡拉ok厅里与陌一遍又一遍的唱着: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偷偷的拨程禾的电话。结果没人接。我问醉熏熏的与陌,他也不理我。平常两个人不是好好的嘛,今天是怎么呢?确实让我丈二摸不着头脑。
与陌躺在沙发上,让我帮他找电话。我从他的包里掏出一份礼物,问是谁送的。他不应只管叫我打开,说让我随便拆,只要打开了就送给我。
一双可爱的深蓝色手套确实把我吸引住了。哈哈,真巧。我说,我们寝室的悦然也为他男朋友买了一双这样的手套。听说是情侣的呢,另一双呢?
那是程禾送的。
哦,那小子还算有良心嘛!
与陌没有答话却突然翻起身来双手紧紧的抱住了我。醉眼朦胧的拌过我的脸。一记深深的吻封住我的嘴,甜蜜弥漫,直驻心田。
叶子,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
幸福来得太快。
我想也没想,拼命的点头,抱紧他的腰,生怕一松手,什么都是云烟。
再后来,程禾很少来找我们。他似乎一门心思的玩起了音乐,租了间小屋,组了乐队,整天只顾弹琴打鼓,去学校外各酒吧演出。
于是不巧,我们三人,又在同一酒吧相遇。
六
程禾显然没有发现角落的我们,他全情投入,不知疲惫的唱了一首又一首。
与陌一直皱着眉头坚持说要走。我却异常兴奋,说好久没见着程禾了,要不跟他去打个招呼或者请他下来喝杯东西。
我真的丝毫没有察觉与陌阴霾的脸色。
直到程禾中场休息后再上台带了一副深蓝色的手套,我的心开始才开始有点隐隐发麻,恍惚灰暗起来。
突然我就回头想看看与陌的脸。
只见他紧闭双唇,目光幽幽的搜寻着台上的程禾。不知不觉手中点燃的烟早已慢慢殆尽,虽是点点星火,却分明燃烧着眼中渴望的寂寞。
程禾仍旧闭着眼睛,莫泪两行,深情的在唱: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台下一片掌声叫好。
我轰然醒悟,脑子里一闪而过那天晚上与陌的反常。我痴痴的望着不发一言的与陌,顷刻间泪如雨下。
我咬着唇恨恨的凑到与陌的耳边,目光却一直盯死台上的程禾,小心翼翼的说。
与陌,你确定爱我?
与陌焦躁的望着我,嘴唇蠕动想要申辩,并试图抓我的手。
轰的我泼了一杯酒在他脸上。
与陌,你一定,会后悔的!
七
再后来,与陌因打人入狱。
我只偶尔跟爱打架的表哥提起受到与陌的欺负,没想到祸从口出。
与陌反倒打断了表哥的一根肋骨。入狱后,我根本没脸去见与陌。程禾也因此半年没跟我讲过一句话。
八
听白翔说程禾早就回来了。还在北京的一个什么乐队权威比赛上得了奖。下个星期会在活动中心做汇报演出,而且还会有神秘嘉宾到场。
望着跑得气喘吁吁的白翔,我主动,第一次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滴。
我顺势挽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并不强壮的肩膀,一脸柔情。
白翔,你可曾记得你自己说过,会喜欢照顾我一辈子?
激动的白翔脸颊爬满涌动的火烧云,忽明忽暗,看不透的腼腆。他只更加用力的拥我,头挨着头,翻翘的睫毛似姑娘般俏皮羞涩。
他对我,或许是真情吧。
可得了便宜还买乖的悦然依旧冷水直泼。
叶子,你看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白翔那种人能配得上你?
我费力的坐下,猛喝了一大杯水。
可我真的累了,归心似箭。
我只想安顿的找个窝来藏自己这周身疲惫的伤口,它已经脆弱得溅不得一丝盐水。
九
今天,有雪。美得晶莹剔透。
下课后去传达室取信遇到程禾,他一脸神秘。
叶子,今天晚上的演出你一定要来啊,会给你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哦。
好啊。我大声回答。转回身向他甜蜜蜜的笑,到时候我和白翔一块儿,你记得给我们留个好位置啊!
话还没落音,程禾猛的向我跑过来,拉起我就跑。
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直到他带我穿过悠长的过道,穿过纷飞的雪花,来到活动中心的楼下。
他又奋力的甩开我的手,蹲在地上。万分苦恼的样子让我无所适从。
到底,到底怎么啦?
叶子!
他嗖的站起来 ,双手扳过我的肩。
你这狠毒的女人,当真忍心拆散悦然和白翔!?
什么!?
我震惊!
他又抱着头,满腹心事。
叶子,我承认,我承认是我让白翔去泡你是为了报复你。可你,你不是一直还爱着与陌吗?你怎么可以真的去接受白翔?悦然的男朋友根本一直就是白翔,难道,这么聪明的你看不出来?那深蓝色的手套记的吗?你还真以为白翔每天舍不得脱下的是你送的?你做梦!
程禾疯狂的抓自己的头发,这般塌陷绝望的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崩溃样。
我瞪大双眼,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悬起来,脚底却无比的沉重。我的嘴角还丝丝抽动着牵强的苦笑,任凭程禾在我面前麻乱得东走西走,我全没有知觉。
程禾清楚,他比谁都清楚。
自与陌踏出这个校门,我再也没为任何人流过眼泪。
可我分明听见,有一滴,只有一滴绝望无比的泪脆生生的砸进程禾的心里去了,它在那里注定要留驻,无论地久天长。
程禾。
我强装镇定。
与陌走后,这一年多年我照顾你什么都听你的现在,也到还清了的时候了。
叶子!我,对不起你
都不用说了!我不想听。当初你和与陌。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我欠你一个与陌,你欠我一个“白翔”我们谁都没有亏欠谁!我越说越冷静甚至挺直了因心动而苟且的身板。然而泪水,早已在心底泛滥成灾。
叶子。其实与陌他回来了。他在楼上
什么?!
我更加震惊!
与陌回来了?我的与陌他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把推开身旁的程禾。这一年多的夜晚,这被寂寞,无助,吞噬的如潮泪水仍化做坚定不移的脚步一路狂奔直向五楼。
如果不是有太多喧嚣的人群,我想不出,与陌还会有怎样执着或者疼痛的目光来迎接我。但我想我依然会不顾一切的为他而流泪。甚至冲上去,紧紧的抱他,大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