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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常在篮球场度过,那里可以看到温馨的社区文化。长的小路被高楼遮掩着,但尽头有一座典雅的中学,穿着制服的人走进楼屋,一个丰满的女人安然的看了你一眼。小小的医院,树下的阅报亭。但在球场上我只注意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她穿着蓝色短裤——另一次我见到的是浅红色的衣裤——眼睛很大,但不火辣,相反,面部几乎没有表情。她似乎感到与这群男人格格不入,只是较远的站着,等球跑到跟前来才拿着拍拍又投出去。她一直很谨慎,直到一些小男生做点搞笑的动作后,才跟着笑笑。有时来晚了,没地方,便静静的看着或拍着球。但六点多时,她总会默默的离开。我突然想到,她是不是整天关在屋子里,直到将近黄昏的时刻才能走到外面来。同时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每次都很晚才来,穿得笔直:西裤,皮鞋,又带着眼镜;头发是八十年代的中分式,额头两边弄得像牛角一样的钩着。其实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一两颗痘痘被捏的黑乎乎的,眼睛也不明朗,似乎整天在屋子里空坐着或被恐吓得提心吊胆。但他走过来是不看人的,眼睛只盯着手机。靠近旁人时才瞥了一眼,可还站着再次看着手机。直到有人上前打招呼,他才眉角皱紧的说了两句。另一个妇女的一瞬也让我久久难忘。那天天气不好,她像平常人一样的坐在石椅上看球。后来下雨了,看球的人逐渐走了,打球的人也陆续离场。整个场地空荡荡的,只剩下那妇女撑着伞继续坐着。树开始滴水了,雨又紧了。我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她当时是怎样的表情。除此,平日里,一旁有老头子在下棋,争吵着,一两个奇怪的声音常引起我的注意。
晚上我少外出,大致看书或抄写些优美的文字。当然,我时常怀念起以前爱过的女人。其实我现在仅记得一个用自行车载着她去乘车的下午。路是斜坡。车站很小,就几个人在候车室坐着。很零散。她得坐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我只知道一个邮局离她家很远,那次我寄信去,她说跑了很久才到邮局把信件拿回。可如今她在一个公司上班了,脸不再是我熟悉的脸,头发也染成黄色的了。我给另一个女孩子写了两封信。
“近日来肠胃不是很好,饭后肚子常会胀胀的。要是在晚饭之后还可以到外面走一圈——看坐在椅子﹑石头上的外来工,热闹的超市,奔流的车辆——或到小书店看看书。但中午毕竟不便出去,于是我就开始练练字,把一些章节认认真真的抄下。上面宇文所安的这个序言便是这样。
听说台风刮的很厉害,你所在的地方不少楼屋浸水,不知你是不是整天面对着湿漉漉的物什。这边雨下不断,忽大忽小,偶尔太阳出来又热得要命。像昨晚深夜我就被雨吵醒了,打着窗玻璃,‘吧吧’的响,风很大。我看着外面的灯火,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这段文字让我有些心酸。我时常在午夜醒来,似乎睡在野外。平坦的公路上有人还在一点一点的走着,或骑着自行车的人弓着背往前冲。没有熄灯的高楼大厦,正在疯狂奏响着的酒吧,肉体的香味,惶恐的个人,躺在街角的母女,运动着的和静止着的。我想着,又怕自己睡不着,但最后还是沉沉入睡了。
当然,好多时间我是去小书店看书的。和以往读书时一样,去服装店,高级饭店总会很不自然,但书店却无比亲切。我可以看到一个肥兜兜的服务员,有一个晚上她穿着低胸上衣,但第二天就换掉了。另一个下巴尖细,显得有条有理。而墙上的贴画和装饰品常会让读者在阅读的空隙张望几眼。但书确实不多,可并不妨碍我的阅读,常有一些文章让人欣喜,比如茨威格的托尔斯泰,林语堂的秋天的况味,徐志摩陆小曼的私语;在雨天还可以读到博尔赫斯一首雨的诗歌:
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
因为此刻正有细雨在落下
或曾经落下。下雨
无疑是在过去发生的一件事
谁听见雨落下谁就回想起
那个时候幸福的命运向他呈现了
一朵叫玫瑰的花
和它奇妙的鲜红的色彩。
这蒙住了窗玻璃的细雨
必将在被遗弃的郊外
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洗亮
带给我一个声音
我渴望的声音
我的父亲回来了
他没有死去。
然而,我看不下去便心不在焉的翻着,直到最后离开沿着路一直走,到达安静的地方。在电话亭里聊天的人,坐着或躺在草地上的工人,抱着婴儿的女人,未被开垦掉的小山,一张广告牌。我慢慢的回味着一段还在嘴角的文字,最后变得索然无味。
但如果去得远,便可以到大书城,要乘坐地铁,又得花上一天的时间。如果有车和时间还可以跑到很远的海边去:露着乳沟的女人兴奋的跳来跳去,广播一遍又一遍的播着关于提防小偷的告戒,那看也看不清楚的水天之处。
这些只是时间里零碎的记忆,其他大部分时间我便只能干活,在那平静的时间段里支撑着。