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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声声
四月。故乡。
在树稍。在田野。在清晨。在黄昏。
子规轻装简行。“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子规声声,感染人思念的心帘。
象花穿过阵风,象风拂过细雨。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声音如残阳溅血,翻起阵阵焦虑。
躲闪过喧闹的村落和人语,起伏于山梁。
然后,停息。然后静寂。
我已归去。
于是,我幻想着能够割断思念与回忆。
于是,我幻想着能够割断故乡与亲情。
燕子轻轻
春的脚步,已踏进我的门槛。
我的屋檐空空,穿黑白花衣的燕子
你的飞翔,怎么还不在我的视线?
午夜的烟头明明灭灭。我在想:
今夜,你泊在哪个枝头?
我的屋檐空空。掠过心灵的亮光
如你的尾翼,似剪,生根在故乡的瓦屋。
是什么坚守着等待?是什么响在屋檐的风里?
是什么寂寞地燃烧着恒古的热情?
是什么旋律还有想飞的感觉?
我在异乡。
我的屋檐空空。谁的身影轻轻。
不要说侯鸟的习性,还有父母指间的温暖。
你需要的仍是,归栖的梁间。
(我,需要的是什么呢?)
水洗黄昏
1
水之湄。黄昏摇着紫纱裙袅袅而来。
水边的半间屋虚掩着门窗,残阳从远处铺了进来。
窗子后面有无数双忧郁的眼睛。谁的脚步
踏风而来,又顺风而去?风摒住了呼吸,花草屏息以待
薄醉里,一声叹息,还是缓缓落了下来。
2
烟雾里的半间屋,有游子纷纷涌向喧嚣的站台。
夕阳里的水草,一直在轻搅着他沉重的脚步。
发热的车轮急速飞转,急切地奔向生活的某个目标。
谁的心,险些闪失在拥挤的车流。
3
车来车往。挤塞在无座车厢的人们
眼睛统统向着同一个方向。他们有着多么迥异的思想和感情。
南在南方,家在水边,南辕北辙的路,越来越远。
一站又一站,在某个站口
他们象垃圾一样被倒掉。还来不及喘息
又被另一个膨胀的车厢勉为其难地拾起。
远方的半间屋,是在诱惑他们,还是在排斥他们?
4
车轮远离城市的喧嚣。车窗外的,田拢播种的农人
听着“布谷、布谷”的鸟声,唱着芜乱无调的歌子
走上田梗。朴拙的农舍,炊烟袅起。黄色的狗
让夕阳换上了闪光的新衣,神情暧昧地摇着极表亲热的尾巴。
白的、花的老母鸡领着一群雏鸡,被狗从菜园里赶了出来。
慌张里,想要学鸟一样飞翔。
满世界都是肮脏的羽毛和失宠的惊惶叫声。“个个大、个个大”
邀功请赏的时节并没有过去,暖暖的怀,如孩子安祥的热炕。
唯有篱笆上的紫鸢花,正风情万种。
5
是时候了。冥色四合,水舞风起里
谁的激情在某个恍惚的烟头悄然熄灭。黄昏
摇着紫纱裙,仪态万方地,踏歌而去。
车呼啸再起,是在哪个方向行使?
画面深处
央做的工艺品:裸体少女与陶罐
一尊铜色的工艺品,一副沉默的画。
想给它取一个美丽的名字。想象着画师白色的画布前
一位不着衣纱的女子,泥土本色一样的纯真、朴实
温情充盈的双眸,樱桃红润的小口,秀丽高贵的发髻。
如荷,远观,却不可窃。
而,郊外的窑洞,此刻正熄了柴火。
陶罐在烈火中完成自己的褪变。一轮火热的筑就
一场爱情的过程。一场情感的风暴。
有关女子,有关烈性酒的酿造与封存。
画师为倾情的情感做画,我却为倾情的女子做诗。
所有的读者都保持沉默,所有的沉默都蕴藏着热情的情绪。
只有那制作陶罐的匠人,古铜色的脸上
跳跃着天姿女子多情的笑容。
象陶罐一样纯粹。
儿子的水彩画:两个黄鹂鸣翠柳
在儿子的眼里,鸟飞翔的地方,就是春天。
儿子寻古人的笔墨作画。冬天的景物
被稚气的笔,涂上了春天的色彩。
天空有白鸟飞过。飞翔的姿势,象儿子梦里插上的翅膀。
想要飞呀,飞呀,飞动所有的童话。
地上,柳树正绿。偶尔有一两懒惰了的寒号鸟
正在树丫梳里自己的羽毛。于树丛间,穿来飞去的
黄鹂形成鲜明的对比。黄色的水彩,亮起了动听的歌声。
绿色的远处,白帆点点。
柳不含烟,却堆雪。
儿子眼里的春天,是一片生机。
古诗的画面,分明是冬天的景象。
我们心里的企盼: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
捕捉的镜头:家乡的紫云英
阳光开得正好。我闻见了十里以外
田野的清香。黄的花,紫的花,粉的花。
都是愉悦心情的精灵。
谁家的女儿将要出嫁?我只知道
长青青草的河岸,更适合紫云英出嫁。
紫色的小朵儿,在我的镜头述说着爱的全部过程。
那不是我想象中的热闹场景。而是一副悄然、羞涩的牵手画面。
流水的声音,让迎亲的路更加开阔。
锣鼓、喇叭的声音,远不及水流的声音温柔、细腻。
白亮亮的太阳雨,从河的对岸跑了过来
溅起朵朵童话般的水晶花。此刻的多情不容媲美
那么,就化作是美好的祝福吧。
我在紫云英羞涩的芬芳里站了起来。关上了我笨拙的镜头。
一道彩虹挂在河的深处。流落到河对岸的紫云英
开始沉睡,点缀着乡情的岸地。
梦里,有绿色的蛙鸣,和金色的斗笠。
山不在高
走,去爬山!
山在哪里?
平地而起,海拔最高的地方,那就是山。
山,我终于来到你的面前。横看成岭,竖看成峰。
无限风化在险峰。我近了,冬日的山景,是轮廓分明的萧条。
而我在远处,你依然朦胧如初。
郁闷了一季的心情
乡村,狗吠声此起彼伏。却不见狗的影子。问过主人,为什么要用绳索套住狗的脖子?
答曰:冬季,谗醉的肥肚富人想起山村野狗。味美。等着发财的人,目光锁在农舍的家狗。
这年头,家狗都性命难保,野狗,在多少年前的山径疾驶而跑过?
于是,农人忠实的守护者,白天黑夜,圈住了狗的自由,保住了狗的性命。
走,我带你去兜兜风,知道了狗的名字——小白。一条并不是很白也不是很漂亮的土狗。
花白的狗,在我身前身后撒欢地叫。
一会对天长叫,一会回应并不遥远的狗吠声。
发情的季节到了么?重温旧梦的机会来了么?
一会刨地扬土,一会拉尿做着路标。
曾经的气息还在么?警觉的神经嗅到了什么?
随乡入俗
深圳的男女青年回家省亲、结婚。
平常的穿着、打扮。南方的气候温暖如春。家乡的天空有雪飘过。那是喜庆的象征。
迎亲的日子来临。一句话——最简单的礼仪,最热闹的场景。
新娘不施粉黛。我说——扯扯脸上的汗毛吧。那是女孩成为女人的象征。
不擦烟脂红粉,脸却在我手中细长的红线里如霞飞。
那娇艳的玫瑰呢?那披肩的长发呢?
我说——给你挽着髻吧,插上花瓶的娟花,其实比新鲜的玫瑰或百合更好看。
我说——新娘你给我喜钱吧,不多,就三百。
亲友随声附和。我笑——我闹着玩儿呢,感谢新人让我做了第一回新娘发型、化妆师。
一阵锣鼓编炮,新郎新娘拜完天地,夫妻礼成。
祝福不尽。最重要的一句——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最忠厚的笑
海碗粗茶。枯柴干棒燃烧着山泉的甘甜。
藕香飘来。脚不小心碰到黑色的火灰。是嘴中的清白的口水淋湿了火的欲望。
再来一碗清茶!再来一碗藕汤。
四手接替中,我看见了山人最忠厚的笑。却不语。
欢喜的江南
我的江南,你若我安排我停靠你的唇边,我就只能是这棵随风飘逸的杨柳了。
若此刻有明月升起,有画鲂的歌声传来。我愿长眠在你身边。
只愿能,只愿能化作唐宋诗篇。
我的江南,怎么看你,你都是我梦里的情人。
在我的夜空,闪着明亮的眼睛。
你以温柔覆盖我。清风拂来,夜也羞涩。
暖暖的午后,世界与我只剩下你的明眸。
那些岸边闪过的青葱少年,把我的相思掠走了一大半。
而我,在短短的惆怅后,还在依恋你粉红的衣衫。
那是春暖。桃林染红了你的面额。
日子被我结成一串一串。我日日伏在你的唇边。
从林花谢了春红,从万条绿丝浓到夏日午后的鸣蝉。
从夏荷惊扰了姑娘轻盈的裙风,到秋夜拍打梧桐的落叶。
从冬雪悄悄披上太空棉衣,我,是杨柳依依。
陪你看南飞燕,燕南飞。陪你看花纸伞悄悄换了色彩。
陪你吟诵一季又几季的诗篇。只要,只要你愿意。
只要,只要你也欢喜我。
我的江南,对你的每一日,都有我新鲜的感动。
怎么感觉你,怎么爱你,你都以温润缠绕着我。
给我恬恬的安逸。安谥作你唇边的垂柳。
在你轻轻柔柔的雨雾里,我只会是“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对着你的万千风情,对着你的古典婉约。
从此不愿变成水草,从此甘心做你唇边的柳笛。
江南有雨,我为你撑伞。
江南有雪,我为你垂钓所有的盼望。
我暖暖的胸怀,揣着你冰凉的手。我愿意做你的四季,做你四季的情人。
是秋。有一卷细长的风,从三千年蒹葭的传说中传来。穿过我秋风宁静的边缘。
那是江南雨在风中吟唱,无声无息
你,入我梦。
西出阳关
风,扬起沙。沙抽打着三月风的末梢。梦驼铃的曲子伴着风沙搅浑阳光。阳光疲惫而寂寞,制造出一片昏暗。
漫漫旅程,不羁之舟搁浅在退潮的沙滩。
海水枯竭,被风雕刻成苍茫大漠。
我是要去赶海,我是要去风沙的尽头看日出日落。
想象里,黄沙漫漫。那是昔日的沙场?
马作蹄路飞快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生后名。
然而,战刀呢?鼓角呢?锦旗呢?雕弓呢?羌笛呢?
漠漠黄沙,悲凉?悲壮?荒漠?死寂?
不!回到宋朝的金戈铁马,矗立的长墙城墟,颓记的烽火楼台。神奇,傲岸。只看看烛火烽台,只听见惊天鼓角。震天的呐喊,在一片茫茫中交响。
好一幅荡气回肠的丹书铁卷。庄严迎人而来!豪气迎人而来!是文字不能书写,是曲调不能唱腔。
一切都是历史的回塑。我是在梦里依徊,沉入了海的深渊。
唱一曲凉州词,唱一曲阳光三叠。
大漠留下的不仅仅是往昔的回响。风沙吹不老岁月,吹不走历史留下的血痕。风沙吹不动沧海,吹不散海棠血泪。所以,风雨中,一点痛算什么?
一次一次的告别,一步一步的回首,真的怕闭上眼睛,就是天涯海角。擦干泪,把眼泪收拾好,轻装上路。
你听!驼队的铃声如歌如泣,创造着诗的境界。沙海遍布着神秘,寂静里也蕴藏着女子的柔情,令遐想与向往重生。
你听!列车的轰鸣冲破沉寂,伸展着激情与希望。散播的风的种子,生长着不灭的信念。
还有奇迹出现吗?沙漠绿洲里还有狗尾草、骆驮刺、梭梭菜、野生的芦荟崛强地,于焦枯中闪烁着出生的风采。
呵!何须唱:“劝君更进一杯酒”?骆驼般的跋涉者,步步西行,不会将这一片单调的枯黄视作生的绝境。
啊!不必唱:“西出阳光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